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一辑)





  血液涌上特莱文的脸。“不,不,不。该死!”他向前走了两步,然后突然跑了起来,还把球棒举在了头顶,“滚开!滚开!”
  随着一声巨大的闷响,特莱文用球棒砸在了那只动物的肩上。
  它尖叫起来。
  特莱文向后退去,还扔掉球棒,用双手堵住了耳朵。它又叫了一声,响亮得如同火车在鸣笛。很快,它就耸立在特莱文面前,伸展着爪子。接下来它似乎又失去了兴趣,来到第二个笼子旁,它在铁条上猛地一拉,就拆散了那个笼子。
  特莱文的耳朵里嗡嗡直响,他从地上捡起球棒,挥舞着再次进攻。怪物用两只后腿站立着,露出了自己的牙齿,它们仿佛是锋芒毕露的针长在三角形的颌骨上。
  特莱文向它的一侧打去,它用令人吃惊的灵活性向后躲开了,随后伸出利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特莱文再次挥动球棒却又没有打中。怪物猛击他的腿部,撕破了他的裤子,还几乎扭断了他的双脚。
  那家伙笨拙地移动着,随着特莱文再次挥动棒子,它朝山下的大堤围栏跑去。这次还是没有打中。它嚎叫着,试图和特莱文兜圈子。于是他急速地跑向一边,小心地在湿滑的泥地里保持着平衡。然而,他竟然摔倒了!那家伙控制了局面,它张开嘴,却又在特莱文举起球棒时撤了回去,就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狗。
  特莱文一边急促地喘息,一边用球棒的一端指着它,一直通迫着它远离动物园。在他身后,警笛大作,引擎轰鸣,可是他不敢回身看,他只能威胁地移动着并时刻准备好手中的球棒。
  一系列佯攻之后,怪兽背靠在围栏上。噩梦停止了。就在特莱文用双手将球棒从头顶砸下来的时候,它弓着背站了起来。通过球棒,他感觉到头骨碎裂了,那个生物倒在泥浆中抖做一团。特莱文的脉搏狂跳不已,他的身体晃了晃,然后坐在了这只怪物的旁边。
  山顶上,人们在动物园的灯光的笼罩下向黑暗中呼喊着。他们是垒球队员?还是市民?一辆警车的灯红蓝相间地闪烁着,还有三四辆警车亮着大灯停在卡车附近。显然他们看不见他,可是他也累得喊不出声音。他不顾地上的泥泞,仰面朝天躺下了。
  死去的生物闻起来有一股血腥和河泥的气味。特莱文把一只脚搭在它身上,几乎为它的死感到遗憾。假如他能活捉它,那将会为动物园增加一只多么奇特的动物啊!渐渐地,他剧烈的心跳平和下来。泥浆既暖和又柔软,在头上,有些散开的云彩正在从一轮满月的表面掠过。
  从动物园的方向传来了谈话声。特莱文抬头环顾四周,人们都聚在一起,手电筒的光刺穿了天空,他们开始从山上走下来。
  特莱文发出一声叹息,他没能挽救动物园,他实在是做不到。
  明天即将来临,他们得舍弃一辆卡车,几个月之内,这一切都将失去,另外一辆卡车,那些动物——最让他感到惋惜的是那只虎羚——旗帜招展、乐声悠扬地开车进城的情形和人们排队参观变异动物的场面,他再也没有理由穿上动物园主带有漂亮的金色肩章的制服,《新闻周刊》再也不会采访他,一切都没有了。假如他真的可以沉没在泥浆里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他就不用眼看着自己的生活烟消云散。
  他坐了起来,这样人们就不会认为他死了。当第一束光照在身上时,他挥了挥手,泥浆从他的上衣上滴下来。警察们最先来到了跟前。
  “全能的主啊,这可真是只大家伙!”警察把光对准了那只河兽。
  “我告诉过你那些围栏不会起作用的。”另一个警察说。
  除了警察所有的人都站得远远的。先来的警察把尸体翻了个个儿,它后背着地,手臂落在了一边,远非大得令人感到可怕的样子。
  更多的人聚集过来:有他不认识的城里人,来自球场对面农舍的那对老年夫妇,最后是凯普莱丝,手电筒看起来大得几乎令她拿不动。
  先来的警察跪在了那个生物的旁边,把前额上的帽子向后推了推,然后用特莱文认为低得只能让另一名警察听到的声音说:“嗨,这不是安德森家的孩子吗?他们说已经把他闷死了。”
  “他那时还没有这家伙的一半大,可我认为你是对的。”另一名警察脱下外套盖在了那个生物的脸上,然后站起来,看了它很长时间,“别对他们透露任何消息,好吗?玛吉·安德森是我妻子的表姐。”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乡亲们。”先来的警察用较大的声音宣布说,“这是一具死尸,你们都可以回家了。”
  可是人们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手电筒都对准了凯普莱丝。
  “一个小女孩!”有人说,而且人们靠得更近了。
  凯普莱丝用手电筒的光扫过每一张面孔,然后,绝望呈现在她的脸上。她蹒跚地跑向特莱文,把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我们该怎么办?”她低声说。
  “别出声,按我说的做。”特莱文摸摸她的后脑,然后站了起来。腿部的一阵刺痛说明他拉伤了某个部位。四周都是明亮的光,他不能遮住眼睛,只好斜视着他们。
  “她是你女儿吗,先生?”有人问。
  特莱文把她抱得更紧了,她的小手在他的外套里攥成了一个拳头。
  “我已经有10年没看过一个小孩了!”另一个声音说。灯光又靠近了一些。
  那位老年农妇走进了人群围成的圆圈,她的脸上突然间容光焕发。“我能抱抱你的小女儿吗,年轻人?仅仅是抱一下,可以吗?”她伸出了双臂,手还在颤抖。
  “如果你让我抱抱她,我会给你50块钱。”在灯光后面,一个声音说道。
  灯光聚在四周,特莱文慢慢地转动身体,直到他又一次面对那位老妇人。一幅图景在他的头脑里形成了,开始有些模糊,然而渐渐地清晰起来。一辆半挂卡车,拖车布置得如同一个孩子的房间——不,一个托儿所!小熊维尼的壁纸,一张婴儿床,一种和着音乐旋转的玩具,叫什么来着——音乐铃!还有一把小摇椅,伴随着儿歌。他们会经过每个城镇,横幅上会写着“最后一个原生女孩”。他可以向人们收费,是的,他会的,而且人们会排成长队。钱会多得桌子上都放不下!
  特莱文把凯普莱丝从身边推开,她的手还牵着他的衣服。“没关系,乖女儿。这位和蔼的女士只是想抱抱你,我就呆在这里。”
  凯普莱丝看着他,绝望的神情清楚地写在脸上。她能否已经看到载着托儿所的卡车?能否想象到那个横幅和途经小镇的无尽的旅程吗?
  老妇人把凯普莱丝抱在怀里,仿佛她是一只珍贵的花瓶。“没事的,小姑娘,不要害怕。”她面对着特莱文留下了眼泪,“她就像是我一直想要的孙女!她会说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小孩的声音了,她会说话吗?”
  “说吧,亲爱的凯普莱丝。对这位和蔼的女士说点什么。”
  凯普莱丝盯着他。即使是面对这手电筒的光芒,他也能看见极地冰蓝色的眼睛。当他们驾车穿行于整个国家时,他能够夜夜听见她讥讽的话语。“继续这样下去在经济上是不可行的。”她用两岁小孩子的声音说,“我们应该接受不可避免的命运。”
  她颤抖着嘴唇看着特莱文,同时把拳头举到了面前。人们全都一动也不动,特莱文甚至可以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凯普莱丝把拇指放进了嘴里。“爸爸,”她吸着手指说道,“我害怕,爸爸!”
  特莱文畏缩了一下,然后挤出了一个笑容:“好姑娘。”
  “爸爸,我怕。”
  虎羚在山上鸣叫着。就在围栏的另一侧,在手电灯光的映照下,密西西比河在汩汩声中如泣如诉地流淌着。

