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一辑)
布克哈特一心在等待给他打电话的小个子,没有理会她。但当她把一把糖果撒在他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冲顾客微笑时,他瞥了她一眼。立刻就转身盯视着她。
“咿,这不是瞿恩小姐吗,”他说。
那个姑娘把装糖的托盘掉在地上了。
布克哈特站起来,关心地问姑娘,“您不舒服吗?”
但是她一溜烟跑掉了。
饭馆老板用怀疑的目光瞪着布克哈特,他又坐回在椅子上,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他没侮辱那个姑娘,他心想,尽管玻璃纸裙子下面光着两条大白腿,她也许是个受到严格训练的姑娘吧:她错把他当成调戏她的人了。
真莫名其妙。布克哈特很不自在地皱起眉头,拿起菜单。
“布克哈特!”一个人用尖嗓音在轻轻喊他。
布克哈特吓了一跳,抬头从莱单上端望出去。那个名叫斯文逊的小个子紧张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布克哈特!”小个子又轻声说道。“咱们快离开这儿!他们现在要抓你呐。你要是想活着的话,就赶快走吧!”
跟这个人也没什么可争论的。布克哈特朝那位走来走去的经理抱歉地苦笑一下,就跟着斯文逊出去了。这个小个子好像知道该朝哪儿走。一到大街上,他就揪住布克哈特的胳臂,匆匆拉他朝街尽头走去。
“你瞧见她没有?”他问道。“那个叫霍思的女人,在电话亭里呐?相信我,她能在五分钟之内把他们都叫来,所以咱们得加快脚步!”
尽管大街上到处是人群和车辆,可谁也没注意布克哈特和斯文逊。天气凉飕飕——不管天气预报是怎么说的,布克哈特觉得这简直不像六月而更像十月的天气。他感到自己像个傻子,跟在这个发疯的小个子后面。躲开“他们”,可是往哪里走呀?这个小个子可能有点疯疯癫癫。不过他本人确实害怕了,而恐惧又有传染性。
“打这儿进去!”小个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这是另外一家餐馆——说真的,倒更像个酒吧间,是布克哈特从来没光顾过的二流场所。
“一直穿过去。”斯文赴小声说:布克哈特像一个听话的小孩,侧着身子从许多桌子当中穿过去,一直走到餐馆的那一尽头。
这家餐馆是L形的,直角形门面朝着两条街道。他们从旁门走出来,斯文逊冷冷地回头看一眼那个起疑的餐馆会计,就穿过大街朝对面人行道走去。
他们来到一家电影院的门廊下,斯文逊的表情开始变得不那么紧张了。
“把他们甩掉了!”他轻声庆幸说。“咱们差不多到那儿了。”
他到售票处买两张电影票,布克哈特就跟在他身后走进去。这是周末的日场,所以场内几乎是空的。银幕上传出枪声和马蹄声。一位靠在光亮的铜挡杆上、孤零零的服务员看他们一眼,又转过头去厌烦地瞧电影。斯文逊领着布克哈特从铺着地毯的大理石台阶走下去。
他们来到休息厅,里面也是空荡荡的。有一个门上写着“男厕所”,另一个门上写着“女厕所”,还有一扇门上用金字标着“经理室”。斯文逊在门口听一听,轻轻开门,把头伸进去瞧一眼。
“没事,”他用手比划着说。
布克哈特跟着他穿过一间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朝另一扇门走去,那也可能是个盥洗室,因为门上没有标记。
可那并不是个盥洗室。斯文逊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往里面看看,然后打手势叫布克哈特跟他一块儿进去。
原来是一个金属墙壁、灯光挺亮的隧道。他们站在中间,隧道空荡荡地向两边展开。
布克哈特惊讶地张望着。至少有一件事他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清楚。
泰勒顿市地下从来没听说有这样的隧道。
隧道那端有间屋子,里面放着一些椅子和一张书桌,还有一个像电视屏幕的东西。斯文逊气喘呼呼地颓然坐在一把椅子里。
“咱们在这儿可以呆一会儿,”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们不再常到这儿来了。他们如果来了,咱们会听见的,可以藏起来。”
“谁呀?”布克哈特问。
小个子说,“火星人!”他说这个字时嗓音都劈了,好像快断了气似的。接着他用凄凉的腔调说:“嗯,我想他们是火星人。不过,你也可能是对的,你知道,自从他们抓住你这几个星期以来,我有许多时间来思考,他们也可能不过是俄国人罢了。可是——”
“你从头说一说。谁抓住我了。什么时候?”
