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石





 
    广爷听着,先是惊恐,后为敬佩,最后已然又成了不动声色。他听我说完,伸手从怀里取出一枝被压扁了的月季,双手奉上,道:“夫人窥一而知百,广子林自愧不如,如此正如夫人所言,在下别无它求,但请夫人成全。” 
    我接过月季,看着它一根根的尖刺,问道:“广爷,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对娇娘如此用心良苦?”        
    广爷沉默好久。  
    我心里想着,既然他不愿意直言,我也无须强人所难,正打算开口,却听见广爷低沉的男音。 
    “平娇,是我爹我在五岁时给我订下文定的未婚妻。” 
    我心下一跳,道:“广爷……” 
    没想到广爷挥手阻止了我说下去,他道:“让我说完也好,这么多年了,我也实在憋地难受。” 
    我同情地点点头。  
    广爷继续低低地说着: 
    “本想着我一及冠两家就结亲,却没想到暗门悄然崛起了。那时的门主还是不上云,老门主是个劫富济贫的侠义之士,我们两家心怀尊敬,就都入了暗门。而后,暗门内部突然变故突起,我们两家的家长也先后辞世,这婚事也就这么拖下来了。”的 
    “后来,门主以上代门主同门的身份接过了大权,我以为事态就这么过去了,就去找平娇商量婚事。没想到她却一口拒绝。” 
    “她说早先的约定是父母的媒妁之言,而今父母已亡,两家已无结亲的必要。我说,我着实喜欢你的紧,你要如何才肯嫁给我。她想了想,说:‘我的夫君定是人中龙凤,你想娶我,就去证明给我看吧。’我听了心里很高兴,以为她心里是有我的,只不过担心我一直这么碌碌无为下去。然后呢,我就告别了她,开展了漫漫的门派收拢的任务。三年,只用了三年,我从一个少令主坐到总司,用无数光彩或不光彩,仁慈或不仁慈的手段收了大大小小过百个小门派。我以为我有资格娶她的时候,她已经不需要任何人去娶了。” 
    “谁想到神秘的金戈坛坛主会是我的故识,一开始只是听闻那个金戈坛主是从门主内院出来的厉害女人,为什么会是我的平娇呢?” 
    “她开了家问芳园,掩饰身份,又可以收集消息。自己当鸨母。我去找她时,她笑着问我要什么样的姑娘……”        
    我听着很是不忍,出声道:“广爷……” 
    广子林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不知道平娇到底在我离开的时候都经历了些什么,但在这之后,我知道的,她和那些姑娘一样,心甘情愿地跟了门主,愿意同那么多女子一样去平分门主的一点温柔,愿意放下自己的骄傲,放下自己的矜持去服侍一个这样的男人。我暗示过她,问她还是否愿意嫁给我,我不介意她的过去,只要她点头,我愿意和她从头开始生活。可她没有,她只是送来新的姑娘,招呼她们好好服侍好。所以我放弃了,只是在闲暇的时候去她的问芳园喝喝小酒,听听小曲,看她忙里忙外招呼客人,应对排场。我已是总司,明里暗里也帮过她不少,她心里感激,每每有不错的姑娘都会先行帮我留着。” 
    “而后的事情,夫人你也知道。门主挑了她手筋脚筋,我接她回来给她治伤,金疮药散在伤口上,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楞楞地看着屋顶。我看着心痛,嘴里大骂她没用,她听着不说话,等我发泄完了才问我:‘为什么求情,让我死在他手下不是很好?’我第一次听见,她带着那么怨毒的口气对我说话。那时我才明白,她一直害怕的不是死亡,不是酷刑,而是像现在这样,她所爱的人就在咫尺,却再也想不起,曾经还有个她来。” 
    “过了几日,平娇终于不再是终日恍惚的样子,也开始正常吃饭作息。只是晚上,总是一个人掩着被子呜呜地哭,她哭一晚上,我在外面喝一晚上的酒。终于有一天,我趁着酒劲冲了进去,拉起平娇对她说:‘嫁给我吧。’平娇一楞,然后一脸厌恶地别过头去,那时,我酒才醒。” 
    “第二天,我对她道歉,她始终闭着眼睛。” 
    “我承诺过她,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她手脚医好。”   
    我转着月季,说:“所以,你们就把算盘打在我身上了?” 
