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一辑)
琼玛在发抖,她睁开了眼睛。澡盆里的水是温热的;她站起身来,一边去抓毛巾一边向镜子里望着。她打开了太阳灯,闭着眼睛把身体擦干;她独自大笑起来。这完全像乌利在她未婚阶段里来看她的样子。她的安康顾问曾十分肯定地告诉她,这只不过是一个阶段,有时这一阶段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在这一阶段需要的只不过是克制。
玛丽安娜发现自己感觉好了一些;可是每天导入200毫克的脱水吗啡,谁能不产生这种感觉呢?
今天是琼玛的休息日;玛丽安娜的另一位护士虽说还称职,但却很少给她以安慰。
自她进行第二次骨髓输入以来已有六天了,玛丽安娜开始有些担忧。
这另一位护士只知道紧张地忙来忙去,对玛丽安娜提出的任何问题,她只是说琼玛明天就会回来。
“我想要知道的只不过是输入的骨髓是否被吸收了。这要求过分吗……?”
“可——可是——琼玛明天就……”
“对不起,我打断一下。但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在期待着我的亲属打电话给我。不论以什么方式,我总得知道有关情况。”
护士注入了脱水吗啡。“你已过了服药时间了,是吗?”
随着那药产生效力并将她的担忧包裹在一阵抚慰性的薄雾之中,玛丽安娜点了点头。“是的。我只是有点儿担忧。”然后她便飘然进入了无忧无虑的兴奋状态。
那护士接下了监控状态按键,便离开了。
玛丽安娜全神关注于她的电视电话上的停止光点,没有听到那护士离去的关门声。
安康诊疗仪发出的响亮的嘟嘟声和闪亮的指示灯惊吓了玛丽安娜,使她从梦中惊醒,一边乱踢一边哭着抱怨起来。
门猛地被推开,琼玛急步跑了进来,尽量显出快乐和关心的样子,同时极力忍受着狂饮后的头晕。“早上好……”
“收回你这假惺惺的早上好,让它见鬼去吧!”琼玛吃了一惊。“我要知道情况究竟怎么样了,现在就告诉我!”
“我们也在做同样的努力,玛丽安娜。如果你能放松一会儿做一次扫描,也许我们就能搞清……”
“这根本不起作用,不是吗?这就是为什么巴特勒没有回来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任何人来探望我的原因,不是吗?”
“没有人来探视你是因为我们不想让你感染上肺炎。”琼玛站到了控制板旁,调到了扫描状态。
安康诊疗仪嗡嗡地轻声运转着,开始扫描玛丽安娜。
“琼玛,我真受够了,老是被冷落在一边,受到严密的控制,对我的问题躲闪拖延。我真……”
“你感到厌恶。”琼玛在读扫描数据。“感到厌恶和恐惧。没人愿意经受痛苦的折磨,但情况对你是有利的。你知道,我经历过这种痛苦……巴特勒也经历过,将近两个月……”
“我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没人会死于这种病,没人会……”
“玛丽安娜,我想你不会在你父母来看你之前想把自己变成一个神经过敏的废人。”
玛丽安娜看着她的护士,极力抑制一阵强烈的呕吐感。“你这是最卑鄙不过的恶语伤人。”
琼玛紧紧握住玛丽安娜的手,看着她掌心上的生命线……无法确定它的长度。“我无意伤害你。”
“对不起——我知道我是在拿你们护士来出气。”
“别再为任何事情忧虑了,你根本承受不了的。”
“那么给我来些脱水吗啡好吗?”玛丽安娜从脸上摸下一绺头发。那整绺头发径直飘落下来,从她的上衣滑落,最后掉到她的毯子上。玛丽安娜惊呆了,吓得不知所措,只是要求再次给她导入吗啡。
患者迷迷糊糊地睡去后,琼玛检查了安康诊疗仪上的药物剂量。阻止月经和防上真菌感染的药物,正常剂量。抗菌素,小剂量。抗凝血剂,小剂量。四氢大麻酚,用来治疗恶心和失眠的药,正常剂量。等等,等等。为了安全起见,琼玛又开了一份抗菌素和抗凝血剂药的处方。大多数骨髓移植患者服用这些药至多一星期。在需要服用一星期以上的患者中大多数也不需要再做第二次骨髓移植。可是玛丽安娜——玛丽安娜的病情又要报给患者复查委员会了。
玛丽安娜正处于脱水吗啡药效最强烈的阶段,她的担忧和恐惧都已被排斥于次要地位了。这时电视电话呜叫了起来,传来接线员的声音:“叫人电话——新科隆的沃尔夫冈·海尔德夫妇打来的,在第L4区——找泰坦基地的玛丽安娜·海尔德——您接电话吗?”
