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石
我暗暗抚摩着自己有点微微凸起的小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广子林会意一笑,道:“杀人放火,灭门屠户,逼迫要挟,严刑酷垢,这些于我不再话下,只是这与人斗心,纵横捭阖之道还望夫人多加提点。有夫人做后,这权术之道自然亦能为我所用。”
我们相视一笑,此时,两人的联盟才算真正达成。
所谓楼高溃于基底,仞桥断于一线。想要冲出重围,只有松动了暗门内部才有可能。广子林做了相当聪明的决定,他的背水一战的决定。本来他只要随便寻个理由,交了令牌,向上云辞官,当下也可暂时保全性命。只是上云阴晴难测,难保哪一天早上醒来没了首级,更何况有个平娇。而说到谋逆,最好的人选舍我其谁?我都有点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我得逞了,还是他得逞了。
无疑,若真能在暗门内部造成隔阂甚至内讧,于我们那就绝对是最保险的方法,暗门内部高度集中的权利体制也正是滋生权利阵营的最佳条件。只是,广子林八面敌对,呼一而无应者,手下或有猛将而于权术之争全无用处。我位高而声显,苦于完全无权,半个囚犯,面前任重而道远,实在是艰难。
我细细询问了关于暗门内部情况,和各个坛主多方细节。广子林好歹是个总司,知道的远比小铛给我的信息丰富详尽的多。
上云当上门主不过短短五年,上任之初就把总司坛主令主甚至老门主身边亲随全部杀掉换人,暗门总部的位置在更以南的沙漠之中,因为是地下宫殿,加上地面沙丘多变换不定,外人很难找到入口。镰刀和毒镖两坛绝在部分人马都常年驻守本部,因而坛主是谁广子林也不知道。不得不说,这也是上云对所有总司都留的一手。
而之前那个委琐的男子齐埔,就是利剑坛的坛主,别看外形如此,此人有勇有谋,十分难缠,缺点也是巨大而明显,酒和女人。
关于最后一个总司,广子林最是担心,四大总司,已死两人。离蒿一去天山,上云立刻把所有的事务都丢给广子林,而最后这个神秘的总司,整个暗门之内,估计只有上云和归真济物知晓了。
我奇道:“难道归真济物不是第四个总司?”与我猜测不同啊。
广子林摇摇头:“我曾以为他们就是,后来才知道他们不是,他们并没有总司的一等令牌,每次都亮的门主的大令牌,我多方试探过,他二人真的只是门主的随侍而已。”
广子林停了停,皱了下眉头道:“这两个孩子可要着实小心,实在太过诡异。从我与他们初次相见到现在,他们的模样几乎一点没变,加上武功之高,对门主死心塌地,真真不是好相与的。”
难道是长生不老不成?我打了个寒颤,早就知道这两孩子不同常人,结果居然邪门至此。
我道:“那么真的有第四个总司存在吗?会不会是上云震慑人心之法?”
广子林摇摇头,道:“无从知晓。”的
天曦欲亮之前,广子林起身告辞。
我躺在床上仔细琢磨现状,又不知不觉睡着了,睡梦中梦回天山,易扬在病榻之中看着成堆的文叠。白瓷优雅的颈项微微弯曲,细细看着手中的文书。
这时,一旁来人通声到年郎来见,易扬皱了下,放下文书让道:“让他进来。”
年郎进了来。这个年殇的二儿子摸约有四十余岁,一脸络塞胡子。
年郎行礼道:“天师。”
易扬轻轻点了下头,淡淡问道:“吩咐你的事情如何了?”
年郎恭身道:“回天师,寻访了三千六百余人,根据出生,父母,心性,天分,最后有二十八人符合要求,年龄均在十五到十八岁之前,都是在天主教内长大,品性上佳的女子。”
易扬皱了下眉毛,道:“十五岁……难道还等她三年不成!十七岁以下全部剔除,其余的安排一下,明日来天测殿。”
年郎听地冷汗淋淋,忙行礼退下。
易扬又拿起文书,绝美的面庞一脸漠然。
我看地心惊胆寒,不——
画面一晃,周围突然变成一片灰,茫茫无边的灰。朦胧中出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我问:“是谁?”
