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一辑)
斯特劳斯点点头。“你分毫不差地看穿了我的思想。”
“可是你不会成功,”詹宁斯喘息着说,“只要我拿着这东西你就不会成功。”他集中意念想使斯待劳斯定身不动。
斯特劳斯歪歪扭扭地移动了几步就停下来了。他僵直地举着刀,胳膊颤抖不止,但是他无法前进。
两个人都汗出如注。
斯特劳斯从牙缝里迸出声音:“你不能整……天老是……这样。”
詹宁斯心里透亮;不过他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当前的局势。如果用体力上的相持来比喻,这就象抓着一只力大身滑、又不断蠕动着想挣脱的动物。詹宁斯必须把意念全力集中在定身不动的想法上。
他不熟悉这装置。他不知道怎么去灵巧地使用它。你可以想象,一个从来没见过剑的人拾起了剑,他很难以剑客的姿势挥舞起来。
詹宁斯刚一走神想到这些,斯特劳斯就说话了:“一点不错。”他笨拙地向前迈了一步。
詹宁斯自知敌不过斯特劳斯疯狂的决心。他们俩都清楚这一点。不过快艇还在那儿,詹宁斯一定得带着装置跑掉。可詹宁斯是无秘密可言的。斯特劳斯看到了他的想法,极力想插到对手和快艇之间去。
詹宁斯作出了加倍努力。不再默想定身不动,而想的是失去知觉。他拼命地思念:睡觉,斯特劳斯,睡觉!
斯特劳斯跪倒在地,沉重的眼皮合上了。
詹宁斯的心怦怦直跳,撒腿就跑。要是能用个什么东西给他一下,抢过刀子来……
可这一想他的思路就偏离了凝神默想睡觉这个至关紧要的念头。斯特劳斯一把揪住了他的脚腕子,猛力把他拽了下来。
斯特劳斯毫不犹豫,趁詹宁斯跌倒在地,手起刀落。詹宁斯感到一阵剧痛,心头涌起了一片恐惧的绝望。
极度强烈的感情爆发使装置发出了耀眼的光芒。詹宁斯内心深处无声地、断断续续地向对手发出恐怖和狂怒的呼喊,斯特劳斯的手松开了。
斯特劳斯扭歪了面孔,打起滚来。
詹宁斯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慢慢往后退。他除了一个劲儿全神凝思让对手失去知觉之外,什么也不敢做。采取任何暴烈行动,不管用什么方式,都会过分消耗自身的精神力量,他那原本就无法切实有效地发挥作用的低劣无能的精神力量。
他逐渐退向快艇。那上面有一套服装。……还有绷带……
快艇不能胜任长途奔波,詹宁斯也胜任不了。他的左胁尽管扎了绷带,还是滑腻腻地往外流血,宇宙服里边凝结了血块。
后面还看不到母船的影子,不过肯定它迟早要追上来。它的能量超过小艇好多倍,它还装有探测器,能测出小艇上离子驱动反应堆散发出的排气浓缩云。
詹宁斯拼命想通过电台和月球站取得联系,但是一直没回答。他绝望地停止了联系,他发出的信号只会有助于斯特劳斯进行追踪。
他有可能安抵月球站,但他不认为能顺利实现。他也许会半路被击中,他会死掉,小艇会坠毁,他会达到不到目的,他是先把装置藏在个安全地方,然后再前往月球站。
这装置……
他不敢确信自己正确。它能毁灭人类,但它具有无限价值。是不是应该干脆把它毁了?它是非人类智慧生物的唯一遗迹。它蕴藏着先进技术的奥秘,它是一台先进的智能科学仪器。不管有什么危险,想想它的价值……潜在的价值……
不,他一定得把它藏起来,以后再让人找到它——不过只能让政府里那些开明的稳健派找到它,决不能让极端派……
快艇沿着环形山北缘内侧盘旋而下。他知道这是哪座山,可以把装置埋在这儿。要是他以后到不了月球站,无线电也和他们联系不上的话,起码他必须离开埋藏地点,远远离开。这样就不会因他的尸身而暴露它。他还留下个探寻埋藏位置的钥匙。
他此刻思路清晰,似乎到了超脱自然的境界。莫非是他拿着这个装置的作用吗?是它在启迪他的思维,引导他产生敏捷的才思吗?还是只是临终的幻觉,其实它对人并没有任何意义呢?他不知道,不过他已无从选择,他只有一试。
因为卡尔·詹宁斯自知他快要死了。他还能活几个钟头,可还有不少事要做。
地球调查局美国处的赛顿·达文波特漫不经意地抚弄着他左颊上那块星形的伤疤。“我明白,先生,极端派是很危险的。”
处长阿什利逼视着达文波特。他瘦削的双颊生就一副不满的表情。因为他曾发誓再度戒烟,他强迫他那来回摸索的手指抓起了一片口香糖,剥掉纸,扭弯,无可奈何地把它塞到嘴里。他老了,脾气也大了,他用指节来回蹭着铁灰色的短露,嚓嚓作响。
他说:“你并不知道有多危险,我很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人知道。他们人数很少,但是在权势人物当中势力不小,那些人本来就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看成是人类精华。没有人确切知道他们是谁或者有多少人。”
“连局里也不知道吗?”