“是的,我接!”
当玛丽安娜转向显示屏,看到雪花点逐渐转变为一条信息“请准备接收图像部分”时,她轻声地笑了起来。
“你好,亲爱的!”这是她父亲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她想象着他的样子,一把花白胡子,神情恍惚,眼睛盯着他那一端的摄像机……在她这一端这些情景没被传送过来。“我和丽贝卡祝你工作一帆风顺。”
接着出现了一阵静电干扰,然后她听到了母亲丽贝卡的声音:“喂!祝你生日快乐,玛丽安娜!”她的父母一起唱了起来,间或被静电干扰打断,那歌声比他们实际的嗓音要优美。玛丽安娜大笑起来,笑得浑身发颤。她知道他们有一个大蛋糕,而且知道那是个草莓大蛋糕,是她母亲最爱吃的——并不是她最喜爱的。玛丽安娜讨厌草莓。
她母亲又开始在讲话,但不时地被一阵阵杂波所打断。“卡尔想——电话——但——害怕——挂断。”
她父亲在插话,也同样夹杂着一阵阵杂波的干扰:“我很高兴——没有勉强;他——高兴——没有——你——年的生活费权力——”
“——我们别再——那些——已是过去的——”
这时玛丽安娜由于大笑开始打嗝并出现过度换气,她叹了口气,使自己安静下来,妈妈和爸爸一点儿也没变,她感到又要发出一阵大笑,知道这部分地是由于服用那些药物所致,因而也没在意。
接着,她突然间感到强烈的孤独,感到极大的恐惧。她开始干呕。但巨大的恐惧使她不敢去按呼叫键,想到那按键可能已损坏,想到琼玛可能在护理另一个患者,想到一场灾难可能会杀死这基地上所有的人,想到她可能会一个人滞留在这里,被困在一个医疗站内。
她父亲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好啦,我们已打扰你很长时间了,孩子。现在我按下这个键,我们一边吃蛋糕一边等着你的回话。”
他们现在已吃完了蛋糕,玛丽安娜可以肯定。
“噢,是啊。你本应该在十月一日回到这里——我们过得最快活的一次!”
显示屏上“请准备好……”那条信息内聚为一个消逝的光点。接着是接线员的声音:
“如果您想传输一段回话,请讲。您有消除和在任意时间重新启动两个选择。只收百分之五的附加费。”
“好的,我讲。”玛丽安娜不想留下遗憾。她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转身朝向安装在她的电话机上的摄像机。“你们好,妈妈、爸爸……我不想让你们为我担忧——我染上了严重的流感……情况大有进展——我的工作很不错——我的监护者,安德烈·巴特勒,那是一个超常的——我正在结识各种各样的人——玛丽安娜极力控制住正在涌出的泪水,深深地喘了口气。
“请消除。”
接线员接了过来,只能听到她的声音。“请再说一遍……”
“消除,消除!”
玛丽安娜按下了呼叫键——但安康诊疗仪已抢先了一步,在玛丽安娜一开始发出尖叫时便通知了琼玛。
门开了,琼玛走了进来,手里还拿起注射器。
“该给你打针了。对不起,我正忙着,没能脱开身。”
打完了针,琼玛擦去了玛丽安娜额头上的汗……一直看着她安静下来并进入睡眠状态。
琼玛的传呼机叫了起来,于是她飞也似的跑出了医疗站。
过了一阵,接线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想再试一次回那个电话吗?
说话的是另一个接线员。这是一个金发姑娘。
玛丽安娜表示同意,然后开始敲入命令操作与她父母联系。
那天晚上一个无脸的男人进了玛丽安娜的房间并上了她的床。她注视着他,被可怕地迷住了,并对他身上没有肉体的气味感到吃惊……他在做各种事情来刺激她其他的感觉。她感到他们好像已互相融为一体。这是一种奇妙的沐浴在肉欲中的感觉,被某种月球式的情欲所吞没。她感到全身湿透,身体在好起来。这种感觉是如此妙不可言,以致她开始感到害怕。担心她脑子里这些泡沫式的妄想会在他脑子里炸开,携带着她和这些妄想一直升入清醒的意识。
她醒了过来,仍在随着那种节奏摆动。她的手掌和手腕在胸前摩擦着。她感到全身湿透并滴着汗。但当她举起手时,却发现了血。
“这不可能!”
