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 作者:南倾(晋江2014.3.10完结)





  雌性诸神表示,自家女儿终于安全了,再不用担心云承宇那坏小子招摇过市,顶着那张俊脸到处放电。
  诸神相见,纷纷拱手相贺,笑得心照不宣。
  
  有神界之外的人前来赴喜宴,见诸神笑得合不拢嘴,皆暗自嗟叹,这容与上神的人气就是高,他一家喜事便是千万家的喜事,确实当得起六界楷模之称。
  
  而此时,内堂的气氛却是截然不同。外厅是热闹非凡喜气盈盈,内堂却是一片静默气氛凝重。
  玄黄背着手踱了几圈,又望了望远处,终于沉不住气道:“容与,给你说句实话你别笑话我。”他停住脚步,皱眉道,“我心里有点发慌,就像是要上战场的那种感觉,而且是去打一场没有多少把握的战斗。云将这会还没来,你说不会出差错吧。”
  
  容与没有看他,读书如故,淡淡道:“两人亲事结成后你在这挡着客人,我和云将、云中君等人带他们去命运轮台,完成最后一步的延命仪式。即使云将赶不回来,这仪式也不能耽搁。”
  玄黄走了两步,思虑片刻,犹豫道:“鸿蒙最近要归神位,要不你等他一起?鸿蒙的实力你也清楚,多个人多份力。”
  容与神色沉沉,不知是何情绪。“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玄黄眉头皱出“川”字:“你已两次强行修改惜儿的命运,命运轮台的反噬可不能小觑。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要不再等等?”
  容与揉了揉太阳穴,似乎也颇为疲惫,叹道:“不能再等了,大劫将至,夜长梦多。”
  
  玄黄轻叹口气,沉声道:“容与,事到如今,你可曾后悔救她?”
  容与眼中神色浮动,良久,唇角轻扯出一抹复杂笑意:“我只悔当初叫她作惜命,惜命,惜命,这个名字太重了。现在想来,我宁愿叫她作莳萝,大路边上就可生长,虽然平凡却能安静地过活。”
  玄黄又叹一口气,不再劝说,瞥他一眼道:“我去前面招呼客人,你稍息片刻。”
  容与点点头,嗯了一声。
  
  玄黄走出两步,又回过头,磕磕绊绊道:“其实惜儿、也、也挺好的。”
  容与握书的手一僵。
  
  玄黄疾走几步,离得远些,这才出声提醒道:“容与,你的书拿倒了。”
  
  二、
  大红吉服加身,纤腰一束,身姿娉婷,三千青丝挽起,九龙九凤冠细心着上,她妆容精致,臻首微昂,高贵华美。
  
  云承宇进门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他脚步一滞,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唇角勾起,含笑温声道:“惜儿今日真漂亮。”
  她侧眸看他,眉眼也染上笑意,柳眉一挑,毫不谦虚道:“那是自然。”
  云承宇轻轻摇头,笑容里蕴了一分无奈。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她正了正衣冠,淡淡问道。这样好像不合规矩吧。
  “想来就来,谁管那么多拘束。”云承宇敛衣在对面琉璃榻上卧了,笑道,“外面熙熙攘攘跟人间集市似的,无聊得很,还不如来你这里坐坐。”
  “你倒很清闲很随意嘛。”她斜斜睨他一眼。
  “那是,本太子一向倜傥潇洒,岂是这凡俗之事所能缠得住。”云承宇学着她刚才的口气,毫不客气道。
  两人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云承宇屈肘支首,望着她端庄持重的坐姿,笑道:“惜儿倒是甘之如饴啊。”
  她飞他一个媚眼,笑意盈盈:“我这是穿给他看的,可不得委屈自己庄重些。”
  云承宇神情如常,自下而上细细打量她,好一会,半赞半戏道:“你还别说,倒真穿出几分倾国倾城的味道。这红色很衬你的皮肤,雪肤花貌好看得紧。”
  她笑容更大,得意之态毕现,坦然受之:“承宇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你以前可没这么夸过我。”
  云承宇身子稍稍后仰,凝着她笑道:“你以前也没这么好看。”顿了一下,他的笑容不减,“不过呢,无论惜儿是什么模样,我都同样喜欢。”
  
  她下意识地欲倾身以手支颐,突然意识到现在这身庄重繁琐的服饰做不来这样的随意动作,于是重又坐端正,哦了一声,问道,“同样喜欢是有多喜欢?”
  “你猜。”
  “就像是喜欢你自己一般?”
  “惜儿真是太了解我了。”
  “云承宇你个自恋狂。”
  “哦,你以为你能比我好到哪去。”
  
