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一辑)





过这个村庄。但是没有一个在这里流传的故事和平家的传说有关。这个村庄就像是独自沉睡在这片梯田里,这里就是它的发源地,它像历史河流中的小岛,和世界分离。
  有什么依然藏在通向阿千宅子的石梯下面吗?“未知的卫门”在绝望中放弃了、而且遗留了一些东西在那儿。一个把水抽上罪人之孔的水泵、或者孩子们玩手球游戏时唱的歌里暗示的什么:

  我不知道是否有一天我会登上
  那些野草青青的台阶——
  一——天空中的一道石梯
  二——如果它不能飞起来
  如果它永远不能飞起来,打开……

  当飞行之日到来时,石阶会打开吧?或者你必须打开它们才能飞翔?——问题啊,问题:也许“未知的卫门”的秘密将永远在那个地方沉睡。
  还有阿千的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一段时间以后,卫门又一次开始他很久以前放弃的尝试——搜寻他母亲的思想。覆盖着阿千思想的奇怪的白雾和以前一样浓重。
  (散开吧!)
  卫门的思想以一种精神感应的力量猛然震荡开来。
  发出一个传心术的指令、把它的意义送接受者的头脑,这种手段可以用物理术语来解释——力量的矢量;然后,又一次,也许只是因为卫门的精神控制力加强了,而且他在令人迷惑的背景中找出意义的本领更加纯熟了。无论是什么缘故,他的命令一发出,在阿千脑海中的浓雾就像被一阵风吹散那样散开两边,卫门平生第一次看到了那浓雾后面的景象。
  她的思想就像无垠的蓝天。卫门飞快地进入、退出了好几次,攫取他母亲的过去遗留下的记忆碎片。它们数量很少,而且缺少一条线索把它们串联起来:每一个场景都像一块破碎的马赛克。
  在所有的碎片中只有一个景象是连贯的:一部巨大的机器——或者是大厦——在她身边崩溃,以及当她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的时候爆发出的那种感情,混合着可怕的痛苦和欢乐的感情。
  而那是很奇特的:在她与村里男人所有的际遇中,只有这一次经历的印象如此深刻以至于永久地在她的记忆中燃烧。
  这个男人的面孔和年纪都不明了。他的形象如同海草在海底的洋流中波动。事情发生的晚上,有月光朗照或者有别的什么物体在发光,因为他的身体沐浴在灿烂的蓝光中。阿千知道的所有别的男人,在剥夺她意志、充满她头脑的白雾中永远消失了,只有这个卫门从未见过的男人以一种意愿和热情的力量存在着。那份记忆涌着欢乐的洪水,同时带着巨大的哀伤。
  为什么会这样?这就不是卫门能明白的了。
  一种模糊的想法被搅了起来:这个阿千记得的男人就是我的父亲……
  正当卫门不知疲倦地搜索着他母亲和村里人头脑中的记忆残片时,吉村小姐在一个幻想世界中玩耍,在那个世界里她兴趣的中心总是阿千。现在晚上睡下的时候她已经习惯抱着卫门,有一个晚上,她的心被成为阿千的渴望吞噬了,想和任何一个男人睡觉,几乎要爆炸了。
  她怎么会知道卫门明白她的一切想法呢?
  无论谁也没有想到,卫门从他们隐秘掩藏的生活中搜寻到大量多得可怕的纯粹的事实。然而,在这场追求性快感的精神风暴中,他为持之以恒的抵抗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卫门认为,除了最小的孩子,村里人个个诲淫诲盗,猥琐不堪,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特别是阿千和他自己——他们是最大的罪人。在那些男人的头脑中,他是阿千时不时的放纵发情的固定产物,生为阿千的孩子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深刻的痛苦。她总是把身体暴露给那些男人,然后……
  卫门憎恨她。他恨到她那儿去的男人们。在他对于九岁孩子来说是过于聪明的头脑里,这种恶劣的感情转化成对全人类的沸腾不息的恨意。
  一次他很难得地去看他母亲时,他发泄了自己的愤怒,向接近她的那个男人猛掷了一个石块。