  注释:
  (1) 这里提到的一系列地名均为美国密西西比州城镇。
  (2) 位于美国密西西比州的村镇,是伊萨克那郡政府所在地。
  (3) 位于美国密西西比州,是哈里森郡首府,密西西比湾上的港口城市。
  (4) 由病毒引起的基因突变产生的奇异动物,后文的豪猪螈、独角鹅、猪驼和鼬蛇亦是如此。
  (5) 美国路易斯安那州肯考迪娅教区(在路易西安那州内,教区就是郡的代称)的城镇。
  (6) 美国密西西比州东南部城市。
  (7) 源自德国的传统节日,节日庆典的内容除了啤酒还包括传统的德国民间舞和德国食品。
  (8) 在美国的各个州,一个星期里允许出售酒精饮料的日子各不相同。由于密西西比州禁止在周日出售酒精饮料,所以纳齐。曾的啤酒节通常在周日结束,然而,相邻的路易斯安那州允许在周日出售酒精饮料,所以人们在这一天穿过边界去买酒喝,这种情况使特莱文的动物园从中受益。
  (9) 美国路易斯安那州城镇。
  (10) 美国路易丝安那州东南部城市。
  (11) 停车场既属于梅厄斯韦尔,又属于伊萨克纳郡。如果他们开支票,管理员就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12) 法律反对发生基因突变的异种拥有工作,所以如果别人知道了特莱文让凯普莱丝做正常人可以做的工作会有麻烦的。
  (13) 华氏温度,相当于49摄氏度左右。
  (14) 美国密西西比州城镇。
  (15) 美国田纳西州西南部城市。
  (16) 华氏温度,相当于32摄氏度左右。
  (17) 产生基因突变的病毒同样也会影响人类,多丽丝认为那些变异动物会令她想起自己无法拥有一个健康的人类孩子的事实。
  (18) 多丽丝的队友是一名男性,这是因为他们参加的是男女混合的垒球比赛。
  (19) 卫理公会教堂福音派新教的一员。
  (20) 出自《圣经·新约·马可福音》第10章第14节。





