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乱
“白寒参见太子殿下。”
我跪下行礼,跪到一半,左右手臂被一双手握住。抬眸,深邃如海的瞳近在眼前。
“白寒公子无须多礼。”
“谢太子殿下。”我依言起身,自觉地退后一步,避开和端木泽的身体接触,顺手将跪在地上的飞天拉起。
“那,我们启程吧。”
“好。”
我想我是有多大的面子,让太子殿下亲自来接,还让我与他同车,不过这太子殿下的专车果然豪华。里外皆是耀眼的明,车壁覆盖着一层锦缎,里面应是填充着蚕丝,很是柔软,又不会过于闷热。车中间摆着一方小小的木桌,桌角下有暗扣和车身嵌在一起,即不会摇晃也方便移动。车上放着几盘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清茶,器皿皆是银质。丝绸靠垫和蒲团随意地放在马车里,四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镶嵌在车顶四角。我打量着车内的陈设,突然就想到一句话。男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开一部人人羡慕的好车,旁边坐个人人垂涎的美女,这句话在这个朝代同样适用。
“白寒公子,请用茶。”
“谢太子殿下。”我收回目光,接过端木泽送来的茶杯,茶水的温度刚好,透过银质的茶杯,不会烫手,也很温暖。
“劳烦太子殿下亲自来接,草民惶恐。”
“白寒。”端木泽轻轻唤我,言语中带着无奈:“私下,我还是希望你唤我端木泽,如同我们在向阳镇遇见时。”
我看着端木泽真诚的眼神,想起向阳镇的齐欢节,那夜在拥挤的人群中,我与飞天走散,却遇见了端木泽。
“也好。”浅浅地笑,我想起那夜的烟花,那夜的洛水,还有端木泽送给我的那只小小的荷花灯。
端木泽像个孩子般笑开,他很适合笑。
我从来不知道端木泽也是多话的人,他与我端木泓,泓儿似乎极听我的话,这些日子读书很用心,除了国子监的功课还会看许多其他的书。泓儿天天数着日子过,从未那般开心地期待过生日。他那曲长相守,他的太傅听李明珠弹唱完后,神情恍惚,泪湿衣襟。他得很开心,不时开心地笑出声来,我捧着茶杯安静地听,偶尔附和着点头。
长安最繁华的长安大街,京城南北中轴之线,尽头处宫墙巍峨,将那里面的世界生生隔绝。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却想出来,谁都只看到对方的好。朱红鎏金大门气势恢宏,每一个金色的突起都彰显着至上的富贵荣华,这是这座城最华丽的门面,吸引着无数飞蛾扑火。九重宫门,锁的便是那九五之尊。
马车停稳,飞天掀开车帘。九重宫殿,气势恢弘。我去过北京的故宫,去过法国的凡尔赛,即使我已有心理准备,却依然被眼前的宫殿群震住了眼眸。这是用多少金钱生命和时间去堆积的光辉灿烂,乾坤之上,香烟环绕,尊贵与奢华,稳重与柔美,大气与精致,其中小小的一点平衡感尽数给了这座皇城。
“白寒。”端木泽已下车,站在浩瀚的殿宇前。他是属于这里的,他与这庞大的皇城完美地融合。
飞天扶我下了车,一八台软轿已在一边的宫道上候着。
“白寒,这几日泓儿就拜托你了。”
“好。”
“宫里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青烟。”端木泽指了指身边垂首而立的男子,
我点头:“好。”
端木泽凝视着我,眉眼含笑:“去皇陵的队伍要出发了,我要走了。”
“呃,慢走。”额上爬满黑线,端木泽愣是半天没有动静。
我突然就想到了长亭送别,一步一回头,那速度,走一年都走不出十里路。这种情景,我是不是应该拿出一方小手绢,掩面而泣,抽抽噎噎地“啊,你——你一定,要——要回来啊。”然后男主一个华丽地旋身,扔掉身上的包袱,大喊一声“我不走了,我发现我不能没有你。”于是男主与女主自屏幕两边慢动作奔跑而来,拥抱,然后面对镜头齐唱“山无棱,天地和,才敢与君绝。”
浑身一个哆嗦,回神之际,眼前早已没有人影。
“主子。”飞天无奈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回头看着飞天,苦着脸:“我还没‘不送’那。”
一边的青烟在心底哀叹‘他家太子殿下怎么会认识这种脑残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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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姑娘她走了,勿念。”
“没了?”
