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一辑)
”蜘蛛说,“因为我不是亲属或是别的什么。”
查理犹豫地说:“哦,那干吗不告诉他们你就是她亲戚?或是医生?”
蜘蛛看起来有些不安。“哦,如果你不在乎,那这种话说起来就很简单。如果我进不进去都无所谓,那想要进去也很简单。但现在不同,我可不想进去碍事,或是桶个什么篓子。我是说,如果我试了,但他们说不,然后……你笑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查理说,“只是听起来有点耳熟。来,进去找罗茜吧。你知道吗?”他们随便走向一道走廊,查理扭头对黛茜说,“有两种方法可以让你在医院里溜达。要不你就让别人觉得你属于这里——看见了吗?蜘蛛,门后面那件白大褂,正好是你的尺寸,穿上它——要不就显得特别不该出现在这里,如此一来也没人找你的茬,他们都会把这事留给别人处理。”他开始哼一首曲子。
“这是什么歌?”黛茜问。
“它叫《黄鹂鸟》。”蜘蛛说。
查理把帽子戴在头上,三人走进了罗茜的病房。
罗茜正坐在床上看一本杂志,显得心绪不宁。她看到他们三个走了进来,表情更加沉重,视线在蜘蛛和查理之间来回游移。
“你们都是远道而来啊。”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确实如此,”查理说,“那么你见过蜘蛛了。这是黛茜,在警察局工作。”
“不知道我现在还是不是警察,”黛茜说,“我可能惹上了所有的麻烦。”
“你就是昨晚那个人?那个把岛上警察领到宅子来的人?”罗茜顿了顿,继续说,“有格雷厄姆·科茨的消息吗?”
“他在重症监护室,和你妈妈一样。”
“哦,如果她先醒过来的话,”罗茜说,“我估计她会把格雷厄姆杀了的,”她又说,“他们不给我讲妈妈的情况,只是说相当严重,如果有什么变化会尽快通知我。”她看着查理,目光清澈镇静,“她没有你想的那么坏,真的。你只是没时间了解她,我们被锁在地窖时,谈了好久。她挺好的。”
罗茜擤了下鼻子,继续说:“他们觉得她挺不过来了。他们没直接说这话,但是用那种不说出口的方式说了。真有意思。我还以为不论遇到什么情况,她都能挺过来呢。”
查理说:“我也是,我觉得如何发生热核战争,最后活下来的肯定是受辐射变异的蟑螂,还有你妈妈。”
黛茜跺了他一脚。她说:“对于伤害她的那东西,他们都知道些什么?”
“我告诉他们了,”罗茜说,“那房子里有某种动物,也许只是格雷厄姆·科茨。我是说部分是他,但另一部分是别的什么人。妈妈把它的注意力从我身上转开,然后它就把她……”她今天早上已经尽力把一切都告诉了岛屿警方,但还是决定不要提起那个金发女人的鬼魂。有时大脑会在压力下崩溃,罗茜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她所知的一切。
罗茜突然闭上了嘴。她盯着蜘蛛,就好像刚想起来他是谁。
罗茜说:“知道吗?我还在恨你。”
蜘蛛沉默不语,一种痛苦的表情爬过他的脸。他看上去再也不像一名医生,完全是个从门后借了件白大褂的人,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被别人发现。
她的声音里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只是,”她说,“只是我在黑暗中时,一直以为是你在帮我,是你在阻止野兽靠近。你的脸怎么了?到处都是划痕。”
“是个动物干的。”蜘蛛说。
“知道吗,”她说,“现在我同时看着你们两个人,觉得你们一点都不像。”
“我是好看的那个。”查理说。黛茜的脚第二次踩在他的脚趾上。
“哦,”黛茜轻声说道,随后又略微提高了一点声调,“查理?我们需要到外面去谈谈。就现在。”
他们走出病房,来到楼道,把蜘蛛留在了屋里。
“什么?”查理说。
“什么什么?”黛茜说。
“你要和我谈什么?”