    广子林一咬牙,道:“门主是不可能同意的,还望夫人念在在下一片情苦,成全则个。” 
    我细细想了想,广子林的话我能不能信?会是个圈套还是真心相吐?我细细想着以往的细节:广子林听闻我囚于问芳园,心里担心所以连忙来见;问芳园起火,广子林也是急忙赶来,正巧把我逮个正着,不然平娇更是难辞其咎;之后上云要杀平娇,也是广子林冒着上云的气头出面求情…… 
    虽然不能肯定百分百的真实,至少我没发现破绽,赌一把:赌,他说的是真的。 
    我看着月季,问他:“广爷,可想加入我天主教?”   
    广子林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我又道:“如果我现在以天主教圣女的身份相邀,你可愿加入我天主教。” 
    “夫人……在下愚木……” 
    我微微一笑,道:“广爷你也是性情中人,小女子我佩服地紧。只是这求医之事委实为难,万一被上云知道了,我也难脱风险。” 
    广子林脸色一冷,道:“夫人可真是强人所难,夫人现在隆宠无比,人尽皆知,区区举手之劳何必予桃求园?”        
    我摇摇头:“广爷难道还不明白我一片苦心?朴藤戈私通女眷,我知情不报乃是大罪,要不是念在他是广爷你的得力干将的份上,我也不需要抗这份罪名。” 
    广子林坚定地拒绝道:“夫人,您现在乃是雾花夫人,暗门内第一夫人,曾经种种,就当它散了吧,夫人你也没有什么回去的资本。我家对暗门两代尽忠,先父遗训不可谋逆。夫人此间之言,在下全当耳旁清风,夫人此后休得再提,无论是对在下,还是对它人。” 
    我笑了笑,道:“广爷也是聪明人,怎么如此不识时务?我虽沦落至此,一旦有朝一日得见天日,我依然是天山的朱颜。就算暗门门主于你先父有何种种那也是上一代的事情,而今,暗门门主夺你人妻,棒打鸳鸯在先,断其手脚,抛之弃之在后,于情于理,你都再无为其效命的理由。不如反了他,倒能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广子林听着,神色动了动。随即马上又定了下来,供手道:“夫人青睐,下在惶恐,只是小子福薄,盛不下夫人大恩。既然夫人不肯相助,在下另寻它法就是,告辞。” 
    说着,转身就走。  
    看他人到门口,我笑了一下,幽幽地说:“广子林,你觉得我这白蜡香烛味道如何?”   
    广子林听着,浑身一颤,定下步子,转身看着我。 
    我站起来,走过去,轻轻把大门关上。看着屋内的广子林说:“这白蜡香烛,整个院子只有我一个人的屋子会点,乃是神医先生给我配的药烛,气味淡雅芬芳,乃是取十八种名贵药材之精华融入其中,闻之而入骨。其他人看不出来,但只要先生回来,一探针灸便之何人闻过,先生特别交代,因正常人闻之而有微恙,故只可于入夜就寝后再行点燃。” 
    广子林听着,寒毛倒立:“你!!!”我心里暗暗得意,哪有那么神奇的蜡烛,我前世药材广告看多了,随口胡诌的“特别萃取十八种中药精华……“ 
    我微微欠了欠身子,继续道:“广爷适才所言的瓜田李下之嫌着实有理。那朴藤戈私会女眷在前,死罪由你我包着,或许可以逃得一死,而广爷你夜深入墙,用强于我,广爷你也说过,雾花夫人隆宠无比,却不知谁人帮你把这份罪过包藏下来。” 
    广子林脸都青了,狠狠看着我。 
    我微微笑道:“广爷你智谋过人正是我天主教可遇不可求的人才,他日由我手书一封,你带领所有亲信投往天师易扬旗下,定不会有所亏待,或者广爷也可携娇娘离去,找一处清净之地两厢厮守,天主教上下也定会全力维护。至于续筋之法,小女子自当效力。在暗门效命多年,广爷你也可自行权衡得失,我给广爷点条光明大道,广爷也是聪明人,自当明白的。”   
    广子林不再说话,低着头细细思量着。 
    我转身坐在床边,微笑着看着他。表面信心十足,心里也在七上八下的。我连空城计都使出来了,他要一条路认到黑那我也再无办法了。 
    半晌,广子林默默走了过来。单膝跪下,从怀中取出一物高举过头,道:“广家十三代子林,愿归圣女调遣。”        
    我细看,原来是那枝凤点头。 
    那枝我本欲举其而刺他,却被他夺下的金钗,凤点头。   
    我站了起来,郑重其事地接了过来。 
    这,只是个开始…… 
     
