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一辑)
哈斯顿吹了声口哨,大约每年用四千多只猫。“因此你认为现在这只猫回来要你的命,唔?”
“我一点也不内疚。”朱洛更说,并且那种带着颤音的傲慢语气又回到他的话语中。
“一万五千只用在测试中的动物死了,所以成千上万的人……”
“我不介意这个。”哈斯顿说,这种正义让他感到厌烦。
“这只猫七个月前来这里,我从来就不喜欢猫,肮脏、带着传染病的动物……总是在户外乱窜,在谷仓里爬来爬去,毛皮上带了各种病菌……从户外把一些脏东西带到屋里来给你看。是我姐姐收留它,是她发现的,她为此付出了代价。”他非常仇恨地看着睡在哈斯顿膝上的那只猫。
“你说它杀了三个人?”
朱洛更开始叙述发生的一切。那只猫在哈斯顿这职业杀手强壮的手指抚摸下呼呼地睡着。
壁炉里松木柴的树节烧裂的声音把气氛渲染得很紧张,象收缩在皮肉覆盖下的一排钢簧。
外面北风在这远在康涅狄格州乡下的大石头房周围呜咽。冬天就是在这风声中来到。老头的声音起起伏伏。
七个月前,这里住着四个人,朱洛更、他姐姐安玛达,七十四岁,比他大两岁、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卡洛琳·布洛莫,她深患气肺肿、迪克·盖奇,在家干了二十年活的仆人,帮他家开林肯大轿车、煮饭、调制夜饮的雪利酒。白天还有个女孩来帮工。他们四人就这样住了近两年,一个老人之家,也是家族里活着的人。他们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电影和看谁活得更长。
这时这只猫就来了。
“是盖奇首先发现它,低吟着,在房子周围到处躲藏。他想赶走它,用棍子打、用小石头扔,揍了它好几次,但它却不愿离开。当然它也吃东西,却瘦得皮包骨。人们在夏末的时候把这些猫扔在路边,让它们饿死,这是非常残忍的事情。”
“最好还折磨它们的神经?”哈斯顿问。
朱洛更没理会,继续说。他恨猫,一向如此。那猫赖着不走。他就叫盖奇弄了有毒的猫食,实际上就是一大份可口的凯洛牌猫食,拌了三多默尔G方。猫不吃了。这让安玛达发现了,坚决认为是他们干的,朱洛更强烈否认,但安玛达仍坚持自己的观点,她总是这样。
“而且她找到了这只猫。”朱洛更说,“把它抱在怀里,它正打着呼噜,就象现在一样,但它就是不愿靠近我,从来不。她给他倒了牛奶。‘ 噢,看这可怜的东西,饿怀了。 ’她喃喃地说。她和卡洛琳都这么对它说话,恶心。当然了,这是她们反对我的方式。她们知道我二十年前做三多默尔测试项目以来对猫科动物的厌恶。她们以戏弄我为乐,用这只猫来欺负我。”他狰狞地看着哈斯顿,“但她们为此付出了代价。”
五月中旬的一天早上,盖奇起来做早餐时候,发现安玛达躺在楼梯脚边,身边散落这破碎的瓷盘和小脆饼,双眼微凸、朝着天花板,嘴巴和鼻子里流了很多血。她的背摔坏了,双腿摔伤,颈骨象玻璃一样碎了。
“这只猫睡在她的房间里。”朱洛更说,“她象对婴儿般疼它……喵喵饿了吗,小宝贝?喵喵要出去嘘嘘吗?恶心,它就象我姐姐一样霸道。我想那晚它喵喵地叫把她吵醒了。她起来给它拿吃的,她常常说桑姆不喜欢猫食,除非用牛奶弄湿。于是她打算下楼去取。那只猫靠着她的腿摩挲着,她老了,腿脚不稳,又迷迷糊糊的,她和猫走到楼梯口,猫走在她前面,绊了她……”
哈斯顿想,对,可能就是这样。他的脑海中浮现老妇人跌落下来,巨大的震荡使她无法喊出声来,从楼梯跌下来时,那猫食四处飞散,碗也打得粉碎,最后她躺在楼梯脚边,一把老骨头摔碎了,眼睛还瞪着,鼻子和耳朵却滴着血。那咕噜咕噜叫的猫心满意足地开始走下楼梯,嚼着猫食。
“法医怎么说?”他问朱洛更。“当然是意外死亡了。但我知道不是。”
“安玛达死了,为什么不干掉这猫?”
