缚石
我看着天际,慢慢闭上眼。
说我没用吧……
我无法忍受死亡,我出生在和平时代,我从没接触过这么多爱恨情仇。如此复杂多变的事故之后,我可以学会坚强,可以学会成长,可是我学不会残忍。我可以学会理解战争的必然,学会接受死亡的无奈,可是我学不会践踏他人,奴使他人。我可以学会勾心斗角,可以学会你争我夺,可是我学不会抛除情感,冷血无情。
我该是没用吧……
我该是……没用吧……
轻轻抚着小腹。
孩子……
我无法狠下心冷血对你,我不知道我该如何对你自处。我如此恨他,是否会把对他的恨带到你身上?你与我血肉相连,在这一界,只有你而已,不仅是血缘上的亲人,更是心理上的亲人。
就这么让你离开吧,你应该还没有人形,应该不会痛苦,如此,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会知道,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吧……
孩子……
我靠着花篱笆,慢慢睡了过去,朦胧中,有人拿了件衣服披在我身上,抱着我回了房,似乎坐在床边,一夜沉默。
早上醒来,依然只有我一个而已。
我要流掉孩子。
我一整天都在盘算如何流掉他(她)。
但是……
第二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人模糊不清,看不见面容。离我远远地站在那里,我心里着急,向着她的方向跑去,她看我跑来转身就跑。
我大慌,我知道我要追上她,她是很重要的人,非常非常重要。
所以我喊着,让她等我。没想到脚下突然踩空,我一下子跌进无垠的黑暗里。我彷徨地找着出路。
突然,黑暗中伸出一双小小的粉嘟嘟的小手,牵着我一步步走出黑暗。
一道光明刺过来,刺地我睁不开眼。
一个很是稚嫩的童声一声声地叫着:“娘……娘……娘……娘……”
一声呼唤,恍如隔世。
小手慢慢松开,我大惊,慌忙想抓住它,可是却穿过那个幻影。
四周童声声声哭泣,她说:“娘,不要抛下我……娘,不要抛下我……娘,不要抛下我……”
我一身冷汗被惊醒。湘绣被褥,淡纱床拢。
我把身子绻起来,捂着小腹慢慢泣不成声。
当我被掳劫,我没有泪;当我被玷污,我没有泪;当我被传为死亡,我没有泪,当那么多风云变故,那么多阴谋陷害一一发生,我没有泪……此时的泪,亦不是为自己而流……
孩子是无辜的。
无论父母如何,无论他(她)从何而来,孩子是无辜的……有罪的,只是我而已……
不仅仅只是我的孩子,我也是个母亲啊……
我拿着被褥捂着脸,泣不成声。
阴谋报复,陷害要挟,然而孩子有什么错?他(她)扎根在我体内与我共存亡,与我血脉相通。这所有仇恨与孩子无关,他(她)不是任何人的,他(她)只是我的,单纯的,我的孩子,与仇恨无关,与报复无关……
“娘,不要抛下我……”
我不会抛下你,我与你共存……
第三天黄昏,他来了。
我靠着床柱依着,冷眼看着他。
他走过来,单手托着一个托盘,放到我腿上,托盘里一碗茶色的药。
“喝。”他冷声命令道。
我端地药来,皱着眉头。身体里有了另一个小生命,我不愿意再拿自己冒险,何况他每次让我喝的都没好事。
“放心,只是滑胎的药而已。”他看我不动,开口说道。
我扫了他一眼,端起来做要喝的样子,他眼里复杂的神色一闪,又成了冷酷的眼神。
“啪。”碗被我摔在地上,药汁洒了一地。
“你……!”他抓过我的手,手腕被他捏着生疼。
我冷笑一声,抽出手来,侧过头去,不看他。
他的声音更是冷酷,任谁听了都畏惧三分:“孩子,要不得!”