    看右边,很重要的广子林归顺原因大解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文的速度已经很优秀了的,真的……   
    牛牛大人的长评我看了好几遍,写的很好,尤其是描写苏沩的样子,和我构想中的苏沩如出一辙,牛牛大人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啊,(熊抱一个),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短了,要是再长点就好了(一棒子挥过来,变相索要长长评的某君被轰飞)。 
    个人觉得水这个形象要从正面着笔很难,因为他是阴差阳错爱上易扬的,心里要素太复杂,不好描写,牛大千余字写成这样实在难能可贵,尤其是这份心意,让我想嫁给你的心都有了。   
    不多说了,大家还是看故事吧。   
    关于广子林归顺,写地赶了点,有点仓促,具体原因归结如下: 
    。朴藤戈事发,很有可能牵扯自己,这叫殃及池鱼。 
    。为平娇求药,早已煞费苦心,这叫关心则乱。 
    。被女主一个“用强于我”堵地哑口无言,这叫遭人暗算。 
    。上云抢他未婚妻,说没有怨言绝对是虎人的,加上女主威逼利诱,这叫事出有因。 
    因为写地短,这么启承转合的一章在结尾时有点不太服众,所以特地写个解密弥补一下。 
    (没想到稍微放松点就被眼尖的大人们看出了破绽,以后某君一定会很小心的。)     
          济物番外:背面  
    济物:背面  
    弟最后终于汗流浃背地回来了,“呼,累死了……”他接过我递过去的水袋,仰头一阵牛饮。 
    “顺利吧?”我一边收拾他甩下的杂物一边问道。 
    “恩,”他懒懒地回答,“幸不辱命。”停了停,又道:“眼见就要到了,这小老儿可别再玩什么花样了,我的老腰都要给跑折了。” 
    我收拾清点着手边的东西,道:“这活儿要是轻松的话怎么会让门主亲自出马,依我看,要不是门主谙些门道,否则也难保能不能守地住。” 
    弟一个激灵翻了过来:“喂,门主和我们都不在,雾鼎山庄那儿真的不会有事吗?” 
    我沉吟一下,道:“原先留驻在那里有三个坛主,庄内广子林坐守,庄外驻了半个弯弓坛人马,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夫人暂时还在失声阶段,又与世隔绝……门主也是考虑到这些才放心把我们都带出来的。”        
    弟点了点头:“这些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我刚去给门主复命的时候,看门主还是很吓人的样子。”        
    我打了个寒颤,上云每次一担忧什么事情,整个人就看上去阴森森的很恐怖。这次从出来开始,上云就一路没什么好眼色。 
    弟坐起来揉着小腿,抱怨道:“真是跑死我了,还差点没射到那扁毛畜生。哥你太狡猾了,以后这种活儿我可再不帮你了。” 
    我嗤笑道:“少来,你别忘了昨儿个是谁去冒死捞的纸鸢。” 
    弟一声长叹:“着实不易啊……” 
    我深表同意。    
    芷蒲谷那小老儿怪招真是层出不穷,让人应接不暇。 
    本来十分不以为然,监护那小老儿回谷查阅一点东西有必要门主亲自出马吗?现在才知道,上云实在太是英明。这小老儿一路想尽办法想给天主教通风报信,防不胜防。不因为别的,就因为那小老儿一身五花八门,无奇不有的各类毒药。阎王劫当年名震天下,药理医术自是无双,奇门遁甲天下第一,一身奇特毒物更是令人不容小视。一路而来,凡是他吃过的食物,他碰过的东西,甚至近他一尺的范围内,都有可能有些什么奇特的东西。亏得门主和他是同门,真要换了它人估计早被那个小老儿给放翻了。        
    前些时日不说,单说昨儿个过河。那小老儿不动声色一仰手,一把纸鸢就撒了出去,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几个卫随想也没想就一头栽了下去,再次浮上来时,脸全成了黑紫色,竟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