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石





上云的孩子呢,转而一想,马上又明白上云为什么这么做,这也是个,不被祝福的孩子呢…… 
    上云亲自端了药进去,当日是弟在门前候着,弟回来说,朱颜没有喝药,她要要那个孩子。我听着觉得不妙,赶忙问道:“那门主呢?” 
    弟犹豫一下,告诉我,上云从门内出来,靠着门板站着,静静的,没有表情的,也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站了好久。弟在一旁看着心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却也不敢多言。 
    第二天,门主从朱颜屋子里出来后就命我叫冷萧连夜赶来,他还是冷冷的,没有心肝一般。当时我还在想,门主对她,也不过只是念及她独子中的孩子而已。 
    很快,我知道,我错了。   
    朱颜在篱笆花墙的另一面午休,上云站在篱笆的另一面,透过花墙的罅隙痴痴地看着。 
    午后脆弱的阳光在朱颜睫毛间跳跃,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地稀薄,浅睡的朱颜脸上没有的戒备显地一脸无辜。她不轻不重地呼吸着,朦胧中,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护在肚子上。 
    上云看着,眼里突然冒出一点点的温柔,然后这么小小一点慢慢溢出来,装了满满一眼。 
    我上前一步,用极低的声音说:“既然如此,为何不进去看她?” 
    上云微一沉吟,摇了摇头,转身而去。 
    隔天,上云带走归真,回来时,带来了阎王劫。     
    一路曲折,总算来到芷蒲谷,那小老儿一路工夫枉费,直气地吹胡子瞪眼。 
    当夜,小老儿在他一堆成山的医书中翻找不休,上云派人守好后独自坐在屋后的草坪上。 
    我和弟远远地看着,看天边的四角下垂的苍穹将上云的身影衬地格外孤寂。 
    我问弟:“过不过去?” 
    弟摇摇头:“反正无用。” 
    我想了想,又说:“门主明明在乎的要死,为什么不对夫人说呢?夫人哪里知道门主的这份心哪?” 
    弟叹口气:“哥你明知故问。” 
    我不语。的  
    朱颜恨极了上云,但与上云恨天主教却完全不同。 
    上云对她的情谊只会被她高高举起来,当成上云头顶的鞭子。   
    小老儿突然冲了出来,大叫道:“找到了!找到了!!” 
    上云站了起身,从容地走了过来,那小老儿一把拉住上云,激动地说:“我就记得有这么个法子,果不其然,果不其然!!”我看了一眼小老儿手中竹简装订的医书,心里暗暗乍舌,这小老儿还真了得。          
    这个凶胎扶正的古法很是复杂,可是小老儿说没有问题,唯一麻烦的,是其中几味药材,因为书籍太过古旧,这几味药材已经许久不见人世了。 
    “这……可有替代?”上云问道。 
    小老儿也很是为难:“这可是唯一的法子……”突然小老儿眼中光芒一闪:“早年我在江湖上走动的时候,曾经在万毒世家盘桓过数日,和主夫人切磋医术,她家世代行医,后园种了一大片稀世药材,似乎就有这几味。” 
    上云眼睛一亮。  
    “不过这主夫人脾气喜怒无常,”小老儿愁云又上,“当初我想要其中一味草药,求了她三天也不愿给我,说是祖宗留下的,不敢轻易有损。” 
    上云沉思片刻,沉声道:“行与不行,总要试过才知道,收拾东西上路吧。”   
    刚出芷蒲谷,上云就给我道密令。 
    “拿我的令牌去,让利剑和镰刀两坛带齐人马去明晖河畔,通知阮家,驱狼群来助。” 
    我大惊,明晖河畔就是万毒世家庄园所在,忙道:“门主,万毒世家虽然人丁不旺,可是周遭百里皆毒,强行攻打只怕伤亡巨大。” 
    上云哼了一声,道:“所以会让阮家出面帮忙。” 
    “可万毒世家数代名医,受其恩惠的门派不少,这么做开罪门派实在太多,万一他们再群起而攻之又如何应对?天主教的天师似乎也是近来转醒,开始着手教务,竣邺山庄那边虽然还未得消息可也不是好相与的。这是大动干戈实在不妥。” 
    上云道:“我怎会不知这些,先礼后兵,这也是最后的无奈之举。”隔了隔,又叹道:“此时正当是养兵蓄锐之时,如此损兵之事,实非我所愿啊……行了,去吧。” 
    我自知此刻的上云主意已定,多说无用,只得领了令牌而去。   
    悠悠空尘,忽忽海沤。 
    我没有记数我到底活了多少个年头,光阴过隙驹,绿鬓成皓首,无数的时间里,我一直想不清楚,恨的背面到底是什么,爱的背面又究竟是如何……                                                                              