  “要死了,你这小恶棍!”那个男人冒火了,“别找麻烦,你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事吗。你以为是谁养活你的?”
  男人走后,卫门又回到了客厅,凝视着他静默的母亲眩目的裸体。他摇摇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我想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每个人!)
  这时阿千迎向他走去。
  “我的儿子,试着去爱他们,”她喃喃,“你必须那样,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
  卫门感到震惊,他扑进她的怀里,紧紧依偎着她。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哭了,无法控制泪的泉水。
  片刻之后,阿千结束了这段交流,她放开他,然后漫无目的地站在那里,那一刻卫门开始怀疑——希望!——她的疯狂也许只是一种完美的表演。但那也许可能只是混沌中闪过的一个清醒瞬间。没有迹象表明搅混了她意识的疯狂有一丝一毫的减轻。
  卫门不太费神去深刻思考阿千的话,他对于人类的恨依然充满了心胸。但现在他拜访他母亲的次数大大增多了。几天后,或是几周后,他去拜访他母亲,当他坐在阿千身边的走廊上时,他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这个声音并不是在空气中传导的,也不是以形态或上下文的形式出现在他头脑里的。它是一个呼唤,仅仅对卫门一个人的——一种要把他拉到声音源头去的紧张感,就像抛出的绳索在往回拉扯。阿千俯瞰长长的河谷,她的脑海和平常一样空无一物。
  “是谁呀?”卫门叫喊。
  当卫门突然起身,喊出那个问题时,阿千转头去看他。她的脸,原本带着闲散空虚的神情,忽然变得苍白一片,瞬间冻结成一种恐怖的表情。
  “你在哪儿?”卫门大喊。
  阿千似乎被卫门的声音控制了,她缓缓站起来,指向地平线处聚集的群山。
  “它在那儿,”她说,“那个方向……”
  当卫门望向石梯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看她一眼,然后他走了。他根本没有回望。
  对于疯女人来说,时间在黄色的日光中冻结起来,然后又重新融化。阿千盲目地四处漫游,一边哭哭啼啼地。在某个时刻,她来到了村里的小水磨旁,放声痛哭。她也许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她依然可以感受到和她唯一的孩子诀别的精神痛苦。
  一个村里的男人路过时看到了她颤抖的身影,他咧嘴笑着朝她走去,用毫无感觉的双手去摸她的身体。
  “好了,好了,别哭,阿千,”他说,“上这儿来,你会觉得好多了……”
  她死死盯着他的那种眼神如此冷漠坚硬充满敌意,他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眼神。刹那间他感到微微警醒的惧怕动摇了他的心。然后,他兴致勃勃地脱下他的工作服,为自己的愚蠢而笑了。
  “啊,该死的……”阿千诅咒着。他抓住她要把她强行按倒在草地上。
  阿千把他的手掌打开。
  “人渣!”她清楚地叫着,语气带着威仪。她的话在石山谷里余音缭绕,环绕着磨房:“滚开,去死吧!”
  当卫门急匆匆地沿着道路往下走时,一个精神错乱的村人平静地走入末世之沼,他缓缓沉入未知的黑暗与秘密之水的深处,脸上一直带着做梦般的表情。
  在竹林中,白雾再次随风飞舞,一个雪白的赤裸的女人的身影轻盈地跑着,轻盈地追逐着一只继续着无尽航程的纸飞机。在犀牛的河滩,尘世的岸边,孩子们在这里哀悼那些穿越了冥河的逝者的地方,有一块被岁月磨蚀的木牌,上面的记号只能断断续续地指认出来。
  似乎等待一千年,不,一万年是很容易的……
  怀念着我故乡的星星呀而变得疯狂……

