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 第四卷 命运的关键
我有义务向下议院解释,我为什么在这时候要求给我非常的支持。有人建议,我们应当进行三天这样的一种辩论,在辩论中,政府无疑地会受到担子挑得较轻的人们狠狠的抨击,到最后不付表决,大家就散会了。这样一来,新闻界中那一部分抱着敌对态度的——有些已公开表示了敌对——就会振振有辞,说政府的信用破产了,甚至在一切已经过去、所有讨论已经举行过之后,还会作出暗示,说有人曾经私下向我表示,我如果要求议会投信任票,那我就是十分轻率的。……
我们近来从远东得到了许多坏消息,我想,很可能还有许许多多坏消息传来,等下我就要说明理由。坏消息之中还会包藏不少说明见识上和行动上都是有错误和缺点的事故。
谁也不会装腔作势地说,没有什么错误和缺点,居然会发生了这些不幸。我看这一切好比惊风骇涛向我们滚滚而来,这就是我要求下议院投一次正式的、严肃的信任票的另一个理由;在这一斗争中,下议院是从来也不退缩的。下议院如果不坚持两件事,第一件自由辩论;第二件在以后来一次明确的、老实的、坦率的投票,那么就有亏职责了。随后,我们都会知道我们究竟处境如何,所有我们必须打交道的人,无论在国内或国外,无论是朋友或是敌人,都会知道我们处境如何,而他们又处境如何。因为我们举行一次自由辩论,能参加辩论的可能只有二三十位议员,所以我要求四五百位坐着不发言的议员们表示意见。
我要求投一次信任票就是因为情况糟糕,而且更糟糕的还要来到。如果一位议员要对内阁提出有益的批评,甚至作严厉的谴责,这样做和他对内阁的看法完全一致的话,那么他尽可进一步行动,并且搞得更凶一些。但是如果有一位有体面的先生对于政府极不满意,而且觉得为了公众利益的缘故,应当把它推翻,那么,他应当有大丈夫的气概,在议会里表明他的主张。用直截了当的话把道理说明白,甚至说得再清楚些,那是无可反对的,政府将作出最大的努力,以求符合于辩论过程中所树立的标准。不过在辩论中,谁都不必说漂亮话,在投票时谁都不必胆小如鼠。我曾经投票反对过我当选后所支持的政府,有时回顾起来,我就为这样做而感到高兴。在这艰难的时期里,人人应当认清自己的本分,尽到自己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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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沙漠地区的战事给他们作了一些报告。
奥金莱克将军为他的战役要求作五个月的准备,但在11月18日他就向敌人进攻。在两个多月时间里,分散的、用最新式武器装备起来的队伍之间在沙漠地区展开了最激烈的、连续不断的战役,每天清晨互相搜索,整天拚着命,往往打仗打到深夜。这里打的仗,结果竟同当初所预料的大不相同。
一切是分散的,混乱的。大部分是依靠着个别的士兵和下级军官的。大部分如此,但不是全部如此;因为如果没有奥金莱克将军亲自出马,改变指挥,下令不惜任何牺牲,必须坚持进攻,施加无情的压力,那么这次战役早就会在11月24日失败了。要不是这一果敢的决定,我们在这时候,就该已经退到出发时所占的老战线上来了,或者还要退得后一些。托卜鲁克可能已经沦陷,隆美尔可能已向尼罗河前进了。此后,战事明朗化了。昔兰尼加收复了,那地方还得守下去。我们还没有能够歼灭隆美尔的军队,不过他们几乎三分之二受了伤,当了俘虏,或是死了。①
①核实数字,附有战后关于敌军伤亡人数的资料,载于第三卷下部第三十章511页[原书页码,下同。——译者。]英军伤亡总数计一万七千七百零四名,敌军伤亡总数约三万三千名。
议会当然没有认识到隆美尔反攻成功的意义,因为他们不可能听到过英国迅速征服的黎波里塔尼亚后即将透露的较大的计划。班加西和阿杰达比亚的陷落,已经是众所周知,这好像是沙漠地区战事中胜负无常的一段插曲。而且,正如这里转载的电报所指出的,关于发生了什么和其发生的理由,我也没有正确的情报。
我不能不对隆美尔赞扬几句。