  她笑了,笑得很开心,对着面前的铜镜细看上片刻,一只手轻轻抚上脸颊,摩挲着吹弹可破的肌肤,“承宇,今日我是不是比碧落嫁过来时好看?”
  云承宇瞟她一眼,漫不经心道:“那可不一定。”
  她小心地侧过身,指着那细长眼尾,谆谆道:“看到没有?这可是破天的遗传,碧落这里没我好看。”
  云承宇笑得无奈:“好,惜儿是最漂亮的。”
  
  长长的睫毛忽闪,她扁扁嘴,轻叹道:“最漂亮能怎样,他又不会多看我一眼。”顿了顿,她又道,“承宇,若血婚仪式完成,我会变成什么样的呢?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忘掉所有事情,继续黏着他对他撒娇,以为他只是我的爹爹,甜甜地对他笑,叫他容与。”她依然在笑,笑容干净无邪,“哎哎,承宇,你说容与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你说是不是容与的心都给了碧落,所以才可以这样轻易地对我残忍?”
  
  云承宇翻了个身,双臂枕在脑后,仰面望着房顶,没有接她的话,状似随意扯起另一个话题:“你若是再忘了所有,我倒很难办。你想啊,那时我们肯定成亲了,你说我把你当什么好呢?当媳妇吧,万一某天你记忆恢复,岂不是要怨我。当好基友吧,你又顶着我这太子妃的名义,而且你不清楚情况,到时说不定以为我故意冷落你呢。”
  
  她吸了吸鼻子,笑得愈发灿烂:“你还有第三种选择嘛,你应该把我当尊佛供起来,早晚三炷香地拜着。”
  云承宇瞥她一眼:“那我申请也消去我的记忆,这样对着你不会有心理负担。”
  她冷哼一声:“我倒想消了容与的记忆,碧落都不在了,还心心念着她,何苦呢?”
  云承宇懒懒道:“那你也别念着容与了,反正他也不是你的。”
  她终于忍不住一脚踹过去,“你丫的就不知说点好话哄我开心。”
  云承宇翻身躲开,换了个姿势半躺,“你浑身上下哪里不开心?”
  
  她抹一把不存在的泪水,佯作哀伤道:“承宇,我都泪流满面了有木有。我爱的人却不爱我,我浑身上下都不开心。”
  云承宇嗤之以鼻:“你有生离死别吗?你有虐身虐心吗?你有血海深仇吗?你有相爱相杀吗?你有国仇家恨吗?你有两情相悦却无法在一起吗?你不过是喜欢一位上神,而人家偏偏不喜欢你。有空去趟凡间,书铺里一两银子可以买十本虐得死去活来的话本,让你哭得饭都吃不下去。你就这点事还好意思说自己不开心,若被人听去定会笑话我们神界玻璃心有木有。”
  
  她深一口气,我忍,我再忍,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再顾不得保持庄重形象,大力抡起拳头挥过去低吼道:“我这还巴巴地等着你同情呢。”
  云承宇抬手格住她的拳头,翻眼看她:“这位神使你省省吧。”
  “混蛋,看我今天不把你揍成猪头。”她挣开云承宇的钳制,拳脚并用恶狠狠地袭去。
  
  云承宇一跃而起,左躲右闪,还不忘冲她嬉笑道:“哎呀,戳到你的痛处了,所以恼羞成怒?本太子总是能一语中的,多不好意思。”
  “贱人,我跟你拼了。”她甩掉头上的凤冠,裙摆撩起系在腰间,捋上袖子直接追过去。
  “哎哟,我的祖宗,这就要迎亲了,你们在胡闹些什么?”前来教习礼仪的嬷嬷见到这一幕,哭死的心都有了。
  
  “云承宇,你丫有种别让我再见到你。”她一手叉腰,指着他逃离的方向怒吼,目眦尽裂,气得肺都要炸了。
  “哎哟,这妆全花了,头发散了,吉服也乱了,大喜的日子,我的祖宗你们就不能消停点吗?”嬷嬷布满皱纹的脸上泪水横流,心中叫苦不迭,她当初怎么就答应来伺候这位祖宗。
  “混蛋,他就是诚心来给我添堵的。”她两颊涨得通红,愤愤不平地转身。
  
  此时,云承宇正踩在高高的云头上,眉眼含笑俯视下方的庭院,庭院里有位身着大红吉服的女子正指天怒骂,几欲跳脚。
  她气呼呼地转身进门,经过门槛时还不忘踹过去泄愤,却不料用力太大咯住了脚,疼得嗷嗷直叫。
  
  他静静地望着她,直至那道娉婷身影再看不见。他一只手抚上额头,眼角的笑意一点点散去。如果生气可以让你暂时不那么难过,那我就惹你生气好了。
  你知道我是故意惹你生气,你却仍如我所愿地生了气。惜命,你也不想那么难过是吗?
  
