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 作者:南倾(晋江2014.3.10完结)
左之初急忙开口想要帮她说话,她挥手打断道,“他先欺负阿初的,还骂人来着。”
管事微笑着听完,却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这位小姑娘看着面生?是哪儿的呢?”
她理了理衣服,给左之初打了个眼神后,沉着脸不说话。
陆管事打量她半晌,估计是察觉到她毫无法力,衣饰也毫无特别之处,认为大概是哪里跑来的野丫头。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要带着少年等人和左之初离开。左之初犹豫地看向她,她笑笑示意不用担心。
一个人静静地站了会儿,她在一条水流旁坐下,用冷水拍了拍脸,借着水里的倒影整理好乱糟糟的头发。摸摸肿得像馒头似的脸颊,轻叹一口气,这宴会怕是不能再去,就在这里等结束了再去找隐无心吧。
“为什么不说是我的徒儿?”夹杂着一丝冷意的声音响起,隐无心从拐角处转身行来,面容漠然,看不出表情。
她想扯出一个笑容,但却不小心拉到嘴角伤口,痛得直抽冷气,半晌道:“已经够丢人了,不想让你跟着一起丢人。”
隐无心冷笑:“你还知道丢人?”
她唇抿起,抬眼对上那双幽深冷眸:“你放心,我不会丢你的人。”
隐无心眉目嘲讽:“是吗?”
她心下突然很难过,鼻子酸楚,极力压抑欲涌出的泪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收我为徒不过是因为当初答应了容与。你尽不了师父的职责,我也尽不了徒儿的义务。在外面你大可不必强调我是你的弟子,隐无心,就这样吧,我们是不同的人,你不要再逼我了。”
隐无心眉眼淡漠:“你从未把自己当成我的徒儿,所以总不肯正经地称我一声师父。”
惜命抬起眼睛,拍拍额头,似要将眼中的水雾都拍散:“是啊,因为我也不喜欢你,经常对着你叫师父,会让我这辈子都不再想拜师。”
隐无心斜斜看她,面色冷峻:“你果然很讨人厌。”
她垂了头打量自己,有气无力:“答对了。我本来就很讨人厌,长得不讨喜,法术全不会,脾气不好,德行有亏,不好好修炼,没有上进心,浑身上下几乎没优点,有人喜欢才怪。”
隐无心几不可闻地轻叹:“既然知道这些都不好,为什么不去改正呢?”
长长的睫毛遮掩眸中的神色,她屈起腿将头埋在双臂间,闷声道:“你不懂。隐无心,这名字真的很适合你,你是没有心的人,你不会懂。”
许久,脚步窸窣声渐渐远去。她抬头,那个如雪如莲的颀长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
如雪如莲,她苦笑,白雪青莲虽美,可惜冷冰冰毫无情感,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不禁很想念容与,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自己。容与,容与,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虽然经常被骂,但是很开心。不像现在,什么都变成一团糟,既不快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好像这些日子全都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脚步声再次响起,她心中烦躁,看也没看不耐大声道:“隐无心,你……”
话语戛然而止,她沉着脸装作若无其事地四处打量。
“胆儿挺肥的啊,直呼尊上名讳可是大忌,按律要打二十大板。”陆离眨了眨眼睛,满是得意。
她扶额无力道:“还有这样的规定啊?”
陆离俯视她,皱眉:“死团子,你就不能省点心。别仗着尊上宠你,你就无法无天。”
她一下跳起来,目光灼灼与陆离对视:“他宠我?陆离,你烧坏了脑子吧。”
陆离一把推开她的脑袋:“滚开,你才烧坏脑子。尊上面冷心热,看着一副冷冰冰毫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全不是如此。他就你这么一个弟子,纵使你各方面都离谱了点,他能不关心?”当然他没说的是,也因为尊上面冷心热,就你这么一个弟子,而你各方面都离谱了点,所以他也不知如何才能做好这个师父。
惜命脸依旧沉着,但口气已放软:“看着不像。”想了想,又补充道,“感觉也不像。”
“这么说吧,你直呼尊长的名讳试试看。”陆离挑眉提建议。
她脑中不禁闪现隐无忧一掌将她打飞,半月下不了床的画面,头皮发麻,浑身抖上两抖。
陆离:“明白了?”