人影晃了一下,没有回答。
梦里我胆子奇大,伸手去拉她,她侧身躲开。
我又去抓她,她转身就跑。我就跟着她跑,对着她喊:“停下,你是谁!!”
她没有理我,继续在跑,我跑不动了,最终停下不停喘气。
然后就是沉沉的睡眠。
我一觉睡到下午才醒。
看着小铛询问的眼神,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铛也没说什么,叫人送了饭菜了过来。
吃完饭,我推门而出,看见小铛坐在院落中间,背对我,低着头,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明明是朗朗明日,为何看得到他独自黯然。
小铛头发有些长了,微微垂到了肩上,穿着收袖口滚宽边墨绿色的密织罗缎,腰长围着黑色的腰带,身量已长。
我忽然想到以前第一次看到他的样子,一头乱发,踩着棕色短靴,露出一截小腿来,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什么时候长成了现在的样子,个子高了,下巴尖了,声音也变了。
小铛真的不再是孩子了。
我走过去,轻轻把手放在他肩头。
小铛拉着我的手,转过头来柔柔一笑:“吃饱了?”
我点点头。
他站了起来,“你先休息会儿,我叫人收拾一下。”的
我点点头,看着小铛忙里忙外的样子,忽然十分感动,我该感谢小铛,因为他的留下,所以我从不是一个人,每每难过感伤的时候,小铛总是冒出来,用他笨笨的方式陪着我,我纠缠在这么多爱恨情愁,我沦落在这么多阴谋诡计,小铛无能为力,却给了他所能给的全部。
仔细想来,或许这么多人当中,我惟独欠了一个人的情。就是小铛。
天空中的云随风变化,恍惚看到静水镇小铛明媚灿烂的笑容,在我愁云惨淡的现实生活中像一抹俏皮的阳光。
我深深呼吸一口气。
正是我珍惜你的陪伴,所以,无论如何我会送你离开。
万一我事败,但你千万要留地命在。许多许多年后,当你膝下儿女成群,围着冬日的炉火,不妨慢慢讲一讲,自己年轻时候干的这些荒唐事……
我轻叹一声,站了起来,正要回身,目光一撇,意外看见院内独自徘徊的一人。
那人沿着花道慢慢踱着,不用看表情就知道此人满腹心事。
虞枕水。
我心下一凛,猛然一恍。
当真是个猪脑!
庄内深院,上云禁脔,这朴藤戈用了什么样的手法勾搭上的暂且不提,单说昨夜这一出苦命鸳鸯,仔细一想真是大有可疑。
我这内院深处的确罕有人至,但是上云不在庄内,他们在虞枕水房内行事不是该更合情理?退一步说,就算敢在我房后的柴房偷情当也是做好万全的防备才是,如此轻轻易易让我发觉真是大有可疑,是我多心了吗?
我微一沉吟,缓步走了出来。虞枕水径自发呆出神,等我走近了才猛然回过神来,急急福了福身子,颤声道:“夫人……”声音都在打着颤。
我一笑,伸手扶她。
她惶恐地往后一缩避了开去,我出手闪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夫……夫人……”
我向她宽慰得笑着,她偷偷看到,这才稍微安定,站直了,偷偷瞟着我的脸色。
我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脸上笑容不减。枕水看我一脸和善,终于才嚅嚅道:“夫人,找我何事?”
我笑容一凝,拉下脸来,与此同时,手上狠狠一爪,指甲刺入虞枕水手背的皮肤里,在水嫩的手背上抓出四道血痕来。
“啊……”虞枕水吃痛,却不敢喊出来。
我阴冷冷地笑了,甩开她的手猛地一推,虞枕水不懂武功,一推之下倒在地上,顿时双眼起雾,咬着下唇看着我。
我一扫之间看见四面陆陆续续开始有人观望,冷笑一下,拂袖而去。
夜晚子时,我起身吹熄了蜡烛。
“我与夫人也算心有灵犀了。”身后一人笑着说道。
我叹了口气,转身道:“广爷心情不错啊。”
广子林笑嘻嘻地说:“夫人妙计,待我告之离纹其父离蒿死状,那离纹果然眦目瞪眼,大骂天主教。”
我道:“这倒是其次,重要的是,他对你可有其他表示。”
广子林道:“共餐而已。”
我点头道:“如此甚好,表示他愿把这恩惠记在心里,他若送你些黄白之物答谢反倒远远不如这一餐食彘。”
广子林笑道:“夫人神算,仅仅数言就收拢个坛主。”
我摇头道:“收拢远远谈不上,也远不需要。离纹无用,手下人马在八坛之下不是最弱的,却是最不得人心的,其他坛主自当鄙视之,老父一亡更是内外受气,总司大人稍微和颜悦色他都会受宠若惊的。无勇无谋,兵权旁落,八个坛主,唯一无用的就是此人了。”
广子林奇道:“那为何……”
我冷冷道:“与己无用,何不抛出而做饵?”