          第69章           
    广子林好整以好暇坐了下来,垂着眼睑看不清神情。 
    我坐在床沿细细打量他,广子林生地好生高挑,用现在的丈量法估计得有一米九的样子,身材清瘦,微有点背弓。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后看上去多了几分稳重。 
    广子林是暗门的总司,如他所言非虚的话,在暗门内也算劳苦功高:暗门飞速发展壮大,广子林功不可没,况广家是从上一代就归顺了暗门,广子林在门内也身居重位,广子林虽然是在我威逼利诱下投诚,但我却真的难以有把握可以把他收为已用。 
    起码他愿意与我结盟。我这么想着,抖擞下精神继续开始与之周旋。   
    “广爷,”我开口道,“可否请问一下你的打算?去天山还是归隐山林?” 
    广子林摇摇头道:“夫人切莫叫我广爷,直呼其名就可。”停了停又道:“夫人,这白烛……” 
    我一恍,还真差点儿忘了。我微微点点头。 
    广子林袍袖一挥,白烛熄灭。 
    孤男寡女共处暗室,广子林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一损俱损,一荣共荣。 
    广子林微叹口气,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他道:“腥风血雨这么多年,我也累了,待夫人回教之日只盼夫人赐下一方茅舍,两亩薄田,子林心满意足矣。” 
    我心里暗赞他精明,若回天山,易扬表面不会怎样,背地里会对这个暗门大总司做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突然又想起,广子林不过三十不到的年纪,真是雄心大志的时候,就这么离开总司一位,为了不爱他的娇娘?娇娘此时随他来此,现身引我出面,那么她和广子林之间肯定又发生了什么。广子林告之我他和娇娘的过往,真的就是只为一吐为快这么简单? 
    广子林看我不语,道:“夫人现在如何打算?” 
    我想了想,说:“从我被擒到此时,完全与外界隔绝,外面情况现是如何我一点也不知情。不过,若广爷你只是持我一封手书而投天山去怕是困难重重,能否平安到达不说,就算能把手书送到易扬手里,易扬信与不信亦是未知之数,就算易扬姑且信之,恐怕以广爷你昔日作为,想真正过些无人来扰的清净日子也是奢侈之望。” 
    广子林点头表示赞同:“夫人慧眼,在下自然先是全力护送夫人回教,再说其他。” 
    我一笑:“那就请教广爷有何妙计了?” 
    广爷摇摇头:“说来惭愧,我一行只带了五十六人,可完全相信的不过二十人,此刻虽然门主与那两个童子不在庄内,不过前后来的三个坛主一直在庄内留守:弯弓坛坛主方凝,宝盾坛坛主冷萧,神箭坛坛主离纹,三个坛主带的人总共有两百来人,庄外五十里内,全是弯弓坛的人马,说是插翅难逃,一点也不为过。”        
    我一愣,转而道:“广爷,难道这几个坛主就没一个是与你交好?” 
    广子林沉吟一下,然后说:“我常年奔波在讨伐征战之间,四处收罗小门派,与几位坛主实在没什么来往。此番千算子离蒿,百张脸籽蔓和金戈坛的平娇两死一残,是有几位门主前来示好,当然也是另有所求,不过与虎谋皮而已。” 
    一句话,豁然照亮我的困惑。 
    广子林东讨西伐,也算是功高盖主,上云喜之才能,收为己用的同时肯定也暗加提防,不然为何庄内广子林的人才不过二十,而广子林所带的另外三十余人,不用说,肯定有上云安插的人手。 
    而广子林本人,他也说了,他收伏小门派的手段实在愧见苍天,那么暗门之内对他心怀怨恨的人又不知多少,不得人心,广子林也算是四面楚歌。难怪对个朴藤戈会如此护短。 
    如今几位坛主一方面对空出的总司之位虎视眈眈,另一方面对空缺的坛主之职紧盯不放,暗门之内,高层的关系居然如此微妙。而无论怎样,广子林面前都是巨大的危机,且不论未来的金戈坛主到底花落谁家,这新上的总司万一与自己为敌,暗箭难防,如今暗门作大,上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完全可能。        
    如此背景之下,广子林另寻出路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许他的确没有考虑过要违背父亲遗训,背叛暗门,而平娇半残,朴藤戈事发,我言语要挟也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微笑,我与广子林两厢结盟,说穿了,原来也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广子林察言观色,道:“莫非夫人有良策?” 
