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一辑)
小小的,像是被天穹压弯了的枝上挂满的成熟了的亮果。然而一切都在更光明的希望的那边,对于我,这却是一次流放。
我只是在想念地球,是地球使我们每个人成为自己而非他人;而站在这个远离地球的地方,我自己似乎不是原来的我,她也不是原来的她。我渴望回归地球,担心会失去它。我的爱情之梦也是在地球与月球之间翱翔游动时就完成了,没有了地球的引力,我的爱恋只能集中在我对深感缺憾的一切的思念之情上,那个地方,它的周围,它的过去和未来。
这是我的感受。她呢?我一对此自问,就担心害怕。因为,如果她和我一样只知思念地球,就是一个好迹象,是我们终于达到相互理解的标志;但是,也可以是一切都枉费心机的表现,说明她心里惦念的只有聋子。然而,全然不是。她从未抬眼看过我们那个地球,只是在荒野中面色苍白地嘟嘟囔囔,没完没了,扶弄着竖琴,好像与月球的这个临时条件颇相融合。这能是我战胜了对手的标志吗?不!我输了,输得好无希望。因为她明白我的表弟的爱只在于月球,她所想的就是变成月亮,成为他所爱的物体的一部分。
月亮完成了它围绕地球一周的旋转,我们又再度回到金礁湾上方。当我认出这个熟悉的海湾时,真是惊恐万状:即使最悲观的预想,也没料到它会因距离加大而变小到如此地步。我的伙伴们在那一湾水面上又划船过来了,他们没有带梯子,因为是在是用不上了;但是几条船上伸出了一片长长的矛,每人挥舞着一支,每支长矛的顶端装了一只齿叉或四爪钩,也许是想最后一次抓住月亮的鲜乳酪,或者是给在这里的我们一点帮助。很快,事情变得十分明显,杆子不够长,不足以伸到月亮上;于是,杆子纷纷落下,显得那么短小,那么沮丧,飘在海面上;有几只船在这番混乱之中失去平衡,翻了个儿。就在此时,一条船开始伸出一支更长的竿子。要竖起它来需要非常缓慢的操作,因为竹竿很细,操作中的抖动会使它们折断。这种操作要有很大力气,而且要技艺精湛,才能使所有的重力垂直,不让小船倾斜失衡。
看啊!这竹竿的顶尖果真触到月球了!我们眼见它探过来,戳到鱼鳞片片的月球表面,并且停顿了片刻,似乎是给月球一点小小推力,而这推力大到甚至能使月球离地球再远一些,然后再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好像先完成一个弹跳,再度反弹远离开。我认出来了,不,我和武贺德夫人都认出来了,是我的表弟,只能是我的表弟!是他在最后一次和月亮做游戏。他用此雕虫小技,是月亮在他的竹竿上就像在靠他支撑平衡。我们发现,他的这种才干决无任何其他目的,决不打算得到什么实在的结果,甚至可以说是要把月亮推开,把他送上更远的运行轨道。也就是他,他不会接受违背月球的本性、行程和意愿的观念,如果月球现在要远离地球而去,是他在享受这种远离,如同当初享受它的邻近一样。
面对这一切,武贺德夫人该作何反应?只有这时刻才显出她对聋子的爱决非任性的轻佻之举,而是义无反顾的。如果表弟爱的是月亮,她宁愿留在这里,在月亮上面。
我产生这种看法,是因为看见她并没有向竹竿迈进一步,只是举起竖琴向地球伸去,并且拨动起琴弦来。我所谓“看见”,只是用眼角余光看见她的形象,因为竹竿刚一触到月球,我跳上去抓住了它,像一条蛇爬在竹竿上,用双臂双腿之力,在空气稀薄的空中轻飘飘的,感受到一种回归地球的命令对自然力量的控制,全然忘却了我之所以登月的原因,或许是对这动机的不幸结局有了空前清醒的认识。
我顺着竹竿爬到某一点就不再需要用任何气力便被地球吸引着头朝下跌落,竹竿被摔成千截万段,我也落入海中。
《月亮飞蛾》作者:杰克·万斯
杨霞 译
面具
西斯尔不知道自己接手塞利斯代理领事是不是一个错误。
他的前任在宗达城被杀。戴着极好酒店面具的代理领事与一个佩有缎带的女孩子搭话,正是由于这种无礼的行为,他被红色造物主、太阳神怪和魔术大黄蜂杀死了。
于是,刚从学校毕业的西斯尔接到了这项任命。
性格谨慎喜欢思考的他把这项任命视为一种挑战。