她:“明白了。”
陆离瞅了她两眼满脸的青紫,嫌弃道:“明知打不过还打,找抽呢这是,不能先忍忍找我过来帮忙吗?弄得成这个样子,真是丢人丢到家了。阿初,把药膏给她。”
她闷闷不乐:“哪里是明知打不过,我以为可以的。谁知……”
陆离扶额:“你这莫名的自信。”
她打开盖子,一股青草味儿飘出来,不满道:“真小气,只拿最普通的药膏。没有玉指罗制成的疗伤药么?那个效果很好。”
陆离怒:“玉指罗做成的药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我爹平时都不舍得用,你倒敢开口。你伤得要死了吗?快死的话我就拿给你。”
她瘪了瘪嘴,尔后,直挺挺躺倒:“哎哟,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陆离:“……”
左之初忍不住笑出声,从她手中取出药膏,帮忙搽上:“二哥这次是遇到劲敌了。”
她闭上眼盘腿坐了,哼哼两声,话音一转问道:“今天那少年是什么人,这么霸道?”突然想起陆离的性子,以及那管事称少年为三少爷,又道,“陆离,那恶霸该不是你弟吧。你们火凤一族很横啊。”
陆离却没接话,对左之初道:“阿初,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有事直接找我,和他们理论作甚,一群没脑子的废物。”
左之初沉默,半天小声解释道:“我怕曲允摘下流云所以不敢离开。二哥养了那么久,今天它刚开花……”声音渐渐低得听不清。
陆离一个爆栗弹在左之初脑门上,低哑道:“笨蛋,不过一株流云而已值什么。以后不许再这样。”
她翻眼看陆离,不屑道:“陆少爷真是好气魄。对啊,一株流云值什么,算起来我这伤也是为你那株流云受的,你把它送给我,这要求不高吧。”流云,百花谱上排名十五的流云,五百年开一次的流云呐,她的心在雀跃。
陆离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恨得牙根痒痒,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出去:“死团子。”
她急忙闪开,还不忘冲他扮了个鬼脸,拉着左之初一溜烟跑开。
陆离沉痛回眸,光芒流动如云的银白花朵迎风摇曳,他的心在滴血,我的流云。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尊上醉酒
她拉着左之初一路飞奔,赶紧逃离现场,陆离没有反悔的机会也就只能认栽,哦呵呵呵。只是跑着跑着,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动清晰传来,她摸着肚子尴尬地看向左之初:“我好像,饿了。”
左之初笑得眉眼弯弯,双手握起,道:“惜命跟我来。”
两人七拐八折地穿过逶迤的石洞,经过一段雕栏画栋,过了流水叮咚的小桥,最后在一处仙气缭绕的小宅子前停住。
她疑惑道:“这里是?”
左之初笑道:“我的住处,惜命在这里不用客气哦。”引她在厅堂一处坐下,左之初端来各种仙果,然后将袖子挽起,裙摆系在腰间干练飒爽,问道:“惜命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
她两眼放光:“阿初会做饭?”
左之初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轻轻点头。
她两手一拍,口水都要流下来,嚷道:“我要吃红烧肉、辣子鸡块、红烧排骨、木耳炒肉、红焖羊肉、牛肉炖土豆、清蒸大闸蟹、盐水鸭、千层肉饼……外加鸡蛋羹和骨头汤。”
左之初:“……”
左之初艰难开口:“这些菜式做起来问题不大,只是食材恐怕一时难以寻到……”
她边啃着一颗果子,边不在意地挥挥手:“没问题,你拣着做两三样就可以。量最好足一点,自从入了隐无心门下,我可是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
左之初掩口笑起来,转身出了房间。
不多时,桌上摆满了大盘大盘的菜式,热气腾腾,香气浓郁引得人口水直流。她看得两眼都直了。
正要开吃,却见院门咚得被踢开,陆离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她一惊,急忙把菜全往自己身边捞:“阿初专门给我做的,你不准吃。”
陆离愣了一瞬,怒:“我偏要吃,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说着冲厨房内的左之初道,“阿初,添一副碗筷,我中午在这边吃饭。”
她见势不妙,本着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原则,不再废话,筷子飞速游动。
陆离也不甘示弱,牟足了劲开吃。
两人以风卷残云之势将所有的菜吃了个精光。然后各自抱着肚子半躺在一侧,哼哼着不动弹了。
左之初有预见地煮了消食汤,两人各一碗,这时他们喝得倒慢,一小口一小口像猫舔水一般。
陆离哀叹:“我一月内都不再想吃东西了。”
她痛恨:“多好的一顿饭,还没怎么品尝就被糟蹋了。”
陆离转眼瞪她。
她毫不示弱瞪回去。
左之初看着两人稚气十足地斗气,不觉好笑:“二哥,你怎么到这边来了?伯父那边寿宴如何了?”