广子林打了个寒颤,顿了顿又道:“今日方凝有来。”
我奇道:“她寻你何事?”
“她说外界利剑坛人马暗暗调遣,暗示说齐埔想反。”
更希奇,“她怎么知道齐埔要反?”
广子林不齿道:“齐埔早先酒后调戏过方凝,方凝一直引以为仇,一有机会就煽风点火,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思忖了一下道:“这倒是个机缘,说不定可以利用。”抬眼问道:“利剑坛真有调兵吗?”
广子林点点头道:“好象是真的,向东北方向去了?”
我“咯噔”一下:“是天主教,还是竣邺山庄?”
广子林摇摇头:“其他的,消息不实。”
“找人盯着,务必尽早回报。”
广子林瞟着我,道:“知道又如何?”
我心里冷笑一下,又道:“这可不是事不关己,如远方开战,这里地处虽遥,亦会被波及。”
广子林耸耸肩,道:“没说不去探,夫人何必咄咄逼人?”停了停,又说:“这个饵要如何抛?”
我道:“广爷只管与其夜夜笙萧,他人问起,冷淡待之,方凝与冷萧定会疑心,派人窥望,广爷你只要瞧准个时候,在与离纹把酒言欢后,假做酒后失言,称他日门主归来,定举离纹为总司,共续兄弟之谊云云。几个坛主一通消息,定会有所动。先把水搅混,再谋其它。”
广子林拍手道:“好法子,只是这方凝冷萧就当真如此轻信了?”
我笑道:“这就看广爷你的手段了。”
之后是些细枝末节的商量,一个时辰后广子林告辞。
我合衣躺在床上,未几,屏风外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夫人。”
可来了。
我坐了起来,道:“朴令主,请了。”
屏风后的人没料到我会说话,顿时浑身一震,而后,朴藤戈粗犷的面容出现在我面前。
他单膝跪下,言道:“求夫人放虞美人一条生路。”的
我道:“朴令主士果然直接。”
朴藤戈道:“在下是个粗人,不懂婉转。”
我摇了摇头,说:“朴令主粗中有细,有胆有识,实在令人佩服。胆问令主,私会佳人,为何偏偏挑在我的房后。”
朴藤戈一怔,马上回道:“人迹罕至,夫人乃一院女眷之首,为了避讳,夜里寻卫回避。”
倒也勉强说地通。我心里暗赞,这个汉子倒真不像他外表那样白痴。我道:“朴令主,当日我发现你的事情……而后虞美人全力为你求情,你怎可如此待她?”
朴藤戈不为所动,道:“在下不知夫人所言何事。”
我道:“英雄爱美人,本无可厚非。令主与佳人长久没见,因相思而铤而走险也是可以理解。只是,”我话锋一转,冷冷道,“我那日出现,虞美人慌乱不已,你却一点也不吃惊。虞美人走后,你丝毫没有为其求情开脱,甚至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一味向我索要令牌,实在不是个一网情深的男儿该表现的样子啊。你今日寻了个借口前来,那我可要好好问问朴令主,到底是揣了什么心思!”
朴藤戈冷汗如雨。
我语气一硬,狠狠地说:“朴藤戈,你好大的胆子!”
朴藤戈顶不住了,赶忙双腿跪下,伏在地上,口里道:“夫人多心了,绝无此事。”
我道:“是非曲直,明日禀了广总司,我们细细分分!”
朴藤戈伏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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