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石
广子林高兴地说:“你看,方坛主,按当初我们说好的,我把齐埔绑了给你,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了,由你处置。”边说边斜眼看着上云的表情。
方凝福了福身子,道:“如此,多谢广爷了。”
上云冷眼看着,目光如冰。广子林心情很是舒畅,点头微笑。
却见方凝走上两步,正站在齐埔面前,一挥手,两旁架刀的人把刀拿了开去。齐埔没有动,毫不回避地看着方凝的眼睛,我顺着棋谱的目光看去,却见方凝的眼里平静地没有一丝风浪,静谧地有几分怪异。
不对!
只是电光之间,方凝祖传的宝剑“锈壳”就插进了齐埔的心脏,齐埔嘴角缓缓流下一道血丝,他看着方凝冷笑,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与她右手持剑杀齐埔的同时,趁广子林还在错愕当中,就见方凝一直拢在衣袖当中的左手翻了上来,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就这么架在广子林吼间。
“你……!”广子林竖眉。
方凝嘴角微微弯了一弯,右手慢慢抽出“锈壳”来,齐谱随之倒地,嘴角的那丝冷笑凝结在他的脸上,仿佛她杀他,是他早就知道的。
“放开门主。”方凝冷声说。
广子林脸色发青:“方凝你敢!”
方凝冷笑一下,左手依然拿着匕首,右手“锈壳”剑峰一转,两人本来距离就近,方凝心下半分犹豫也没有,出手快如闪电,加上广子林受颈间匕首所限,这一剑快狠准,直接从广子林腹部穿出。
广子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怒吼道:“你敢杀我!”
方凝“哼”了一声,抽出剑来,“锈壳”的剑身上挂满血痕,却还意犹未尽般闪着阴冷的光芒。方凝没有温度地对上云身边两个已经开始打颤架刀手说:“放开门主。”
在方凝这等立威之下,两个刀手哪里还立地住,立刻丢了刀跪在地上,冷汗淋淋。
上云看在眼里,笑地高深,他站起来,手脚上的铁链叮当作响。的
我看着心里恐惧开始放大,方凝下一句话则打碎了我所有幻想,“门主,属下现在不便行礼,门主勿怪。”
上云笑道:“方家妹子这回立了大功,反正要成总司了,以后见我也不用行礼了。”
方凝听着,冷竣的悄脸上这才似乎有点点冰川消融的迹象。
广子林脸色已经开始苍白,腹部汩汩地流着血,却依然努力使自己保持站立,他恨声道:“方凝你个反覆小人!”
方凝听着,眉头一竖,对着广子林又刺了一剑,冷冰冰地说:“错了,我哪里反覆了?我根本从来也没有要效忠于你。”
广子林闷哼一声,再也站不住了,捂着腹部半跪的地上。
我惊恐地从团蒲上站起来,心里大叫不好,方凝归顺果然有问题!可广子林拍着胸脯保证,我也就没有置疑那么多,却就是在这一环上出了岔子!
上云看着一脸扭曲的广子林,迈着悠闲的步子踱来踱去,连带的铁链响动声不绝。“广子林,这回你挑拨几个坛主互斗,杀了几个废物,手段确实不错。兵不血刃就让文晓生不战而遁也实在是厉害。”上云笑道,“要不是我事先安排下万全的打算,这回可真就栽在你这个‘万人枯’手里了。”
广子林因为流血,原本就不红润的脸上更是惨白:“你明明在庄外,怎么可能授意方凝做这些……”
上云眼睛微微眯着,不紧不慢地说:“你忘了我中途回来过一次?大棘山脉三个坛主除平娇被废,其他两个都在雾鼎山庄。三个坛的大军,”上云摇摇自己细长的手指,“群龙无首。广子林你便派了自己亲信的几个令主拿了你的令牌过去控制局势。莫说在平娇一事上你对我深有不满,即便是一个普通心腹,我也断然不会一点提防也没有。方坛主识大体,愿意屈尊假从于你,要的酬劳也很合理,不过是要亲手血刃齐埔。反正你也要找盟友的,看在你为暗门奔波这么多年的份上,不如我顺水推舟,送你一个好了。”上云眼神流转,带上邪气的笑容,“唉……我本以为是我多心了,谁想到广子林你,果然做出让我痛心疾首的事情来。”
广子林的伤口血流不止,以至于说话都开始有些喘:“门主果然棋高一筹……可是现在宝瓶口已经落在冷萧受里,大棘山脉的三个坛也在我的人手里,北方天主教也竣邺山庄蠢蠢欲动……就算杀了我,暗门也完了。我的确是输了,可是你也赢不了!”