他通过大脑下皮层刺激法,很快掌握了塞利斯语,并且认为这种语言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复杂。
他还读过人类学刊物上对这个新社会的描述:这个社会里的人都相当个性化。所以如此,是与他们所居住的环境有关,这个多元的文化环境并不鼓励群体活动。这一点,从他们的语言也有所反映,这种语言所要表达的只是个人的情绪和个人对一个特定环境和特别事物的观点,事实只是不重要的附属物。而且,塞利斯的语言都是随同种类繁多的乐器的演奏而唱出来的。因此,在这个特别的世界──这个叫做塞利斯的世界上,不管是在范城还是宗达城──要证明一个事实是相当困难的。每一个访问都会受到款待,方式是吟唱优雅的咏叹调和弹奏那些种类众多的乐器。当然,访问者初到这个迷人的世界,必须学会用当地公认的方式表达自己,否则,他将受到当地人毫不留情的嘲弄。
所以,西斯尔才肯下苦功学习那些复杂的乐器。
塞利斯的天气很温和,食物也很充足,这保证了塞利斯人能有充分的空余时间与精力使生活精致起来。说这种精致在每种事物上都有体现也不算夸张:精致的造型艺术,比如船屋上那些雕花窗棂;精妙的符号,呈现在每个人所戴的面具上;复杂的半音乐式的语言,表达最微妙的情绪和感情。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奇妙而复杂的人际关系:声望,面子,权威,名气,荣耀。这一切在塞利斯语中都被叫做“斯特拉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斯特拉克”,这决定了他是否需要一条船屋和什么时候需要这条船屋。船屋是一个浮动的宫殿,里面满是宝石、雪花石膏灯笼、彩陶和雕工精细的木头。
这个世界最大的规矩就是每时每刻都与面具相伴,因为一个人不应该受到强加的外界因素影响。在塞利斯的文明地区──提坦湖区,每一个人都从不显示他的真实面孔。
西斯尔接到任命的第一天,就从博物馆找到了一个面具。
第二天,他便乘船开始了驶往塞利斯的旅程。太空卫士罗伯特号在塞利斯太空港靠岸,西斯尔受到了航空港总管罗尔弗的迎接。当西斯尔走到这人面前时,他却举起双手,连连后退,惊恐地叫道:“面具!你的面具呢?”
西斯尔举起面具:“我只是不能肯定……”
罗尔弗的声音从一个由暗绿色鳞片和蓝色木头组成的面具后传出来:“请你把它戴上!”
西斯尔戴上面具。
这回,罗尔弗弹响了系在他大腿上的一种什么乐器,发出的声音让人感到惊恐,在这声音里,罗尔弗唱道:“你不能戴那种面具!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又是用什么方式搞到这面具的?”
“是从一个博物馆的藏品复制来的,我相信复制得还不坏。”西斯尔躲在面具背后说。
罗尔弗点点头:“我知道这面具是从海龙统治者的面具变化而来的。这种面具只在很正规的场合,由无尚荣耀的贵人佩戴,比如王子、英雄、能工巧匠和出色的音乐家。”
“哦,我不知道。”由于无法用脸表情,西斯尔摊开了双手。
罗尔弗的口气缓和下来:“这些习俗你到时候都要学会的。看看我吧,今天我戴的是冰湖鸟面具,戴这种面具的人在这里声望是很低的,就像你、我和其他一些世外人。”
当他们并肩向一座建筑物走去时,西斯尔还在自言自语:“我还以为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面具。”
“当然,”罗尔弗说,“谁不想戴自己喜欢的面具?但是,又不是你我来定这个规矩。”
西斯尔问:“如果我戴上这个面具在宗达城街上走过,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罗尔弗笑了,面具后发出了低沉的声音:“我保证不到一个小时,你就会陈尸街头。这跟你的前任不会有什么两样。”
这时,两个人已经走进了航空港那坚固如堡垒的建筑,西斯尔的声音低了下去:“不是这里的人都很温和吗,怎么也会这么气势汹汹?”
罗尔弗没有吭声,砰的一声打开一扇巨大的钢门。
西斯尔环顾四周:“为什么要造得这么坚固?”
