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风云(楚河汉界)





  周和平笑了笑没多问,把放在写字台上的一个信封推给黄妮娜说:“妮娜,这是给你预支的第一个月工资,多出来的算是奖金。”
  看到黄妮娜有些惊讶,周和平咧嘴笑了一下说,那天晚上你表现不错……
  黄妮娜的脸呼地一下就红了,她不知道周和平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虽然她非常想从周和平的嘴里验证那天晚上的事,但真的当面提起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赶紧低下了头。黄妮娜心里有些不舒服,周和平说给她“奖金”,还说那天晚上她表现不错。周和平为什么非要把他们之间的事与钱联系在一起呢?不,这不对头!黄妮娜觉得心像被一把尖利的刀子狠狠地剜了一下,疼得紧紧地缩在了一起,眼泪跟着就涌上来了。她伤感地想,周和平怎么能这样看待我呢?他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不,我不能要这些钱!
  黄妮娜猛地抬起头,却听到周和平在说:妮娜,我真没想到你这么能喝酒,你陪客人喝酒喝得很到位,客人们都很满意,这些奖金就是我对你工作的肯定。
  原来周和平谈的是工作!原来周和平一直是在与她谈工作!黄妮娜恍然大悟,这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又紧紧地攫住了她的心。她抬起头,一脸茫然地望着周和平。
  从黄妮娜的眼神里,周和平看到了他希望看到的全部内容:失望、孤寂、忧郁、渴求、焦虑、哀怨……周和平伸出两只手,缓缓地把黄妮娜从沙发上拉起来,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积蓄在心中的泪水立刻决堤般地从黄妮娜的眼中奔涌出来。
  周和平一边为黄妮娜擦着眼泪,一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妮娜,我为你买了一套内衣。
  这是一套淡紫色的名牌真丝内衣,做工精美、典雅高贵。黄妮娜又惊又喜地用手轻轻地摩挲着那滑爽的面料,她早就希望能有这样一套高档内衣了。和平你对我真好,黄妮娜感动得声音颤抖着说。突然,她控制不住地扑上去拼命地吻起了周和平,边吻边不停地念叨着,和平你对我真好,和平你对我真好!
  中午,他们出去吃了一顿比萨饼。
  吃饭的时候,周和平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吃得很少。黄妮娜关切地问周和平怎么了,周和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没事,生意上碰到了点棘手的事情。黄妮娜问什么事让他这么为难?周和平却不肯说,说他不愿意让黄妮娜跟着他一起着急上火,他自己想办法处理就是了。黄妮娜深受感动,说和平,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说吧,就算我没能力帮你的忙,也能帮你想想办法找找人啊。你不告诉我我才真会为你着急上火呢。周和平就只好告诉了黄妮娜,说前不久,他去美国与MG公司谈一笔大生意,本来已经很有把握了,但听说省外贸也在与MG公司谈。他已经找了MG公司的亚洲事务助理,对方同意向总裁渗透倾向性意见,尽力协助他们公司谈下这笔生意。但提出他们公司给MG的条件必须要比省外贸的条件优惠。比省外贸优惠倒不成问题,问题是不了解省外贸的底线没法报价。报低了没赚头,报高了又面临前功尽弃的危险。只有摸清省外贸与MG公司谈判的情况,才能报出最合适的价格。MG的总裁近期就要到中国来定夺这件事,届时周和平必须报出最合适的价格,但他虽然想了不少办法,可直到现在还没搞到省外贸的谈判资料,没法下决心。周和平说,为了谈成这笔生意,他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前期准备,投入了很多财力物力,几乎把全部家当都抵上了。如果这笔生意做不成,他就彻底完了。现在,眼看着离MG公司总裁到来的日期越来越近了,他整天在外面跑着想办法,急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和平,那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呢?黄妮娜急切地问。
  跟你说有什么用?还不是害你跟我一起瞎着急。周和平一脸的无奈。
  和平,黄妮娜说,你忘了我就是省外贸的人了?
  是又怎么样?周和平说,这笔业务跟你那摊儿也没关系,再说你就只是个普通业务员,这种重要项目的谈判资料你也接触不上。
  那我就不会找别人吗?黄妮娜埋怨道,我在省外贸那么多年,再怎么着也有几个不错的朋友吧!