他们已经给她服过药来制止这种情况。天啊,这不可能。
安康诊疗仪对她进行了扫描。当发现她的问题的严重性后,立即通知了夜班护士。
第二天早上,琼玛在护士站里一边看记录一边在品尝着她的第一杯咖啡。
这时,夜班护士长坐到了她旁边。“琼玛,昨天晚上我们差一点失去玛丽安娜。”
“什么——?!”琼玛的咖啡溢了出来。
“她现在已经没事了,但她失血过多。”
“怎么搞的?”琼玛去拿纸餐巾。
“炔诺酮抽吸管受到了腐蚀。”
“可安康诊疗仪是傻瓜式操作。”然后她突然止住了。“我知道,我本应检查一下。”
“你上个星期检查过了。”夜班护士长咳嗽了一声,又继续说道:“我想我们应该把玛丽安娜·海尔德转到晚期站去。她的肝部已开始感染。”
琼玛和经过全面检修的安康诊疗仪陪伴着玛丽安娜上了拥挤的穿梭快车。一种沉闷的轰鸣声使玛丽安娜感到一惊。“那是什么声音?”
“正在东南穹顶区干活的激光挖土机。”
“那次爆炸事故就是在那里发生的吗?”
“不是。那是片工业区。”
“琼玛,我能抽支烟吗?”
“我不应该让你抽。”琼玛从帆布旅行袋中拿出一支香烟和一只打火机。“可是……”她把烟插进玛丽安娜的嘴里并为她点燃。
玛丽安娜陶醉地喷出一口烟。“多谢了。”
穿梭快车停了下来。门开了,下去了许多人,又上来了许多人。两个男人走了进来,坐在紧靠琼玛和安康诊疗仪的座位上。其中一个男人转向琼玛。“对不起,女士,这里是禁止吸烟区。”
“对不起。”琼玛转向玛丽安娜。“我不想告诉你们,但你们不得不……”
坐在琼玛身边的两个男人转过身去并认出了玛丽安娜。
这时她也认出了他们。
他们曾一起乘坐过波波尔·富赫号星际交通船。向琼玛抱怨的那个男人立即改变了态度:“没关系,别介意。”
另一个男人低声耳语道:“她一定是去晚期站。”
琼玛和玛丽安娜听到了他的话。琼玛伸手抓住玛丽安娜的手,紧紧地握着。
玛丽安娜故意用低沉、粗哑的声音说道:“我以前来过这地方。他们已完全掌握了这一系统。”
两个男人红了脸,并开始尽量地避开玛丽安娜。
他们谈起了地球上的天气,显得有些紧张。
他们谈起了体育比赛,仍显得坐立不安。
他们仔细读着对面座位上方的立体广告。
那广告依次从大写字母到小写字母迅速地从一端闪现出来,到另一端消失:请抽库尔牌香烟。
这两个男人在下一站就下了车。
琼玛说道:“你认识他们,是吗?”
玛丽安娜叹了口气。“我不能责怪他们。要是处在他们的位置上,我可能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晚期站的房间要比医疗站的大得多。琼玛为玛丽安娜办了入院手续,安装好安康诊疗仪,又让她服了药,看着她睡下,然后才离去。
第二天玛丽安娜将见到那个绰号叫圆肉球的男孩子。他将和她同住一个房间。这是因为前一天一门激光炮的爆炸伤了好几个人,结果为新患者腾床位便成了当务之急。当琼玛告诉玛丽安娜,公司有一项政策,把接受骨髓移植的人叫做“顾客”,而把其他受伤和有病的人叫作“患者”时,她不禁大笑起来。
他们把圆肉球和她安排在一个房间里,这似乎有些奇怪,但当她仔细观察了给他换药的过程之后她了解到了其中的原因。
护士离开后她对他说道:“他们把我们关在一起是想让我们像蔬菜一样烂掉。”
圆肉球低声地哼了一声算作回答。他提醒玛丽安娜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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