  译者注:
  本文是从英翻本转译,女主角在日文中可为:“阿千”或“阿仙”,我根据自己的喜好译为“阿千”。文中保留了字母的部分在英译本中是保留的日语字母拼读音(而非翻译),估计日文原著中此处使用的也是假名(类似日文拼音),因为这些古老的歌谣在流传中有很多谬误,直译的歌谣有很多错误要通过解释读音来求得正解,所以这里也保留了大部分有用处的日语拼读音。

  Monday,March20,2001
  发表于2001年《科幻世界·星云》



《指令》作者:沃根·汉普纳

  作者简介
  沃根·汉普纳出生干加拿大的马尼托巴省。他说他的生活很平凡。地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读书,尤其喜欢历史方面的书。他还非常喜欢一些伟大的哲理作家的作品。比如罗杰·泽拉芝、安德·诺顿、托尔金、杰夫万斯、E·E·多克·斯密思。
  和许多作家一样,他对大学生活感到厌倦。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打板球和同姑娘们约会上了。直到大学结业他才决心当一名作家。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在过去几年中辛勤耕耘。为了还债,他还当了一名代课老师。

  公元前415年,就在雅典人派出大批舰队远征西西里的第二天夜里,一个名叫工的隐形大猩猩戴着一顶奇怪的、嗡嗡作响的头盔,悄悄溜进苏格拉底的家。
  当大猩猩发现苏格拉底睡在垫子上时,他从一条带子上取下几颗三英寸长的银钉,钉在地上,把他自己和熟睡的哲学家圈在里面。然后,他把一只图钉按进带子,于是就出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圆锥形状。工关掉隐形遮护板,打开飘动的光,圆锥的顶端便亮起一盏扁扁的灯。
  工的头盔是不锈钢做的,正好扣在它的头顶盖上,露在外面的两只耳朵向后张开,好像两撮扎起的头发。头盔的背面有个地方被烟熏黑了。每隔一分钟左右,这里就嘶嘶作响,升起一缕缕青烟。每次响的时候,工就疼得畏缩着,他的嘴咧得很大,露出黄黄的牙齿。
  “苏格拉底。”工小声地叫着,轻轻碰了碰哲学家的肩膀。
  苏格拉底哼了两声,翻了个身,用手拍了拍那只毛茸茸的大手。
  “苏格拉底。”
  哲学家长着个塌鼻子,虽然长着棕色的络腮胡子,但却是个秃顶。他转向工,睁开了眼睛,然后又快速地眨了几下眼,最后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呼地坐了起来。
  “你好,苏格拉底。”工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说。他坐在那儿,长满长毛的腿弓着,脚趾交叉在一起。
  苏格拉底迅速站起身,拾起垫子上的斗篷,裹在身上。他一看见光亮和模糊的圆锥体,就上前去摸,结果他的手被弹了回来。
  “我不想伤害你,苏格拉底。”
  这个胖胖的哲学家皱着眉,面对着坐着的大猩猩。当他看见那头盔嘶嘶地响着,冒出一缕青烟的时候,他目瞪口呆。
  工清了清嗓子说:“我是人类灵魂的化身,我从奥林匹斯山的宙斯那儿来。”
  苏格拉底眯着眼睛,捋了捋胡子。最后走上前去,弯下腰触摸工的脚。但他立刻倒退了一步,“你说化身?也许你能解释一下,那是什么意思。因为你一定知道,我是一个无知的老人。”
  工先是皱眉,然后,当他的头盔响的时候,他又抽搐起来,这回不是冒烟,而是冒火星。“我认为你是最聪明的人。”
  苏格拉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双眉倒立,宽宽前额布满了皱纹。他双腿交叉着坐在那儿,手指还悠闲地敲着石头地面。“我们还在我的家里,对吗?”
  “是的。”
  “那么是你把这东西罩在我们周围?”他指着那个圆锥形。
  “是的。”
  苏格拉底点点头:“你不是从诸神那里来的。”
  “不对。我是人类灵魂的化身。”
  “化身是什么?”
  “你肯定知道?”
  “不,正如我对你说的,我是个无知的老人。”
  “化身就是一个以肉体的形式降临人世的神。”
  苏格拉底用粗短的手指抚弄着胡子说:“你是个化身?”
  “我已经说过啦。”
  “化身就是一个扮成人形的神?”
  “我就是这个意思。”
  “因为你说你是个神,如果真是这样,那你的话就必须始终精确。可是我听你声称,你既是一个神,又是人类灵魂的总和。你不可能二者都是。既然你的话有假,那么,你既不是一个神,我也不相信像你这样一个长毛畜牲会容纳人类的灵魂。那你究竟是谁?还是我作了个奇怪的梦?”
  工把目光从苏格拉底身上移开。
  “嗯,我再问你。你为什么来我这儿?”苏格拉底问。
  “我需要帮助。”
  “什么样的帮助?”
  “我陷入困境了。”工说。
  “能说得具体点吗?”
  “指令不允许我说。”
  苏格拉底的眉心舒展了,“指令?听起来好像是个密码。”
  工扬起头说:“是的,我想是的。”
  “如果你不、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