我不能说目前在昔兰尼加西线的情况是怎样。我们所遇到的是个很大胆很有本事的敌手,我如果撇开战争的破坏来说,他还是个伟大的将军。他一定得到了援军。另一个战役,甚至现在就在进行中,至于战役分晓如何,我有条规矩,就是从来不发表关于战役的预言。我订了这条规矩时常感到欣慰。当然,谁也没有说我们没有机会。……
我提到隆美尔的话,当时顺顺利利过去了。后来听说,有些人感到不痛快。他们不能理解,对于一个敌军将领也要指出什么长处来。这样的小气,原是人情之常,但是这种心情,同取得战争胜利的精神,或是建立持久和平的精神,是相违背的。
※ ※ ※
我随即讲到了我们在远东赤手空拳的更重要的问题。
我已经把这几个月的经过情形向下议院报告了,尊敬的议员先生们从这里可以看出,我们的资源是搞得多么紧张,直到现在,我们还能活下来,真是好不容易,真是好运气——我们是谈不上什么功劳的。如果我们听从了三四个月前大喊大叫的吵闹,要我们进攻法国或低地诸国的话,我不知道,我们现在会处于什么境地。我们还能看见墙上写的标语:“立即开辟第二战场”。谁没有感觉到这句话的吸引力呢?但是想一想,如果我们接受了这种热烈的诱惑,我们的地位会变成怎样的呢。我们每一吨位的船舶,每一支小舰队,每一架飞机,我们军队的全部力量都要使用出来,而且都要用在法国海岸线上或是低地诸国的海岸线上,去作殊死的斗争。远东和中东的一切灾难比起另一个更糟糕的敦刻尔克问题来,就会显得微不足道了。……
我想,在那些曾为了在法国开辟第二战场发表意见、侃侃而谈、甚至大叫大嚷的人们当中,有的现在会重整旗鼓,圆滑地提出质询,问为什么我们在马来亚、缅甸、婆罗洲和西里伯斯会没有足够的部队呢?
在两年半的战争中,我们仅仅能够凑合着应付过来。……
我们刚刚看得见我们的前途。看起来,我们是处在极困难的时期中;但是,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只要我们投入我们最后的一分力量,看起来,我们正在走向胜利,这比从前看得更清楚了。……
我们既然在这里和尼罗河流域对付德国和意大利,就势必没有力量为保卫远东做好准备工作。……也许在这件事或那件事上,本来可以做到而没有做到,但是,我们就势必不能为保卫远东抵抗日本进犯做好准备工作。内阁的方针向来是,直到我们肯定美国也会参战之前,几乎不惜任何代价避免同日本发生冲突。下议院还记得吧,当我们最没有办法的时候,我们甚至于低下头来,把滇缅公路封锁几个月。我记得,在我们现在的批评家当中,有的因此非常愤怒,但是我们不能不那样做。从来不曾有过一个时候,也从来不可能有一个时候,大不列颠或英帝国能够单枪匹马地同德国和意大利打仗,能够从事不列颠战役、大西洋战役和中东战役,同时又在缅甸、马来半岛广泛地在远东做好彻底的准备,来应付日本那样拥有七十多个机动师、世界第三位的海军力量、一支巨大空军的巨大的军事帝国的冲击,来应付八九千万坚强好战的亚洲人的进犯。如果我们开始就在远东那些广漠无垠的区域里分散我们的军事力量,我们早被消灭了。如果我们把战线上迫切需要的大批大批的部队调到没有战事的或者永远不会有战事的地区去,那么,我们就完全做错了。那么,我们就会错过足以使我们大家平安地脱离我们陷入的可怕境遇的机会(现在看来不仅只是一个机会)。……
采取的决定,是要对俄国作出我们的贡献,设法打败隆美尔,并从地中海布岸到里海组成一条更加坚强的战线。根据这个决定,我们力所能及的,仅仅是在远东作一个适度的、部分的准备,以应付假想中的日本猛攻的危险。六万名士兵的确在新加坡集中了,但是现代空军、坦克、高射炮和反坦克炮部队都是要优先供应尼罗河流域的。
对于这个决定,在其广泛的战略方面以及对于有关俄国的外交政策方面,我个人负完全的责任。如果我们把我们的资源处理得不当,我比谁的过失都大。如果我们今夜没有在缅甸和马来亚准备好巨大的现代空军和坦克,我比谁的责任都大。那么,我为什么要接受要求,找出替罪羊来,把责任推在将军们或者空军人员们或者海军人员们的身上呢?那么,我为什么要接受要求,把忠实可靠的同僚和朋友们赶出去,借以平息英国和澳大利亚新闻界某部分人士的叫嚷,或者借以抵消我们在马来亚和远东的败北以及我们还得在那里继续接受的惩罚呢?