“局里缩手缩脚啊。就这件事而言,我们本身就不清白。你怎么样?”
达文波特皱起了眉头。“我不是极端派。”
“我也没说你是。”阿什利说。“我是间你是否清白。你考虑过过去两个世纪当中地球上发生的情况吗?你就从来没想过人口适当下降是件好事?你就从来没感到除掉愚笨、无能、迟钝的庸人,留下其余的人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我可想过,真该死。”
“不错,有时候我也想过那些,真是罪过。不过偶而凭空向往某种念头是一回事,把它当做具体行动纲领策划全盘希特勒化是另一回事。”
“从愿望到行动的差距并不象你想的那么大。你要心里有数:成败至关重要,危险相当大,他们采取的手段也会越来越不引起人们反对。不管怎么说,现在伊斯但布尔那件案子已经处理完了,我想让你了解这件事的最新情况。伊斯但布尔一案的重要性比起这件事来简真是小巫见大巫。你认识特工费兰特吗?”
“就是失踪的那个人?没直接见过。”
“好吧。两个月前,在月球表面找到了一艘锚的飞船。这艘船是从事私人资助的月质考察工作的。主持这次探险飞行的俄美地质协会报告说与飞船失去联系。通过例行搜索很快就发现了这艘船,离它发回最后报告的地点并不远。”
“飞船并未损坏,只是交通快艇不见了,还有个名叫卡尔·詹宁斯的乘员也一起不见了。另一名乘员詹姆士·斯特劳斯还活着,但神志昏迷。斯特劳斯身上没有受伤的迹象,不过精神错乱很严重。他现在还处于这种状况,而且这一点很重要。”
“为什么呢?”达文波特插嘴问道。
“因为给他检查的医疗小组报告,发现了前所未见的神经化学和神经电流异常现象。他们从未见过类似病例。人力不可能造成这种情况。”
达文波特一本正经地脸上掠过一丝微笑,“你怀疑是外星人入侵吗?”
“有可能,”对方说话时丝毫没有笑容。“让我接着讲。在抛锚飞船附近进行的例行搜索发现快艇的去向。后来月球站报告曾收到来源不明的微弱信号,据判断系发自雨海西端,但不能肯定是否出自人类之手,据认在那一带也没有船只活动。信号没有引起重视。可是搜索小组联想到快艇的事,立即赶赴雨海并且找到了它。詹宁斯在艇上,已经死了,一胁有刀伤。他居然活了那么长时间真是难以置信。
“同时荒凉的那些胡话的性质越来越使医生们感到不安。他们同局里联系,我们派了两名在月球上的工作人员(其中名恰巧就是费兰特)到飞船上去调查。”
“费兰特研究了那些胡话的录音。向斯特劳斯提问题根本没有意义,因为一直没办法使他清醒会意。在他自身和外部世界之间存在着一堵高墙——一大概永远也无法消除了。不过胡话的内容虽然罗嚏重复、不相连贯,倒能琢磨出点意思来。费兰特象拼积木一样一点点把它凑起来了。
“显而易见,斯特劳斯和詹宁斯曾经发现了个什么物件,他们认为它是古代非人类生物所造,是远古时期坠毁的某艘飞船上的人造物件。不知怎么回事,显然能用它来改变人的思想。”
达文波特打断了话头,“而且它改变了斯特劳斯的思想,是这样吧?”