  周和平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说,妮娜,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能不能帮上我倒说不准,但我可以试试嘛。
  周和平高兴地吻了一下黄妮娜说,妮娜,你太好了!
  黄妮娜不好意思地说,你看你,当着这么多人。
  那有什么,周和平说,他们在我眼里只是一些萝卜白菜。说着又吻了黄妮娜一下说,妮娜,我眼里只有你,这件事我就靠你了!
  黄妮娜脸色红润地抬头看着周和平说,和平,你放心吧,我会尽力的。
  好!周和平说,那我们现在就说好,等你把资料一拿到手,我们俩立刻去金座订个房,好好地庆祝一下。说罢,又俯在黄妮娜的耳边轻声补充了一句,妮娜,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把这套内衣穿上啊。
  5
  黄妮娜很振奋,从来没有人像周和平这样信任过她。周和平说,妮娜,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会帮我办成这件事的,这笔生意做完后,我要任命你当我的副总经理。黄妮娜想,她不能辜负了周和平的信任,她得对得起周和平,她要打虎上山,让周和平知道她黄妮娜配当他的副总经理。
  但跑了两天之后,黄妮娜才发现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改革后的省外贸与过去大不相同了,管理上比她在的时候严格多了,所有重要的商业资料都实行了微机管理,只有公司领导和个别技术人员才能接触到。
  黄妮娜几乎都绝望了,这两天周和平虽然常给她打电话,但从来没提过这件事,都是问点不要紧的事,说几句关心她的话。但周和平越是不提,黄妮娜心里就越是着急,她知道周和平心里急着呢,只不过是不忍心催她罢了。黄妮娜为此更是感动得要死,更想赶快把这件事办成办好了。
  急中生智,黄妮娜想起了一个人,省外贸负责微机管理的小赵。小赵是计算机专业研究生,小伙子很文气,在对公司人员进行微机培训的时候,他特别关照黄妮娜。有几次晚上上完课,小赵还主动提出送黄妮娜回的家。那时黄妮娜没太在意,她已经太习惯有男人对自己感兴趣了,何况这个小赵在她的眼里几乎还是个孩子。但当她离开外贸的时候,小赵竟专门送她来了。这一次,小赵给黄妮娜留下的印象很深。他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的眼睛里装着那么多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同情和爱慕。
  黄妮娜去找小赵,说她现在找工作需要考计算机,让小赵给她补几个晚上的计算机操作课。小赵果然欣然同意了。跟小赵一起在公司的电脑房里折腾了两个晚上,黄妮娜果然把密码套了出来,又趁支小赵出去买夜餐的机会,把资料全部拷贝了下来。黄妮娜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克格勃,面对兴致勃勃买夜餐回来的小赵,黄妮娜心里愧疚得要死。她不得不一遍遍地在心里安慰自己,我是为了和平才不得已这样做的,我只做这一次,只做这一次。
  后来黄妮娜想,其实当她把磁盘给周和平的那天,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只不过当时她不愿深想,不愿确定罢了。
  周和平查看磁盘时的表情令黄妮娜很不舒服。他眼神儿贪婪地盯着显示屏,一边急切地点击鼠标,一边下意识地将另一只手伸进嘴里,不停地噬啃着指甲,那模样活像一头获得猎物后亢奋不已的野兽。
  黄妮娜在旁边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周和平也没和她说一句话,他显然早已把黄妮娜忘了。关上电脑抬头看见黄妮娜时,他甚至愣了一下,待到反应过来黄妮娜一直在旁边等着呢,这才赶紧现在脸上弄出了一个类似笑的表情。
  黄妮娜最怕见周和平笑了,他这种不会笑的人笑起来的样子假模假式的,有点恕2幌裰芏男δ敲从醒艄猓敲从懈腥玖Α?br />   周和平点燃一支雪茄,心满意足地靠在老板椅上吸了一口说:“妮娜,这下你可帮了我大忙了,改日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黄妮娜一愣,她想说我们不是事先说好了,等资料一拿到手立刻就去金座订个房间庆祝庆祝吗?怎么又改日了?但又觉得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就绕了个弯子提醒周和平道:“和平,我们俩去……去吃个饭吧?”