    我叹道:“八面罗网,敌强我弱,谈何容易。此事从长计议。” 
    广子林忍不住道:“由我为介,为何不向天主教求援?” 
    我心里暗笑,原来你就是在等我这句话吗? 
    “广爷,可否请教,现如今天主教如何?” 
    “朱颜跳崖之后,天主教和竣邺山庄突然偃旗息鼓,竣邺山庄大军撤出天主教地界却仅仅滞留在了接壤一带。传闻圣女跳崖后,天师一病不起,险些归西,不过近来传闻已然好转,刚开始着手打理教务。”        
    我道:“不错,如广爷所知,这山庄处于暗门腹地,天主教和竣邺上山庄一战,两相伤亡之大,非阁下所能想象。天山上血流成河,天师病危,圣女跳崖,人心涣散,强弩之末如何与现如今兵强马壮的暗门相争?天时,地利,人和,尽数被暗门所占,贸然起兵来犯,天主教输多胜少。” 
    广爷想了想,踌躇道:“夫人……我来之前或有耳闻。听闻天师转醒,正打算新立圣女,夫人再这么默然无声,只怕……” 
    我一惊,睁大了眼睛。 
    易扬难道当真如此雷厉风行?为聚人心,更为一统圣明军,天下动荡不安,他如此作为本该无可厚非。然而,然而……他若此番为实,那么我之于他,难道真的只是他单单纯纯的上司? 
    不,我否决道。我不愿相信。 
    我不愿相信一前一后,只是他更加高明的欺骗。的 
    我宁可相信,那月夜下不断的萧声,那夜色中独立的人影,那微凉而苦涩的相拥,易扬忍隐而晦涩的言语,易扬难懂却温馨的举动……不敢再想! 
    我打了一个冷战,沉声道:“如果消息确实,再论其他,单就谣传,实在不宜轻举妄动。” 
    广子林还想说什么,却终于低下了头,沉思起来。 
    我道:“我知道,你想说还有个竣邺山庄。” 
    广子林抬起头来,眼里精光闪闪。 
    我思忖一下,又道:“竣邺山庄现如今的状况只怕还不如天主教,老庄主新死,新庄主……听闻之前一直不理事务?”        
    广子林摇摇头:“天下人都说竣邺山庄尽出痴儿,邺飞白大悲之下,一连数月萎靡不振,到现在也完全没有消息。他原本的未婚妻千湄也在伤心之下离他而去,独自闯荡江湖去了。” 
    我听了更是黯然。  
    广子林不忍,道:“夫人……”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广爷,莫说万一你去送信成功的可能,且说这信要是送到了,两家可否会信?死去的圣女突然说自己身陷囫囵?他们两家会不会以为这是暗门诱敌之数?况无论成不与成,一旦你被发觉,你我两人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广子林也沉默。牵一发而动全身,事态彼此之前千丝万缕的联系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我想了许久,才道:“如今之事,稳妥为上,天主教和竣邺山庄那边不必急在一时。其实我到觉得,这回这个总司之缺,大有可为。” 
    广子林一愣,随即明白我在说什么,扼腕道:“本以为夫人会求人为上,不想夫人依然临危而不惧,有荣而不骄,荣辱不惊,冷静缜密远胜男儿。门主果然慧眼如炬,相中的都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 
    我摇头道:“广爷你也不必抬高我,你我二人现在可是真正同枝稻草上的蚂蚱,小女子我手无寸铁,能出谋划策的地方定不会有所保留。” 
    我暗暗抚摩着自己有点微微凸起的小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广子林会意一笑,道:“杀人放火,灭门屠户,逼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