“没什么。”
“那干嘛要出来?你听见她说了什么。她恨蜘蛛,咱们不能把他俩单独留在里面。她没准现在已经把他杀了。”
黛茜抬头看着他,一脸古怪的表情,就好像基督听到有人对他说,“我可能对面包和鱼过敏,能不能给我做一份鸡肉沙拉?”这表情中既有怜悯,又有无限的同情。
黛茜用手指压住嘴唇,示意安静,然后把他拉到门口。查理朝房间里看了看:罗茜没有要杀蜘蛛的意思。情况刚好相反。“哦,”查理说。
他们在接吻。你可能误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吻,但这么说吧,这个吻包括嘴唇、皮肤,甚至一点点舌头。你会想念他的笑容和那闪烁的目光,还有这个吻结束后,他站起来的方式,就像一个人刚刚发现站立的艺术,并且领悟到如何才能站得比古往今来的任何人更好。
查理扭回头,发现黛茜正跟几名医生和昨晚遇到的那位警察局长交谈。
“哦,我们一直觉得他是个坏人,”警官对黛茜说,“坦白讲,你只会在外国人身上发现这种行为。本地人就是不会干这种事。”
“显然如此。”黛茜说。
“非常非常感谢,”警察局长拍了拍她的肩膀,害得黛茜直咬牙,“这位小姑娘救了这个女人的命,”他冲查理说完这句话,又很赏脸的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就跟医生们一起走了。
“情况到底怎么样?”查理问道。
“格雷厄姆·科茨死了,”她说,“差不多吧。另外他们对罗茜的妈妈也不抱任何希望。”
“我明白了,”查理想了想这个问题,随即做出了决定,他说,“你介意我和我兄弟谈一小会儿吗?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反正我也要回酒店了。我要查一下E…mail,也许还得对着电话说上一大堆对不起,看看是不是还有份工作。”
“但你是个英雄,不是吗?”
“我想大概没人为英雄发工资,”她略微有些疲倦地说,“等你办完事,就回酒店找我。”
朝阳当空,蜘蛛和查理走在威廉斯镇的主干道上。
“知道吗,这帽子真挺棒的,”蜘蛛说。
“你真这么想?”
“当然。能让我试试吗?”
查理把绿色的软呢帽递给蜘蛛。蜘蛛戴上它,看了看商店玻璃窗上的倒影。他做了个鬼脸,把帽子还给查理。“反正,”他失望地说,“你戴起来挺好看的。”
查理把软呢帽带回头上。有些帽子需要你有股洋洋自得的派头,把它们歪戴在头上,步伐中带有跃动的感觉,就好像马上要跳起舞来似的。它们对你的要求很多,这顶帽子就是其中之一,但查理能够胜任。他说:“罗茜的妈妈快死了。”
“对。”
“我真的,真的从没喜欢过她。”
“我对她的了解没你那么深。但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敢说我也真的真的不会喜欢她。”
查理说:“我们必须试着把她救活,不是吗?”他这话说得很勉强,就像是在说“我该去看牙医了”。
“我不认为咱们能做到这种事。”
“老爹曾为妈妈做过类似的事,让她好了起来,至少是好了一阵子。”
“但那是他。我不知道咱们怎么才能做到。”
查理说:“那个世界尽头的地方,有很多山洞。”
“世界之初,不是尽头。那儿怎么了?”
“我们能去那儿吗?不用蜡烛和香草之类的零碎?”
蜘蛛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想可以。”
他们转过身,走向一个并不存在的方向,慢慢离开威廉斯镇的马路。
太阳正在升起,查理和蜘蛛走过一片堆满头骨的海岸。它们像黄色的卵石一样覆盖着沙滩,但并不是人类的头骨。查理尽可能地避开它们,但蜘蛛直接咯吱吱地踏了过去。到了海滩尽头,两人向右转过一个通向万有的弯角,世界之初的山峰就耸立在前方,道道悬崖直落九天。
查理回忆起上次到这儿来时的情景,感觉就像过了一千年。“人都哪儿去了?”他大声说道,声音在岩石间回荡,然后返回到他耳中。“嗨?”查理大声说。
顷刻之间,他们都出现在这里,注视着他。他们似乎更加尊贵,更多野性,更像动物,而不是人。查理意识到上次把他们看成人,是因为自己期望会遇到人。但他们并不是人。排列在头顶岩石间的是狮子和大象,鳄鱼和蛇,兔子和蝎子,以及其他数以百计的动物,他们都用没有笑意的眼睛盯着他。这里有他认识的动物,也有些没人能够辨识的异兽奇禽。所有出现在故事中的,所有人们梦到的、膜拜的动物都在此地。
查理全都看在眼里。
在坐满食客的餐厅里,发现有支手枪正顶在女伴的肚子上,一时冲动为自己的性命而唱,这是一回事……
但……
哦。
好了,查理心想,这种事就留到日后再发愁吧。
现在他特别想在嘴上扣个棕纸袋,好缓和呼吸,或是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肯定数以百计。”蜘蛛敬畏地说。
空中刮来一阵旋风,落到附近一块岩石上,化作了鸟女。她抱着胳膊,注视着他们。
“不管你打算做什么,”蜘蛛说,“最好快点。他们不会永远这样等下去。”
查理嘴里有点干。“没错。”
蜘蛛说:“那么,呃,我们到底该做什么?”