斯文逊叹口气。“这么一说,咱们还得从头说一遍。好吧,差不多两个月前,你半夜到我家来使劲敲我的门。你被人痛揍了一顿——都吓糊涂了。你求我救救你——”
“有这么回事吗?”
“当然你对这事一点也记不得了。你听我一说就会明白的。你灰溜溜地说了一连串关于你被捕和受到威胁,你妻子死而复生,还有其他许多胡言乱语的话。我以为你疯了。可是——你知道,我一向对你很尊敬。你求我把你藏起来,而且你也知道我有这间暗室。这间屋子只能从里面锁上。我亲自装的这把锁。于是咱们就进去了——只是为了让你满意——大约午夜时分。其实也就是咱们走进去一刻钟或二十分钟之后,咱们俩人都不省人事了。”
“不省人事?”
斯文逊点点头。“咱俩一块儿。就好像让一个沙袋猛击了一下似的。听着,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又碰上了这样一回事?”
“好像是的。”布克哈特没把握地摇摇头。
“当然是了。咱俩后来又突然一块儿醒了过来,你就说你要给我看点好玩的东西。咱俩就走出去买了张报纸。报纸上的日期是六月十五日。”
“六月十五日?那不是今天吗!我是说——”
“你说的对,伙计。总是今天!”
这需要时间来细细琢磨才能领会透。
布克哈特惊异地说,“你在那个暗室里藏了多少星期?”
“我哪儿能说得清楚?大概四个或五个星期吧。我记不清了。每天都一样——总是六月十五日,我的房东吉弗太太总在扫前门的台阶,街上拐角报摊上的报纸总是同样的大标题。伙计,这简直让人感到单调。”
布克哈特想出一个主意,斯文逊不怎么同意,但还是接受了,两人就一起朝前走。他就是这种类型的人,总是跟着别人走。
“这太危险啦,”他焦虑地嘟嚷道。“要是有人来了,怎么办?他们会发现咱们,那就——”
“咱们有什么可损失的呢?”
斯文逊耸了耸肩膀。“这太危险啦,”他又说一遍,但还是跟着朝前走了。
布克哈特的想法非常简单。他只确信一件事,那就是这条隧道一定通往什么地方。火星人还是俄国人,奇异的阴谋还是疯癫的幻觉,泰勒顿市到底出了什么事,总得有个解释,而隧道的尽头就是寻求答案之处。
他俩慢慢往前走,走了一里多路才开始看到尾端。他们还算幸运——至少没有人在隧道里发现他们。但是斯文逊说过,只在某个规定的时刻才有人使用这条隧道。
天天都是六月十五日。为什么?布克哈特思索着。如何发生的倒不要紧。可为什么呢?
还有为什么会完全非自愿地陷入沉睡,好像大家都是同一时刻睡着的。另外,丧失记忆,忘却一切,也挺奇怪——斯文逊还说过,就在布克哈特进入暗室之前,不小心在外面多呆了五分钟的那个早晨,他多么急切地又看到了他。斯文迹苏醒过来时,布克哈特已经走掉。那天下午,斯文逊在街上又见到他,可布克哈特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斯文逊像耗子那样度过了好几个星期,晚上藏在楼梯地板下面,白天偷偷跑出来怀着渺茫的希望到处寻找布克哈特,奔波在死亡的边缘,尽量避开“他们”那种致命的视线。
他们。他们当中之一就是那个名叫爱泼·霍恩的姑娘。就是由于看到她漫不经心地走进一个电话亭而没再出来,斯文逊才发现了这条隧道。布克哈特办公楼下面看管烟摊那个人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个。斯文逊知道的或者怀疑的至少还有十来个人。
一旦你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找,他们就很容易被发现,因为只有这种人在泰勒顿市天天改换身份。布克哈特在这天天都是六月十五日的早晨,搭乘八点五十一分钟那班公共汽车,从来没误过一分一秒钟。而爱泼·霍恩却有时身穿眩眼的玻璃纸裙子,出售糖块或卷烟。有时又穿得很朴素,有时根本没让斯文逊看到。
俄国人吗?火星人吗?不管他们是谁,他们到底在这场疯狂的化妆舞会中打算得到什么?