因为如果他这么做,卡洛琳就闹着要出走,显然,她被这事弄得竭斯底里了。她是个病态的妇人,坚信此事阴魂不散,一个在哈德福特的灵媒告诉她(只须付二十美元)安玛达的灵魂进入了这只猫的身体,它就是安玛达了,她警告猫走她就走。
哈斯顿已熟谙人世百态了。 他猜想朱洛更和那卡洛琳过去曾是情人,而这老纨绔不愿让她和这只猫亲近。
“这无异于自杀,”朱洛更说。“在她的观念中还认为自己有钱,很喜欢带着这只猫去纽约、伦敦,甚至蒙特卡罗。其实她是大家族中唯一活着的,靠那点钱过日子,而那点钱是家族在六十年代赚的黑钱。她住在二楼一间特别的,超湿的房间里,有七十多岁了,哈斯顿先生。她烟抽得很凶,到死前两年还是如此,她得了严重的肺气肿,我要她住这里,而那猫却要呆在那里……”
哈斯顿点点头,接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手表。
“快到六月底的一天晚上,她死了。医生似乎认为是正常死亡,只是过来开了死亡证明了事。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但是盖奇告诉我猫仍在那房间里。
“老兄,我们都有死去的一天。”哈斯顿说。
“当然,那时医生的说法,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记得猫喜欢靠近睡着的婴儿或老人,偷走他们的元气。”
“这是迷信荒谬的说法。”
“大部分迷信荒谬的说法有是基于事实的。”朱洛更回答。
“你也知道猫喜欢用爪子摩挲软的东西,象枕头、绒毛地毯活毛毯,就是睡毯或老人用的毯子。一个重量压在呼吸虚弱的人上面……”
朱洛更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而哈斯顿开始想像那时的情形。卡洛琳在卧室里睡着,刺耳的呼噜声在她残破的肺里进进出出。呼噜声几乎被空调和增湿器的噪音淹盖了。这只黑白各半的猫轻轻地跳上这老处女的床并开始盯着沟壑纵横的苍老的脸,目光荧荧。它爬上她瘦弱的胸脯,趴了下来,开始呼呼地睡了。那老妇人的气息在它的重压下慢慢地弱下去了。
哈斯顿的想像力并不丰富,却有点紧张起来。
“朱洛更先生,”他问道,还不断抚摸着那只猫。“你为什么不搞掉它,花二十美元兽医就可以毒死它。”朱洛更说:“葬礼在六月一日举行,我把卡洛琳埋在我们家的墓地里,紧挨着我姐姐,这是她一直要求的。六月三日我把盖奇叫到这里,交给他一个柳条篮,有点象野餐的篮子,你明白我要干什么吗?”
哈斯顿点点头。
“我告诉他把猫装到篮子里,带到在弥尔弗德镇的兽医那里,让人把它麻翻了。他说:‘ 好的,老爷 ’,拿了篮子出去了。我很器重他,但那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在收费公路出了事故。林肯车以每小时六十多英里的速度撞上桥墩。盖奇当场死了,交警发现他的脸上有抓痕。”
哈斯顿又在默默地想着事故是如何发生的。屋里静悄悄的,除了炉火微微的哔叭声和膝上猫安祥的呼呼声。在炉火前的他和猫构成爱德加·戈斯特诗中的意境,诗中写到:膝上蜷猫,炉中焰高……是否寻觅,幸福男子。
盖奇开着林肯车从收费公路到弥尔弗德镇,车速可能比限制速度还快五英里,那个有点象野餐篮子的柳条篮放在旁边,他正注意着路况,也许正超越一辆小货车,并没注意那只阴阳脸的猫从朝着他那一向的篮子边上探出头。他没注意到它,因为他正在超越一辆拖斗货车,此时,这只猫跳到他脸上又咬又抓,它的爪子抓向他的一只眼睛,刺进去,血流了出来,什么也看不见了。林肯车强大的马力还在嗡鸣。车以六十英里每小时的速度在飞驰,猫的另一只爪子钩住了他的鼻梁,刺入肉中,使他疼痛异常。车开始偏向右边开进了货车道,喇叭发出刺耳的鸣声,但他听不到因为猫在咆哮着,猫张开的身体盖住了他的脸,象只巨大的黑毛蜘蛛,它的耳朵向后倒,绿眼发光,向从地狱里射出来似的,后退狂乱地抓着老头的脖子上的肉。它前后疯狂地扑甩着。桥墩迎面而来,猫跳了下来,林肯车象个黑亮的鱼雷,撞到那水泥墩上,象炮弹般炸开。
哈斯顿艰难地咽了一下,听到喉中干涸的声音。“那猫跑回来了?”