“我们给他们唱歌。”查理简洁地说。
“什么?”
“这就是我们解决问题的方法。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们只需要把它都唱出来,你和我。”
“我不明白。唱什么?”
查理说:“歌。你唱歌,你解决问题。”他的语气里有些绝望,“歌。”
蜘蛛的双眼就像就像雨后的水坑,查理看到了他此前从没见到的东西:可能有些亲情,还有迷惑,但大部分都是歉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狮子站在一块巨岩旁看着他们。猴子站在一棵树上看着他们。老虎……
查理看到老虎。它正四脚着地,小心翼翼地移动。它的脸淤青肿胀,但眼中却有一丝精光,看起来似乎特别高兴有机会扳平比分。
查理张开嘴,一阵很小的沙哑噪声冒了出来,仿佛他刚吞了只情绪特别紧张的青蛙。“这没用,”他小声对蜘蛛说,“这是个笨主意,对吗?”
“嗯哼。”
“你觉得咱们能直接离开吗?”查理紧张地扫视着山腰和众多洞穴,看到了创世以来所有的图腾生物。有个人他上次没见过:一个小个子男人,笔杆粗细的小胡子,柠檬黄手套,稀疏的头发上没有戴软呢帽。
老人发现查理看到自己时,冲他挤了挤眼。
并不多,但足够了。
查理深吸口气,开始歌唱。“我是查理,”他唱道,“我是安纳西的儿子。请听我唱出自己的歌,听听我这一生。”
查理给他们唱了一个曾是半神的男孩,被一个刻薄的老妇人分成两半。他唱了自己的父亲,也唱了自己的母亲。
他唱了许多姓名和词汇,唱了现实下的基石,还有创造世界的世界,万物之道下的真相,他为那些想要伤害他的人唱出了合适的下场和公正的结局。
他唱了这个世界。
这是首好歌,正是他的歌。有时歌中有词,有时只是韵律。
他唱歌时,所有动物都开始拍手跺脚,一起哼哼。查理感觉自己像个通道,唱出了所有动物融成的宏大乐章。他唱了鸟,唱了看着它们飞翔时体会到的魔力,唱了朝阳在羽翼上反射的光华。
图腾生物们跳起舞来,跳的是它们自己的舞蹈。鸟女跳出鸟群的圆舞,扇动尾羽,摇晃嘴巴。
山腰上只有一个动物没有跳舞。
老虎甩着尾巴,他没拍手,没唱歌,也没跳舞。他的脸上泛着淤青,身上满是伤口和咬痕;一步一步悄悄走下岩石,最终来到查理跟前。“这些歌不是你的。”他吼道。
查理看着他,开始唱起老虎,还有格雷厄姆·科茨,以及所有以无辜者为食的生物。他扭过头,发现蜘蛛正仰慕地看着自己。老虎愤怒地咆哮,查理接过这声咆哮,把歌缠在周围。接着他也发出了咆哮,就和老虎刚才一样。至少开头和老虎的咆哮一样,但接着查理将它改变,让它变成一种滑稽的咆哮,所有在岩石上看着他们的动物都大笑起来,他们实在忍不住了。查理又来了一声滑稽的咆哮,就像所有模仿秀一样,就和所有优秀的讽刺漫画一样,它凸现出这咆哮中本质固有荒诞之处。日后所有人听到老虎的咆哮时,都会隐隐听到查理的声音。“滑稽的咆哮。”他们会这样说。
老虎转身背对查理,窜过人群,边跑边吼,这让大家笑得更厉害了。老虎愤怒地退回自己的洞穴。
蜘蛛抬起双手,做了个简单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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