“一点儿不错。斯特劳斯是个极端派(我们说‘曾是’,是因为他只是从法律意义上讲还算活着),詹宁斯不愿意把那个物件交给他。这也作得很对。斯特劳斯絮絮叨叨地吐露说要利用它来实现他所谓的不适合需要的人口的自我消灭。他认为最终降到五百万人口最为理想。有过一场搏斗,显然只有詹宁斯才能掌握那个思想器具,可是斯特劳斯有一把刀。詹宁斯离去的时候受了刀伤,但是斯特劳斯的思想智能全被摧毁了。”
“那个思想器具在什么地方?”
“特工费兰特采取了果断行动。他再度搜索了飞船及周围地带,完全没发现任何既不是月球的天然形成物,又难以断定是人类技术产物的东西。根本没有仿佛是个思想器具的物体。后来他又搜查了快艇及其附近地区,还是一无所获。”
“会不会是第一个搜查小组的人没想到有别的问题……会不会是他们带走过什么东西?”
“他们起誓说绝对没有,没有理由怀疑他们说谎。后来费兰特的同伴……”
“他是谁?”
“戈尔班斯基,”处长说。
“我认识他。我们在一起工作过。”
“这我知道。你认为他怎么样?”
“干练、正直。”
“完全正确。戈尔班斯基找到了点东西。不是什么外星人造物体,而是地地道道出自人手的司空见惯的东西。那是一张普普通通的三乘五英寸的白卡片,上面有字,搓成了细长条,放在宇宙服右手的手套中指里。推测是詹宁斯死前写的,大概等于是一把说明该物件藏匿地点的钥匙。”
“有什么根据说明他把它藏起来了呢?”
“我说过我们在哪儿都找不到它。”
“我的意思是他会不会觉得这东西完整保留下来太危险,把它毁了呢?”
“那是极不可能的。如果我们我们相信根据斯特劳斯的疯话整理的谈话材料的话(费兰特已积累起一套材料,差不多是原原本本逐字逐句的记录),詹宁斯认为那个思想器具对人类具有极大重要性。他把它说成是‘一场难以想象的科学革命的线索’。他是不会毁掉这样的东西的。他只不过把它藏起来不让极端派得到,并且设法把它的下落报告给政府。不然为什么要留下个说明其下落的线索呢?”
达文波特摇摇头,“你这是循环论的诡辩啊,头儿。你说他留下了线索是因为你认为有藏匿物,而你认为有藏匿物又是因为他留下了线索。”
“这我承认。一切都还含混不清。斯特劳斯的胡言乱语确有意义吗?费兰特整理的材料准确吗?詹宁斯的线索真是线索吗?思想器具,或者说是詹宁斯管它叫装置的那东西真存在的吗?提出这类问题毫无用处。目前,我们必须根据确实有这样一个装置而且一定要找到它的设想采取行动。”
“是因为费兰特失踪了吗?”
“不错。”
“被极端派绑架了?”
“根本不是。卡片也和他一起失踪了。”
“噢——我明白了。”“长期以来,一直怀疑费兰特是个秘密的极端派。他并不是局里唯一受到怀疑的人。证据不足,无法采取公开行动,你知道,我们不能只凭怀疑就乱整人,不然就会把调查局搞得一塌糊涂。我们对他进行了监视。”
“由谁呢?”
“当然是由戈尔班斯基。万幸的是戈尔班斯基曾把卡片拍了下来,并将复制件送交了地球总部。但是他认为在他看来这东西不过是个猜谜游戏,之所以把它附在材料里送回地球只是出于办事手续齐全的想法。费兰特(我觉得他是两个人中智能较强的一个)可看出了其中的意义并且采取了行动。他这样做代价是很大的,因为这一来他自己就暴露了,将来不能再替极端派发挥作用。不过将来可能也无需再发挥作用了,只要极端派控制了那装置……”
“也许费兰特已经搞到那装置了。”
“别忘了,他是受监视的。戈尔班斯基发誓说始终没见到装置。”
“戈尔班斯基既然不能设法阻止费兰特带着卡片逃跑,那他多半儿也没办法防止他人不知鬼不觉地拿到装置。”
阿利利用手指轻轻敲击着两个人中间的写字台,不规律的节奏宣泄出心中的不安。他最后说道:“我不想考虑那个。只要我们找到费兰特,就能搞清楚他究竟造成了多大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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