“没了。”
“都下去吧。”
“是。”
紧闭的眼,深皱的眉,指骨扣着案几,节奏缓慢却一声重过一声。
莫子忧一进门便已经感觉到满室的压抑,斜倚着门板默默地看着座上的男子。长发未束,脸色清寒,隐蔽在几根发丝后的眼缓缓睁开,表面的慵懒遣倦下是彻骨的森寒。菡萏落尘寰是妖孽,可他却觉的,这男人是妖魔。
“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同意。”莫子忧双手横胸,别开头去。暗鬼已经报告过了,太子殿下亲自来接走了菡萏,赶在去皇陵之前与她单独见上一面:“在太子殿下眼中,菡萏是男子,是如你我一般的朋友。”
“可是,她是菡萏。”
太子南巡归来那日恰巧也是菡萏抵达长安的日子,因为有要事相商,他回天下楼迎接端木泽。端木泽向他问起名叫白寒的少年,言语中难掩喜欢的情愫。端木泽他在回来的途中遇见了天下楼的白寒,向阳镇上他们再次相遇。白寒,白菡萏,他嫉妒,疯狂的嫉妒那个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的人。结伴游逛,洛水放灯,漫天花火下的漫步,件件都似是情人之间才会做的事。
她是白菡萏,属于他的白菡萏。
“现在不是时候,况且萱儿还在这里。”莫子忧迎着那对幽深的眼眸,不卑不亢。莫子萱,他莫子忧唯一的妹妹。当年莫家落家遇难,留下的只有他们三人,莫子萱和落尘寰的婚约也是两家父母的遗愿。他不希望萱儿受到伤害,为了这个妹妹他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只是,莫子忧很清楚,莫子萱早已认定了落尘寰,而落尘寰心里只有白菡萏。
一声叹息,落尘寰手指遮住眉眼,不再言语。
38 断魂 魂断
我本以为这三日定会过得顺顺利利,可事实证明老天看不顺眼我过的安逸,没事也给我整点事出来。你端木渊老人家不是应该在皇陵嘛,跑回来做什么?你回你自己的渊王府也就算了,你来端木泓的寝宫做什么?我无语问苍天,您抽哪门子疯那?回答我的是一声轰雷,大有把房顶轰炸的气势。
“十六皇叔。”端木泓叫得那叫一个欢呼雀跃,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了过去,将刚跨入殿门的男子抱了个满怀。
这叔侄俩关系倒是很好
端木渊身着那套白色缭绫衣袍,头发和外袍都有些湿漉,几丝墨发自玉冠中落下,贴在冷硬的额头上。殿内的烛光照亮他的脸,俊颜微垂,看着怀里的小人,坚毅的薄唇勾起不小的弧度,温柔宠溺。
眼眸阖起,我自觉忽略掉那抹惊为天人的笑。端木家的男人笑起来似乎都很好看,连传残暴成性的渊王爷也能这般温暖慈爱,我真应该去翻黄历看看这五月初二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泓儿。”面对那咧着嘴笑得灿烂的小脸,端木渊有瞬间的失神,手掌揉乱孩童额前的发,自手心传递而来的温暖,另他想起她,一个微笑便能温暖他的心的女子。
是什么撼动了那颗冰封的心?我摇摇头驱散脑中的疑惑,与我有关的事我都是得过且过,何况这与我无关的事。抬眼看向飞天,站在暗处的飞天脸色有些许苍白,右手按在腰间,满眼戒备。
“寒哥哥。”
无奈回头,正迎上那双探究的紫色眼眸。别看了,没错,就是我。懒懒起身顺便低头朝大地丢对白眼,站起复又跪下。靠,老娘想杀人。
“草民白寒参见渊王殿下。”
冷冽的眼玩味地眯起,左唇角勾起,似是自言自语:“白寒。”
送过去一个‘到底让不让我起来’的眼神,经过长期观察,我觉得端木渊这人跟我八字不合,命盘相克,阴阳不调,五行不全。
“十六皇叔,你让寒哥哥起来吧。”端木泓想过来扶我,却又被端木渊抱在怀里不好活动。
“泓儿可否告诉皇叔是怎么认识这人的?”