《最后一次聚会》作者:L·E·卡罗尔

  作者简介
  L·E·卡罗尔是参加科幻作家写作竞赛的作者,也是在这套科幻故事丛书上两次发表作品的第一人。作为参加决赛者,她的妙趣横生的幻想故事“无翼”被选入。参加决赛者只有在专业期刊上发表了三篇短篇小说后才能重新进入决赛。回此她不断地投稿,赢得了今年第一赛季的二等奖,下面将给你带来巨大乐趣的故事就是她这次的参赛作品。
  卡罗尔博士近来还在她的专业领域——音乐和音乐史——方面从事广泛的写作:她曾被邀请为这一领域写了一本参考书。她在这方面的其他写作活动主要是为东海岸的剧院创作音乐剧。而在这些写作活动中最为引人入胜的一个成果就是她为费城的凯尔皮乌斯学会重构并改编了殖民地时期的第一部音乐剧。

  她佩戴的艳丽的珠宝在我的汽车大灯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闪光,把我的眼睛刺得难受。这道反射光使我及时看到了四肢伸开倒在我家私人车道前面的这个女人,没有压着她。要不是这样,我很可能会径直朝她身上碾过去,那么这个故事就可能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结局。发现这一情况后,我立即踩了问,这使车身向一侧滑去:车身后端向右,车身前端向左,与躺在地上的人成了平行的位置。周围没有任何其他的人,只是从路对面的住宅里传来了强烈的吵闹声。汽车滑向一侧停了下来,我的心也砰砰地快跳到了嗓子眼。我打开车门下了车,在秋日潮湿的夜风中向躺在机动车道上的人走过去。
  尽管是在秋季的寒气中,这个女人却只穿了一件很薄的、到膝盖的棉线短袖圆领衫。我们后来发现她只有十六岁,但在只有车灯照明的暮色中,再加上她佩戴的珠宝和涂抹的化妆品,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得多。发现她还有呼吸使我松了一口气。我把她拖到人行道上——是在我们家这一侧,因为这是最近的距离,又把车停到我们的私人车道上,然后去找我的丈夫霍华德。
  霍伊不是一个暴躁的男人,但正如他喜欢常说的那样:凡事要适可而上。尽管我极力让他压低声音并控制住火气,但谈到13号住宅不断出现的问题和普通人找不到办法去制上他们时,他总是怒气冲冲,大嚷大叫,霍伊讲话就是这样。当他大嚷大叫时,那简直是无与伦比。
  我和他一起向那具散发着酒气的人体走去。看过之后,霍伊回到住宅里去给警察打电话,一边走一边大声叫嚷着。我站在门口监视着,以确保那个女人在警察赶到之前不至溜掉,就像上次那样。
  我们住宅斜对面的马洛里路13号是问题的根源。周围的邻居们都把它称做“聚会屋”,但聚会还是危害最轻的(有些聚会甚至是要收入场费的!)。那座房子和新建住宅区的其他住房一样,是一座漂亮的有仿真百叶窗的错层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