朱洛更点点头。“一星期后,盖奇下葬的那天,它真的跑回来了,就象那首老歌唱的:猫儿回来了。”
“它能在每小时六十英里的高速撞击下安然无事?很难相信?”
“人们都说猫有九条命,它回来时我就开始怀疑它或许不是……”
“是巫猫?”
“说得好听点,就是。也许是魔鬼派来的。”
“惩罚你的。”
“我不知道。可我感到害怕,我养着它,准确地说是过来替我做事的妇女喂它。她也不喜欢它,她说这猫脸就是上帝的咒语。当然这是当地的迷信。”老头想笑却无法笑出来。“我要你杀了它,我已经忍受四个月了,它隐匿在黑暗中,观察我,似乎在等待,每晚我都把房门锁上,而我仍担心是否有天清早醒来发现它打着呼噜伏在我胸上。”
屋外的风孤独第呜咽着,吹得石砌的烟囱呜呜作响。
“最后我找到绍尔·洛基亚,他推荐你,说你是单干的。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是单干,就是自己干。”
“是的,他说你从未失手,甚至从未被怀疑,象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完成任务。”
看着坐在轮椅黑色的老头,哈斯顿有力的手,长长的手指在猫的脖子上游动。
“如果你要,我可以现在就干掉它。”他轻轻地说。“我掐住它的脖子,它毫无察觉。”
“不,”朱洛更叫了起来。他长长地,有力地吸了口气,苍白的脸颊出现了红晕。“不,不在这里,带走。”
哈斯顿冷冷地笑了笑。又非常轻柔地抚摸着睡着的猫的头肩背。“好吧。”他说,“我接了你这一单,你要尸体吗?”
“不,杀了,埋了,”他顿了下,象只老秃鹫般伏向前,“把尾巴给我带回来,”他说,“这样我可以把它扔到火里,看它燃烧。”
哈斯顿开着1973年产的朴莱茅斯车,车的引擎是飓风破坏者引擎,车底盘被加高并加了盖,车盖向下倾斜二十度。差速器和车后部都是他自己改造的,挂档是PENSY公司的,传动装置是HEARST公司的,车身坐落在巨大的鲍比·尤塞排宽纹轮胎上,最高时速是一百六十多英里。
他九点半多些离开朱洛更家,一弯阴冷的新月透过稀疏的秋云悬在天空上。他把车窗全打开,因为朱洛更衰老、恐怖的恶臭似乎仍然粘在他的衣服上,他感到难受。寒气刺骨,直到让他感到麻木,而他就要这样,让寒气把恶臭吹掉。它在普雷色的戈兰镇下了高速公路,以相当快的三十五英里速度穿过安静的这城镇,在那只有一盏的交通灯在交叉路口公路,他把车开得快些,让它自己跑。那引擎协调的呼呼声正如晚上早些时候那只猫在他膝上的呼噜声。想到这个比喻,哈斯顿不由咧嘴一笑。他们以七十多英里的速度在结着白霜,铺满了作物秸杆的秋天的田野上行使。
猫被装在双层的购物袋里,顶上绑了个大大的结。袋子放在客座上。哈斯顿把它放到袋子里时,他正睡得呼呼响。一路上,它都在呼呼大睡。也许它感到哈斯顿喜欢它,就象呆在自己家里一样。象哈斯顿一样,那只猫也是单干的。
这是个奇特的任务,哈斯顿想,而且还惊奇地发现自己把它当真了。也许最奇特之处是他实际上杀的是一只猫,一只和自己相似的猫。如果它确实弄死了那三个老废物,那它还有更大的魔力。特别是对盖奇,曾把他带到弥尔弗德镇的兽医那里,那留着平头的兽医可能会非常高兴地接下这生意,把它捆了塞入只有微波炉大小的陶瓷嵌边的气室里,虽然对它有亲切感,但并不愿因此而不杀它。他愿意干净利索地干掉它。他可以停下车,在这秋日的荒野中把它从袋子中取出,抚摸它然后把它掐死,用随身带的小刀切下它的尾巴。他想要把它的身体体面地埋好,不让食腐肉的动物吃它的肉,虽不能避免虫蚁的侵食,但可以避免蛆虫的产生。
车象暗兰色的幽灵在黑夜里飞奔。他正想到这里,那只猫走入他的眼帘,它跳到仪表板上,尾巴高高地翘起,那张阴阳脸转向他,似乎对他冷笑。
“嘘 —”哈斯顿朝它嘘了一声,他朝左边一瞥,看到双层购物袋靠他的那侧被咬了个洞,也许是抓的,再抬头一看,那只猫向他张牙舞爪,一只爪划过他的前额。他急忙推开它,朴莱茅斯车在柏油路上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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