无聊,想让我跪着,你明白声,我跪着就是,‘怎么认识这人’这个起来可长可短啊!我寻着右前方一点,双眼凝视,发呆。
“十六皇叔,寒哥哥是泓儿的客人,寒哥哥是来陪泓儿过十岁生日的。”粉嫩地小嘴有些不满地撅起。
瞅着那双眨巴着的深紫眼眸,端木渊柔和了唇角,瞥了眼地上跪着的人,眼底划过一丝不悦,未让任何人窥见。
“平身。”
缓慢站起,我低下头慢慢往后退,直至全身没入阴影里。
端木渊抱着端木泓坐下,细细地端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心里一片柔软。泓儿长得很像她,除了眼睛,鼻子,嘴巴都与她像极。
“十六皇叔,你不是去皇陵了吗?怎么会回来?”
手指温柔地捏一把那白里透红的小脸,端木渊笑道:“皇叔特地回来为泓儿过十岁生日啊。”
“真的,太好了。”小脸兴奋地放光
“泓儿猜猜皇叔给泓儿准备了什么礼物。”
“什么,什么。恩,宝剑?”
端木渊摇头
“不是吗,恩,武功秘籍?”
我在一边汗一把,武功秘籍?小鬼你和落尘寰混多了吧。
端木渊笑意更甚,依旧摇头。
端木泓有些不耐,扯着端木泓的衣袖摇晃,撒娇道:“十六皇叔,你就告诉泓儿吧,泓儿猜不出来。”
端木渊击掌两声:“来人。”
啪嗒啪嗒的声音传了进来,一名侍卫恭敬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匹小马。小马通体黑色无一根杂毛,一双眼瞳如黑夜星辰般闪亮,黑亮柔顺的鬃毛贴着脖颈的弧线垂下,马身上还挂着水珠,油光水滑。一副做工上乘的马鞍架在马身上,***白的的缰绳分外耀眼。哎,能这般堂而皇之地在宫殿里遛马的人,也就你端木渊了。
惊喜地欢呼声在殿宇中久久回荡,端木泓手舞足蹈的冲了过去,绕着小黑马跳了两圈。小黑马不屑地打个哼哼,无视之。看看,这个世道,不止狗眼看人低,马眼也看人低。
“十六皇叔,它叫什么名字。”端木泓似只无尾熊般缠抱着小黑马的脖子,马脸抽搐,似无语。
“没有名字,泓儿现在是它的主人,泓儿为它取个名字吧。”
“名字,名字。”端木泓摇着马脖子不停地晃荡,马眼一翻,靠,若不是被人拽着,怕它早翻脸了。
“寒哥哥,寒哥哥。”端木泓巡视一圈,终是寻着我,小嘴儿都咧到耳后根了
“寒哥哥来。”
某渊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扫了过来,我深吸一口气,不太情愿地走过去,瞥了眼小黑马,璀璨如星辰的黑色眼瞳映入一抹白,我伸手解下端木泓缠绕在马脖子上的手臂,将端木泓抱进怀中。
“泓儿想叫他什么?”我探出手轻抚小黑马的脖颈,小黑马似是很满意地哼了声,马头垂下让我的手可以抚摸到它的马鬃。
“恩,泓儿也不知道,小黑怎么样。”
小黑马不满地打了个鼻喷,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小黑?我无奈地笑笑,我要是那匹马我也会反对的,这个名字太普通,走哪叫一声,人,狗,猫,猪能跑出一个连。
巨大的阴影将我和端木泓包裹,我瞥了眼身侧白色缭绫的衣角,唇角勾笑:“我们叫他断魂可好?”
“断魂。”端木泓圆眼眨巴
“断魂,好名字。”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听得我心脏一缩。这男人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仰头看向身侧的端木渊,他很高,脖颈仰到酸痛才能攀到他的眼眸,深邃悠远,神秘莫测的深紫染上一层春水般柔软的颜色,微扬的唇角似带着无尽的疼惜。很美,却脆弱地像泡沫,顺着端木渊的视线看去,是断魂的眼眸,黑色水晶一般。
“你以后就叫断魂了,知道吗?”端木泓抚摸着马鬃,凑到断魂耳边宣布。
断魂被侍卫带走,端木渊答应端木泓等天气好时便带他去郊外,教他如何骑马。
殿外的雨棉细悠长,繁密地织就出一层纱,殿外的一切都恍惚了形状,扭曲着。
“寒哥哥。”
我低头,端木泓左手握着我的右手,轻轻地晃。圆圆的小脸仰着,眼中满是期待。轻笑出声,我抬起右手,食指弯起,在那挺翘的小鼻子上刮过。
端木泓小嘴一撅,拉着我的手坐回案几边。端木渊早已坐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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