我眼神锐利地扫过去,丝毫不惧,绝不让步。
晚晖斜进屋子,金黄的颜色涂满所有轮廓,一地药香慢慢挥发,被一不小心漏进来的一丝风儿,缠着屋内的空气轻轻打着卷儿。
他看着我,突然轻蔑地笑了,只是我觉得那妖冶的笑容中多了两分分不清的东西。
他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所以你要留着孩子,等你知道后你还会留着吗?还会留着吗!?”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园里园外无数女子为什么都没人怀孕吗!你知道我这一头白发又是拜谁所赐吗!”他说着扯下头巾来,几乎齐腰的白发散下来,晶莹剔透,一点驳杂都没有。
我看着他,皱了皱眉头。
他缓缓吸了口气,回复了之前漠然的口吻,淡淡说道:
“忘了向你介绍,我的名是上云,没有姓。但我父母复姓销金。
作者有话要说:
下回预告:
暗门门主的身世之谜大揭晓。
两代人的恩怨纠缠……
精彩岂能错过?
第64章
“忘了向你介绍,我的名是上云,没有姓。但我父母复姓销金。”
销金一族?!的
五雷轰顶一般,暗门门主上云是销金一族生还者?苏沩手下的漏网之鱼?
真是难以令人置信。
上云起身走到门口,叫来归真,吩咐他再叫人煎一碗药来。归真领命出了门去,上云随手把门关上,走到窗边,轻轻把窗子关上。从我的角度,我只看见几何图案的窗花透过不规则形状的斑纹,一个白发男子立在窗边,透过窗棂看着窗外。
“我师祖是个不出世的奇人,”上云开口淡淡地说,漠不关己的语调听着十分寒人,“一共收了四个徒弟,师伯是最不成器的一个,只是建立了暗门,后来被我杀了夺了门主之位。我师父是最孝敬的一个,一直陪着师祖隐居直到师祖过世,现在也还的师祖坟冢旁守着。三师叔不喜武功,偏爱奇门盾甲,药草医理,早年出师之后在江湖上行走了两年也去别处隐居去了。小师叔最得师祖真传,聪明无比,虽然从我记事起师父就从来藏着我不让我见这个小师叔,可是看地出这个小师叔出是师祖最喜欢的弟子,姓苏单名一个沩字,已经是天主教天师。”
“我五岁时,一直背着师父偷偷练一门工夫,经常偷偷摸到书房去看那本秘籍,意外地,一次正看得入神的时候有人要进来,我怕被责罚,躲到书架缝隙里。进书房来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师父,另一个,是个从没听过的声音。”
“我听见师父对那人说:‘你该是知道恩师为什么急着叫你来?’。那人说:‘为了我集军的事。’师父说:‘你明知如此,为何还一意孤行。’那人不语,师父又道:‘又是为了那人!’那人说:‘师兄,邺永言如此心狠手辣,也该是怪不得我。’师父痛心道:‘是,邺永华血洗莨菪山,手段的确狠毒,可这能怪谁,这可都是你一手造成的!’那人冷笑:‘冤有头债有主,他不敢来找我便把丧妻之痛发泄在莨菪山吗!’师父大惊:‘什么!华焰死了!’这时师祖进了来,道:‘单儿先下去,为师想单独和沩儿谈谈。’师父应声退下。然后房内两人好久没有说话,我等在夹缝里心跳地很大声,我隐隐知道我接触了一个大秘密。可我当时却并不能肯定那到底是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苏沩才说:‘我不会放过他。’师祖沉默许久,慢慢道:“沩儿,你父亲送你来我这里学艺,我本不想收你,可是看你遭兄弟欺负,年幼丧母,孤苦可怜这才收下你来。你自幼天赋极高,他人月余功,在你不过三五日,聪达明彗,可惜就是太过纠缠恩怨,心中万般牵挂。数年前销金一族血案为师不能及时阻止,让你犯下滔天大错,如今他人寻仇,因果相报,也该了结了。’那人依旧不言。师祖又道:‘收兵吧,你若还认为师,就收兵。’听得‘咚’的一声,似乎那人跪了下来,口里冷冷道:‘那师父就别怪弟子不孝。’几声交手之声,苏沩一声闷哼,似乎是给师祖制住,师祖道:‘你自幼就是这个不择手段的性子,你当为师不知吗!沩儿,你一身血债太多,杀气浓重,如今又陷在这癫魔的地步,醒醒吧,过去就过去了,人死就随天吧。’那人道:‘魔也罢,神也罢,斯人已去,除了此间之事我亦更无它念!’