陆离一滞,急道:“哎呀,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我是来找死团子的。”
她蔫蔫问道:“怎么了?”
陆离:“尊上喝醉了。”
她捧着肚子坐起:“什么?!”
陆离愁眉苦脸:“杯子放错了,尊上沾了一小口。”
她不解,这怎么了?
左之初小心道:“曾听师父说过,尊上不能喝酒,好像……一滴就醉。”
她睁圆了眼睛:“不会有事吧?”隐无心千万不要耍酒疯啊,不然墨隐名声全毁了,铁定要累及自己受罚。
陆离挑眉道:“幸亏师兄我及时发现异常,找了个借口把尊上搀出来。”
她平复一下跳动剧烈的小心脏:“他现在在哪儿?”
陆离:“宴席处往左走,十字路口处左拐,第五个房间。”
话音刚落,她嗖得一声跑个没影。
左之初犹豫着开口:“二哥,师父好像还说……”喝醉的尊上很可怕,最好别接近。
陆离一笑,露出满口的锃亮白牙:“是啊,我来就是嘱咐惜命不要随便接近尊上。可惜,她没听完就跑了。”一副哀宛叹息的模样。
左之初抖了抖,这时的二哥也好可怕。
默了片刻,左之初鼓足勇气再次问道:“杯子怎么会放错呢?尊上不会察觉不出的吧?”
陆离再次森然一笑:“尊上今天走神了。”
左之初惊怖,果然不能得罪二哥。
惜命一路飞奔,胃里不断翻腾,刚刚吃下的食物几乎要吐出来。扶着云头,想起陆离刚才的一句话,我一月内都不再想吃东西了。
刚来墨隐还不算太久,对隐无心的了解更是少得可怜。喝醉的隐无心会是怎样的呢?她没有概念。容与醉酒时,最喜欢望着窗外闪烁的星光或如霜的月色出神,然后直愣愣出门,不厌其烦地徒手填花园里的一方池塘;玄黄醉酒时,喜欢拉着人讲话,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十万八万年的事都讲一遍;承宇醉酒时,好吧,承宇好像从来没有喝醉过。
翻身跃下云头,站在那间房门外,她心里一个劲打鼓,好半晌鼓足勇气迈向前一步,但下一秒又抽回。隐无心那么冷清肃然的人,就算醉酒品行也不会差到哪去,自己何须惧他?她耐心地劝说自己。
但转眼间又想起在汤谷时的初次相见,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让人遍体生寒。虽说两人在隐墨殿相处了一段时间,但是那种记忆中的冷还是让她颇有余悸。
她有点怕隐无心,特别清醒意识失去了大半的隐无心。因为隐无心也不喜欢她这个徒弟,若是平时他或许会因某些顾虑而掩饰内心,可若是他醉了,她又不讨喜,这时到他身边不是找死吗?思及此,她退开一步。
然而,今日墨隐来人只有他们两个,虽说陆离和左之初也是墨隐的人。但这师父却是她的,服侍师父是徒儿的本分,她没有理由推脱。再者,若是隐无心因为她的照顾不周而出了事……她默默扶额,真是麻烦。一番考虑,她又近前一步。
正在内心天人交战之际,房门咯吱打开,隐无心一袭银白衣饰长身玉立映入眼帘,他开口,神情淡然,嗓音略低哑,完全不像醉酒之人。他说,“惜命,你有事?”
被发现了,这下不用纠结选择,她只能向前回话。但余光瞄了瞄一切正常隐无心,她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难不成是陆离坑她?可能性很大。但还好急中生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