“为了防备野蛮人的袭击。当黑夜来临的时候,他们冲出群山,抢劫杀人,无恶不作。”罗尔弗从壁橱里取出一个面具,“给你,月亮飞蛾,戴上它,你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这面具由灰鼠皮做成,嘴洞两侧各有一簇头发,前额上有一对羽毛似的触角,眼睛下挂着一串红色的褶皱,看起来相当可笑。
西斯尔问道:“这面具体现什么地位呢?”
“不是很高的地位。”
“不管怎样,我是代理领事,”西斯尔的声音高了起来,“我代表所来的星球,代表一千亿人民。”
“如果原星球希望他的代表戴海龙统治者面具,那他们就该派一位海龙统治者那种地位的人物。”罗尔弗的话说得非常直截了当。
西斯尔的声音又低下来:“我明白了,我必须戴上……”
当西斯尔换面具的时候,罗尔弗很有礼貌地把视线转向了另一边。但西斯尔还是有些气忿难平,说:“从来没有人向我讲过什么样的面具才是符合身份的,更没有人向我说过名誉叫做,叫做──斯特拉克。真他妈的。”
罗尔弗只好反过来安慰他:“不要紧,过上一段时间,你也就熟门熟路了。我猜你还特别想用塞利斯语跟人交流,是吗?”
西斯尔点点头,面具上的很多东西也跟着晃动起来。
“那你弹奏什么乐器呢?”
“乐器?”
于是,先来到塞利斯的世外人告诉他新规矩。
众多的乐器
“临来这里时,他们告诉我,只要随便有一样就行了,只要能伴着吟唱。”
罗尔弗拉起了教师爷的腔调:“错了!我建议你尽快学会以下几种乐器:海默金是使唤奴隶的;与关系亲密者和地位稍低于你的人交谈时,用甘加;基弗用在比较随意的场合;扎钦克嘛,当然是用在正式场合了。”
先前他还在怪面具太复杂,但毕竟只要依照这里的规矩挂在脸上就是了。可这么多的乐器,全部学会的话……
罗尔弗面带一点幸灾乐祸的神情,继续说道:“与地位明显低于你的人说话,或者你有意要侮辱谈话的对手,用斯特拉潘;当你用上戈马帕德和克曼瑟尔,说明你是在出席某个隆重的典礼仪式了。”罗尔弗喘了口气,“好了,虽然还有些别的乐器,你就先学会这些,作为在塞利斯与他人交流的基础。”
天哪!
西斯尔说:“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罗尔弗故作深沉地笑了:“不,一点也不。啊,让我想想你最需要什么?对,首先是一条船屋,然后配上适量的奴隶。”
在他们穿过一片水果林,穿过麦田去找商业代理的时候,罗尔弗告诉西斯尔,在整个范城,包括新到达的他,只有四位世外人,有一位就是他们正要去找的韦利珀斯。
商业代理韦利珀斯已经在范城居住了十五年之久,并获得了相当高的社会地位,因他戴着象征权威的南风面具。这副面具上,闪光的蛇皮围着金色的宝石。
韦利珀斯热情诚恳,不像罗尔弗有些拿腔拿调的。他不仅借给西斯尔一条船屋,还借给他不少的乐器和两个奴隶。
西斯尔表示要适时偿还。他却一挥手:“年轻人,这些东西在塞利斯值不了几个钱!”
“连船屋也是?”
韦利珀斯用基弗弹出一段响亮而令人兴奋的音乐:“啊,西斯尔先生,老实说那条船已经很旧了。如果我再用它,就与我的地位不相配了。当然,你刚到这个世界来,地位什么的还需从长计议,眼下你需要的就是一个避难所,让你不受黑夜人的袭扰。”
“黑夜人?”这个世界怎么尽是些让人费解的东西。
“就是夜晚在岸上四处流窜吃人肉的野人。”
“哦……”
“我们暂且不说这些可怕的事情了。”韦利珀斯手里的乐器又发出一串令人发怵的颤音,说,“放心,雷克斯和托比会很好服侍你的。”他敲了敲自己的面具,那两个奴隶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穿着黄褐色的紧身上衣,戴着宽松的黑布面具。韦利珀斯手里的海默金发出洪亮的声音,他叫两个奴隶听命于新的主人,这样做的好处是,有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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