师祖叹息:‘你如此通达的人,怎么如此看不穿!既然你执意如此,为师也不强拦你。’然后师祖似乎放开了那人,那人站起来,道:‘多谢师父成全。’师祖踱开步子,忽然停下来道:‘我听闻那人有个独子,被你从莨菪山救了出来,现在在天测殿,你要发兵也该思量清楚,为师不想以暴制暴。为师老矣,可是去天测殿要一个人的命还是不在话下。’说完就是开门出门之声。师祖刚走,师父就进来,拉着那人道:‘师弟,听师兄句话,别再惹师父生气了,几年前销金一族的事师父就差点没想把你逐出师门,你……’那人打断他,惨然笑道:‘我等竖子,岂是他老人家的对手,师父算尽天机,制人千里……’师父小心翼翼地道:‘你……不发兵了?’那人道:‘不知道,师父武功出神入化,我不能拿那小子的独苗儿冒险。’师父长嘘口气道:‘如此最好,六年前销金鲜血满天下,现在想起来尤自心惊肉跳。也难怪师父要干涉你教内的事务,师弟你手法忒是残忍,灭其满门……’那人长笑,冷冷地道:‘灭其满门,师兄果是欺我不知吗?那个白发小子不是被师兄所救吗!’师父一呆,那人已然飘然而去。我缩在夹缝里,当时年幼,不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个白发小子,是说的是我……”
“我自小便白发,眼眸不同常人,幼时三师叔曾给我切过脉,后言:‘夫近里之后,违天背道,落地白首,慧不可言,然,终身孤苦,无善后之嗣也。’”
“从那天起,我开始慢慢收集关于这个小师叔的言论,大一点后偷去了他和师祖师父往来的信件,再大一点,我逼死了师伯,从他口中,终于将前后贯通,终于明白我为何白头,为何无后,为何无父无母,为何同门看我眼神怪异,为何,成了这兽不兽人不人的样子。”
上云慢慢转过身子,窗外的夕阳刚刚隐去,黑暗的线条掺杂着金线,阴森诡异。他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收起了笑容的上云再没有妖冶的感觉,只剩恐怖的气息发散出来。
他看着我道:“你们天主教的苏沩到底和销金一族有多大的过节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年的一切,都是你们伟大的天师一手策划!”
“销金一族本来是个颇有势力的族群,非邪非正,认钱卖命,类似一个买凶的组织,给钱即给命,不认顾主,也不管宿主,钱说要谁命,就拿谁命。他人恩怨不沾身,做个刀口上的买卖而已。世人都道那时是销金一族族长鬼迷心窍,想路劫华焰这才惹来杀身之祸,而实际上呢?”
上云冷笑一下,“华焰私逃,天主教都不知道的事情怎么偏偏就给销金一族知道了呢?”
暗觉不妙。
上云继续道:“因为族长接了个神秘的生意,虽然要杀天山附近的人,但是因为价钱给的很惊人所以接了下来。销金一族根本就没想到,符合时间地点出来的宿主是天山的圣女,不过,他们更没想到应该是那个神秘的顾主,就是苏沩指使。”
苏沩……
天啊,难道这一切,都是苏沩!?
一瞬间,寒毛倒立。
“然后,苏沩多么理所应当地出兵灭了那么多人的销金一族,又是多么顺手地在战争中把知道真相的人都杀了差不多,再顺便清理了在教内和他冲突激烈的司罚护法闶一航和掌财护法雾鲭,再然后,你们苏沩天师一人独大该是多么畅通无阻的事情啊。”
“不如来说说销金一族的族长一家,战败后,全数被活捉,苏沩不知道哪里来的仇怨,百般折磨,让其不得好死。”
我突然想到天测殿下苏沩修建的地牢,不禁皱了下眉头,苏沩的手段,的确是令人发指的。
上云转过头去,看着窗外说:“其中有一项,苏沩把血近的男女灌上催情药锁在暗室里,父女,母子,兄妹,极尽侮辱之能事,而让其夫其妻其父母透过小孔观看。我,就是这么,被苏沩造出来的。”
一口冷气直刺着我的脑,突然想起上云说过一句话:“苏沩不是我亲宗,却胜似我父母呢!”原来竟是如此意思。
“苏沩也没想到会有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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