上云轻蔑地笑了:“广爷你的消息未免太‘灵通’了。冷萧现在已经伏诛了,而大棘山脉现在有文晓生坐阵又怎么会成了在你手里?想用这个要挟我未免太天真了,你忘了吗?你左近的弯弓坛到底是听命于弯弓坛坛主的,下面人向你汇报情况时一不小心‘遗忘’了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广子林脸色全白了,眼神也开始发直。
上云瞟了他一眼,道:“广子林,你也是血雨腥风里面走过来的人,自然是不怕死的了。不过你现在伤如此之重,再不包扎就来不及了……方总司,”上云抬眼笑笑,道:“叫广爷的心腹过来帮广爷打理下伤口。”
方凝没有动,手里的剑尖就对着广子林背心,道:“回门主,帐外所有叛党已经全部被杀,一个不留。”
上云故做可惜装:“啊……这样啊。那好吧,”他踱到那两个不停打颤的刀手旁,对其中一个脑袋踢了一下,道:“去,把平娇带来。”
广子林已经快要倒下了,此时全凭一口气撑着,听到上云说到平娇,一张不似人的脸上,表情狰狞:“你干什么!要杀要剐冲我来,她干了什么!她什么也没干!”
上云恍若不闻:“广子林,我听闻你独创了许多折磨人的法子,很有意思。叫什么‘人彘’的,手脚都跺了,切了耳朵,削了鼻子,割了嘴唇人却还活着,放在药里泡着还能活上三五个月。还有一个叫‘自烹’,活活把人的手啊腿啊给烤熟了,还洒上调料,那人饿狠了,万一良心一黑,就吃自己了。还有什么‘虫窑’‘百鬼’……”
广子林怒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上云脸上笑容一收,阴森森地说:“干什么!广爷你不是一怒为红颜吗!那我就在你面前折磨她,把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法子都在平娇身上试一遍!”
广子林牙咬地直响,一丝血红从嘴角流了出来。他狂笑:“好好好!报应不爽!昔日我用此招逼人归顺,如今也应到我身上来了……好的很,好的很!”
就在此时,广子林双掌拍地,猛地向后弹去。这一掌估计用尽广子林全身力气,速度之快,实在令人避无可避。
的确,没有避开,他就那么直直把自己插在方凝的“锈壳”上,那挂着自己血的剑尖从自己心口上伸出来,想毒蛇吐出的血信子。方凝一皱眉头,抽出剑来。
“广爷————!!!”