  忆起那天她说,你希望我能好好的,岂不知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惜命,你也不想让我替你难过是吗?
  他要守护她,可是他能做的依然这么微不足道。他勾唇笑得苦涩,云承宇,你究竟能改变些什么呢?
  他摊开双手,细细打量手心交错的掌纹,命运早已写就,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执子之手

  一、
  惜命见到苏鸾时,东君府迎亲队伍正至谷外,喜气洋洋的乐曲传入汤谷,乐曲精魂化作漫天花雨,纷纷而落,铺满迎亲的道路。
  
  诸神窃窃私语,东君府这次迎亲可是下了血本,连这种极耗法力的法术竟都舍得大面积施出,凝空灵之曲为实体,这可不是一般神使做得出。
  这种排场仅在三万年前当时的司战上神容与迎娶碧落时,才有过一次。而那次的结局……
  晓得内情的诸神不禁摇头,长长叹气。希望这次嫁娶能有个好结局吧,也不枉费那个做出这般排场人的心意。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缓缓驶入,乐曲精魂漫天轻舞,洋洋洒洒,像极一场红色飞雪。云承宇一身大红吉服,紫金冠,玲珑玉带,更衬得他身材颀长,公子如玉。
  他眉眼含笑,气质温润沉雅,静立于九龙所驾之车,身后两侧云旗委蛇,迎风飘扬。他从龙车上跃下,开始一步步向前行。
  前面有什么?前面有位女子。那女子虽不是他最想娶的,却是他最想保护的。
  
  云承宇在前行,每一步都踏在这殷红的乐曲精魂之上。神思有一瞬恍惚,他甚至以为自己踏在脚下的是鲜血,源源不断的鲜血。
  心脏不由紧缩,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这血会是谁的呢?他的,别人的,还是惜命的?他神情发怔,直愣愣地迈步走着,心下却是几分慌乱,几分疼痛,几分茫然。
  
  惜命此刻的神情亦是几分茫然,当宁远再次叫了一声后,她才从怔愣中回过神,眼波流转,语笑嫣然,仿佛之前的失神全未有过。她眨了眨眼睛,笑道:“你们终于来了,还以为大家忘了我呢。”
  宁远笑了笑,和气道:“这次的确是我们来迟,愿受责罚。”
  惜命看一眼宁远,转向苏鸾半戏谑半认真道:“苏姐姐真有眼光有福气,宁远可是我们中间性子最好的一个,嫁了他完全不用担心受欺负。”
  
  苏鸾脸颊微红,正要开口答话,却见惜命又愤愤道,“像陆离那样的,谁嫁他谁倒血霉,脾气暴躁性子恶劣,说不了两句就要动手,真不知阿初怎么忍受他的。”
  苏鸾沉着笑道:“陆离虽然脾气不好,但对左之初却是真心实意。那日之事你不也瞧见了么?”
  惜命冷哼道:“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对了,阿初他们呢?我成亲也不来凑个热闹?”
  宁远向前道:“陆师兄和左师姐前不久随山主下山,现在还未回来,已向他们发出讯息,今日应该就能赶来。”
  惜命略略沉思道:“赶不过来也没关系,这不能怪他们,亲事确实定得太仓促。”
  苏鸾与宁远对视一眼,尔后从袖中取出一方紫檀木匣,“这是我和宁远的一点心意,还望惜命不要嫌礼轻。”
  惜命接过来,摆手笑得开心:“哪的话,你们能来我就很高兴了,送不送礼无关紧要。”
  苏鸾笑意盈盈:“惜命打开看看喜不喜欢,我也不知你平时爱好些什么,只能凭着感觉选,希望你不会失望才是。”
  “苏姐姐太客气了。”说着,惜命打开那紫檀木匣,不料一道黑气腾地窜出,撞入她眉心倏忽不见。她蓦地呆立,眸中神采散尽,尔后渐渐阖上眼睛,软绵绵地倒下。
  
  而反观宁远和苏鸾,宁远的身形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