  周和平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表“哎哟”了一声,说:“糟了糟了,你要不提醒我还忘了,我晚上有个饭局,请客户吃饭。现在已经晚了,我得快点赶过去,这些客户咱们可是得罪不起呀。”
  黄妮娜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里的包,里面装着周和平送给她的那套漂亮的内衣,这是她特地带来的。黄妮娜很失望,又对自己的迫不及待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便不知所措地望着周和平,
  看到黄妮娜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周和平边往外走边说:“这样吧妮娜,今晚儿你找几个朋友出去吃饭,到哪吃都行,回头开个票我给你报销,就算我请客了。”说罢一头钻进车里走了。
  黄妮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地走到金座大厦来的。直到门童向她问好,为她推动转门做出请进的手势,她才发觉自己是站在灯火辉煌的金座面前。来不及细想,黄妮娜赶紧挺直腰身调整姿态,款款地迈步走了进去。
  礼宾小姐迎上来问她住宿还是就餐,黄妮娜没直接回答,只微笑着问我可以用牡丹厅吗?小姐愣了一下,说对不起,牡丹厅已经有客人了。又问请问您有几位客人?我可以给您安排其他包间吗?黄妮娜微微皱了下眉头说,既然牡丹厅有客人那就算了吧,我还是习惯用牡丹厅。小姐疑惑地对黄妮娜说,真对不起,我们这里牡丹厅最紧张,客人一般都是提前三天预订的。看到黄妮娜脸上有些不自在了,又赶紧说,我带您去芙蓉厅看看好吗?芙蓉厅也很不错,碰巧今天预订芙蓉厅的客人没来,您先看看那里的环境,如果满意就用,不用也没关系的。其实黄妮娜知道牡丹厅是不会空闲的,她原意是想给自己找个体面的台阶离开,没想到反倒露了怯。幸亏这位小姐识趣,又很会招呼人,弄得她倒不好意思立刻抽身走了,只好跟在小姐后面去看芙蓉厅。
  芙蓉厅的确不错,与牡丹厅一样的富丽堂皇,只是比牡丹厅小了一点。屋里昏黄柔和的灯光一下就把黄妮娜带回到了那个难忘的晚上。还没等小姐开口,黄妮娜就回头说,好吧,我就用芙蓉厅吧。
  坐在空荡荡的芙蓉厅里,黄妮娜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该请谁来吃这顿饭。这些年她几乎断了所有的社会交往,没有朋友,也从来没请人吃过饭。想来想去,她的脑袋里突然蹦出了六指,对,把六指找来!连黄妮娜自己也感到奇怪,为什么一想到六指,自己的情绪立刻就高涨起来了。她兴致勃勃地马上给六指打了传呼。
  黄妮娜记起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跟六指联系了。自从她到周和平的公司后,自从那天六指从她家赌气走后,她就再没找过六指,六指竟也从来没再找过她。想起来,黄妮娜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六指的,六指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诚心诚意地帮她,为她做了那么多事。而她呢,不仅从来没正儿八经地答谢过六指,还总对六指耍脾气。自己情况不好的时候,有点小事就找六指商量,处境刚好一点就整个把六指忘到脑勺后边去了。黄妮娜想,她今天一定要补偿一下,好好答谢答谢六指。
  六指什么时候进来的,黄妮娜一点也没听见。她常觉得六指走路像个豹子,步伐矫捷且悄无声息。直到六指重重地咳了一声,把她吓了一大跳,她才发觉六指已经站在她身后了。黄妮娜没想到自己见到六指会这么兴奋,这么愉快。她忘乎所以地“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大喊大叫地边拉着六指上桌,边使劲埋怨六指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跟她联系,说六指一定是钻进钱眼里忙活他的臭买卖去了,还说六指是重钱轻友早把她给忘了,说着说着竟真动起气来,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委屈,弄得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转。
  六指一直没说话,任着黄妮娜闹腾,直到看着黄妮娜闹腾得差不多了,才问了一句:“发财了?”
  “谁发财了?”黄妮娜莫名其妙地问。
  “没发财跑金座来请客?”
  “噢,”黄妮娜恍然大悟道,“有人给我报销。”
  “是周和平吧?”六指的脸立刻阴沉了。
  黄妮娜不高兴地说,“你管是谁报销干吗?是我请客不就行了。”
  六指又不说话了,点着一根烟默默地抽起来。
  黄妮娜恨恨地用眼睛抠了六指一眼说:“你这人怎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