一个碧色的人影冲了进来,平娇看都没有看屋内的人一眼,直接扑到广子林身边,嘴唇微颤,杏眼大睁,“怎么会成这样,怎么会成这样……”
广子林微微张嘴,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他望着上云,却再也没了不甘很愤怒,只是很卑微,很卑微地说:“门主……谋逆是我干的,与……平娇无关……求门主……看在平娇在暗门效力多年的份上……给她个痛快吧……我……我……我……”
“别……别说了,别说了……”平娇眼泪四溢,死死抱着广子林。
广子林目光看着平娇,不再是平日嬉皮笑脸的样子,只是看着,那眼神,我想我也看到过,就是分别时易扬看我的眼神:温柔地像要溢出水来。“……我知道……娇儿……你爱门主……他怎么对你,你都……”广子林嘴里流出的血更多了,沾染了娇娘的衣襟,“……娇儿……可是,认识你,我却一点都不曾后悔过……”
声音很小,我模糊的只听见这么多,然后声音愈小,最终归于无声。
平娇抱着广子林的尸体,目光开始飘忽,她是否想起,多少年前,那个孩子,口口声声说她是他未来的娘子。开始想起,两个家人在乱世中如何挣扎求存,想其他和她殊途同归的历程,想起,他在多少多少年间,为她做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她总是喜欢看着前面的,不肯看一眼站在她旁边的他。
他也总是嬉皮笑脸,不肯认认真真对她说完几句实话。
等到他也站在她前面了,她的心里却再也没有空的位置了。
她还是那个妩媚烟行的她,他还是那个嬉皮笑脸的他。
她以为,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子林,”娇娘温柔而轻声地说,仿佛广子林只是睡着了,“是我错了,没有好好待你。其实……在你说‘嫁给我’的时候,我也是高兴的。”她轻叹一声,道:“我在茫茫人海中,找了一辈子,却一直没发现,其实你就在这里啊……”她微笑,轻轻理着广子林的头发,“不过,现在找到了,也不晚。”
平娇扭头,平静地对方凝说:“麻烦借剑一用。”
方凝抬眼看着上云。
上云冷眼看着,没有任何表示。
平娇一笑,自己伸手去拿剑,方凝也没反抗,就这么任她拿了去。
利剑穿过血肉的声音,其实有时候也没有那么残忍。你听地那剑身与皮肉摩擦而发出的欢呼声,仿佛就是一双细致灵巧的手拨过古老却依然动听的琴铉……
与此同时,我终于不着痕迹地慢慢退到了帐门口,挑开帘子,正要闪身而去,却听地背后一人阴冷冷地说道:“夫人,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此番若不是夫人你运筹帷幄,落井下石,煽动来几个门派围攻又加上天主教援兵,不然我又怎么会有今天这副打扮?”的
我心如落冰窟。
让我后悔的不只是自己又落于人手,更让我备受折磨的是:上云也许不会对我怎么样,那么,小铛和先生呢……
想一想,“人彘”“自烹”……
第76章
离铛视角:(当我偷懒好了,我对长篇累椟的对话描写已经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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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干粮,草药,衣物……我清点了车内种种,却还不见清清来。“难道还依依惜别不成!”我心下不爽。那广子林老是半夜三更窜到清清房内,虽然我知道根本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举动,可是心里还是很不高兴。
广子林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而如今,马上就可以离开了。想一想,简直像场梦,噩梦与美梦。
那时的画面……
台阶缝隙里青苔淡淡的味道弥漫,内院天井的上方是被屋檐圈住的四方天际,我转身,偶尔我也会想,如果那时,我没有转身,也许……
穿玉兰色长纱的女子轻轻而笑,四周随她的笑容而卷起一个一个浅浅的漩涡,她纤长的婕妤下,一双清澈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形状,倒映着我呆呆的痴像。一瞬间,玉兰花开,她美得好象不属于这个世界……
就是那一瞬间的画面,无数次浮现在脑中,我回想的次数那么多,以至于有时候我都记不得其他清晰的轮廓,我只记得,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在我失望,期望,绝望的时候不曾消退半分。
阎王劫负着手慢慢踱过来,到草药箱里一阵乱翻,好不容易归整好的东西又被他翻乱了,我没好气的说:“喂,你找什么!”
他收了手,悻悻的说:“检查检查……”
我翻个白眼:“检查好了?你看又被你翻乱了,闪一边去!”
阎王劫一呆,默默站到一边,我又开始收拾东西,忽然觉得旁边的阎王劫沉默的很不对劲,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却见阎王劫一脸迷蒙神色,我低声说:“至于嘛,这么小气……”
他显然听到了,笑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我想起些以前的事,我若不是惟独精通医术,其他一窍不通,那么也许华焰就不是今天这么个下场。”
“哦!华焰是不是清清她娘啊?”我还记得呢,很小的时候,在庄内,有位主夫人,是庄主的妻,我那时实在太小,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她似乎是个很病态的女子,她死的时候,庄主悲痛万分。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有点神秘的主夫人,就是天山上的华焰,清清的生身母亲。
我是庄内人带回来抚养的婴儿,华焰死的时候,我才两岁,什么也不知道,记忆就中只剩下那时竣邺山庄铺天盖地的白色绫缎,成了笼罩在山庄内不褪的悲哀。
阎王劫笑了:“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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