布克哈特得不出答案,或许在隧道尽头的门外可以找出来。他俩一直小心翼翼地倾听,听到一些从远处传来的模模糊糊的声音,但不像有什么危险。他们便匆匆地过去。
他俩穿过一间空旷的房间,又上一段楼梯,到达布克哈特认出是康特乐化学工厂的所在地。
没有一个人影。这倒也不怎么奇怪:这座自动化工厂压根儿就没有多少人在里面。但是布克哈特参观过一次这家工厂,仍然记得其中无休无止的繁忙景象,忽开忽闭的阀门啦,自动装卸、搅拌和化学处理冒泡溶液的大缸啦。等等。这家工厂一向没有很多的人,但一向挺喧腾热闹。
可是现在却很宁静。除了远处传来些声响外,一点生气勃勃的景象都没有。那些控制的电脑并没有发号施令;那些线圈和继动器都在休息。
布克哈特说,“跟我来。”斯文逊勉强地跟在他身后,穿过由一行行不锈钢管和容槽交织组成的通道。
他们就好像在死人面前走过一样。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他们确实是这样,因为当初曾使工厂运转的自动装置不是死尸又是什么呢?那些控制机器的电子计算机根本就不是电子计算机,而是活人脑子的电子模拟机。它们如果被关上电钮,不就是死亡了吗?因为它们当初个个都是一个活人的头脑。
拿一个技术高超的石油化工技师来说吧,他在分解原油为各种成分上技术非常高明。把他绑住,用电子探寻针插到他脑子里去探索一下,那架机器就扫描出他脑子的思维规律,再把它转换为图表和波纹。然后,把这些波纹刻印在一个机器人的计算机上。你就得出了你的化工技师。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制造出一个个拥有那化工技师的知识和技能的复制品,毫无活人的局限。
有十来个这个化工技师的复制品放在一家工厂里,它们就会每天二十四小时,每周七天都使工厂运转。从不疲劳,从不马虎,从不遗忘什么。
斯文逊走近布克哈特,说道,“我害怕。”
他们现在已经穿过这间屋子,声音越来越响。不是机器声而是人说话声,布克哈特踱手摄脚走近一扇门,大着胆子向里面看看。
这是一间比较小一点的屋子,墙上排着许多电视屏幕——至少有十来个——每个荧光屏前坐着一个男人或女人,两眼盯着屏幕,向录音机口授指令。这些人用电话调度每一影像:而且没有两个荧光屏显出同一影像。
这些影像看上去很少有相同之处。其中一个是一家百货公司,里面有一个衣着很像爱泼·霍思的姑娘正在介绍一台家庭使用的电冰箱。另一个是一系列厨房镜头。布克哈特瞥见一个有点像他办公楼下而那个烟卷摊的影像。
这简直令人迷惑不解,布克哈特真想站在那里,把这个谜解出来,但是这里太忙乱了。另外也可能有人往这边看或者走出来发现他们。
他们又来到一间屋子。是一间空屋子,一间宽畅、布置得很讲究的办公室,里面有一张写字台,上面堆满了文件。布克哈特起先只扫了一眼,后来因为有一份文件上的字引起他的注意,就用十分好奇的目光盯视着。
他拿起最上面张,扫了一眼,又拿起另一张;这当儿,斯文逊狂乱地搜视那些抽屉。
布克哈特疑虑地咒骂着,把那些文件都扔回到写字台上。
斯文逊几乎没注意到他的咒骂,高兴地喊道:“瞧!”他从书桌里掏出一把手枪,“里面还装着子弹呢!”
布克哈特直瞪瞪地瞧着他,心里想弄明白他刚才看到的一切。后来,他理解了斯文逊所说的话,两眼顿时亮了。“好伙计,”他叫道。“咱们拿着。斯文逊,咱们要仗着这杆枪走出这个地方。咱们不去警察局!也不找泰勒顿市的警察,而也许是去联邦调查局。你看一眼这个!”
他递给斯文逊一页文件,上面的标题是:“试验地区进展报告。项目:马林牌香烟战役。”内容通篇是数目字,布克哈特和斯文逊根本看不懂,可是结尾有一段总结:
“尽管47—K3试验所获得的新用户比任何其它试验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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