我不得不使下议院受了几乎两小时的累。他们毫无热情地接受了他们听得到的一切。但是,我的印象是,他们听了这番议论,并非无动于衷。鉴于我所看到的情形即将来到,我想在讲话结束的时候,该把情况作最坏的估计,虽不使人绝望,亦不预作任何诺言。
我虽然感到胜利和解放有汹涌澎湃之势,会把我们和各国受苦难的人民平平安安地带到最终的目标去,但我必须承认,我觉得战争加在我身上的负担,比在1940年惊心动魄的夏天还要来得沉重。有那么多的战线已经开辟了,有那么多的薄弱的地方要去防卫,有那么多不能避免的祸难,还有那么多刺耳的声音,现在我们能够更坦白地谈谈战争的这些错综复杂情况了。因此,我觉得作为下议院的公仆,我有权利到这里来,请求大家不要对我施加压力,叫我违背良心和不顾较正确的判断,去行动,去找替罪羊,借以巩固我的地位;
请求大家不要对我施加压力,叫我去干那些哗众取宠于一时而终于无济于战争的事情来。恰恰相反,请求大家给我鼓励,给我援助。我从来不敢对将来作出预言。我坚持我原来的纲领:热血、辛劳、眼泪和汗水,这一切是我所曾经贡献的,过了五个月后,在这里面我又添加了“许多缺点、错误和失望”。但是,我看见了光明已从乌云后面闪现出来,在我们道路上越照越亮,正是因此,我在此刻壮大了胆量,要求下议院宣布一次信任,作为联合国家武库中一件新添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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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论连续进行了3天。但是语气对于我显得出乎意外的友好。有的事下议院是无疑要去做的。战时内阁中以艾德礼先生为首的同僚们,大力地甚至于热烈地支持着政府的工作。
到了29日,我只好结束辩论。当时我担心得不到表决。我试图用激将法迫使批评我们的政论家们到投票走廊里来反对我们,同时,又不要得罪现在已经毫无反对意见的议员们。但是我所敢说的话,没有什么能刺激保守党、工党和自由党中心怀不满的人们去参加投票。在付表决的时候,独立工党对信任投票提出异议,幸而,该党占三个议席。两个需要去作点票员,因而结果是四百六十四票对一票。我感谢少数党领袖詹姆斯·马克斯顿,是他把这件事搞得非水落石出不可。新闻界的大事宣传,倒使表示慰问和庆祝的电报从各方面纷至沓来。白宫的美国朋友们表示得最为热烈。总统六十寿辰,我拍电致贺。他复电说:“跟您在同一个十年,妙极了。”但是新闻界中爱唠叨的人并非没有办法。他们见风使舵,敏捷得像松鼠一样。说什么要求投信任票是多么不必要呀!谁曾梦想要同联合政府挑战呢?我管这些话叫“刺耳的声音”,这不过是灾难临头的前兆而已。
首相致议会保守觉领袖 1942年1月31日
我为保守党投票成绩辉煌,而且两年来票数有增无已,向你祝贺。
我要写信给自由党领袖谈谈他们的投票。或许你要核阅一下,特将该函附上,如无异议,希即封寄。
丘吉尔先生致阿奇博尔德·辛克莱爵士 1942年1月31日
自由党在下议院投信任票时的情形,该请你注意一下,在二十个总人数中,六名弃权或缺席,只有十四名代表你党。这十四名中三名是大臣,就是你自己、约翰斯顿和富特。你们在贵族院中还有一位次官。这种情况,真是帆大船身小。保守党在本届政府执政期间的三次表决中既然分别投了二百五十二票、二百八十一票和三百零九票,我恐怕保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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