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慈禧





不觉涌生一股凄凉之情。西遁路上,尹福一直矛盾重重,心绪不宁,他奉命护卫皇驾,既保光绪,又保慈禧。保光绪名正言顺,江湖上都知道他同情和支持光绪皇帝变法维新,保慈禧肯定要遭到不明真相的世人责难,他,一个热血侠士,一个孤胆豪杰,为何要为一个恶贯满盈的老朽疲于奔命?难道是为了金银?金银生不能带来,死不能带走;为了美女?美女如云,花容月貌一场灰;为了精忠?精忠应为明主,岂能俯首帖耳于奸后。唉,有谁能了解他这颗心呢?
  走到三岔路口,一些女人各奔东西,只有四个女人自言家住临潼县,与尹福、木兰花偕伴而行。
  走到一条马路上,才有了人迹,尹福花银两买了一头小毛驴,让木兰花抱着木桶坐在驴上。木兰花把木桶放在驴头上,这头小毛驴还算温顺,一颠一颠地走着,桶里的解药水未洒一滴。
  尹福带着四个年轻女人在毛驴后面走着,才走了一会儿,忽见小毛驴“嘚嘚嘚”地跑起来。尹福一见,有些着急,如果木桶从毛驴上掉下来,那么他与木兰花将前功尽弃。尹福飞也似去追毛驴,那毛驴越跑越急,木兰花拼命抱着木桶,随着毛驴的奔波尽力保持平衡。
  木桶开始摇晃,解药水激荡着,左淌一滴,右落一滴,木兰花一手围定木桶,一手去拽驴头,想让毛驴停住。可是那毛驴却像疯了一般飞奔。
  尹福在后面急得满头大汗,他想发镖杀死毛驴,又怕毛驴栽倒,木桶落地。他两条腿仿佛生风,可是就是追不上毛驴,忽然他见木兰花从毛驴上栽了下来。
  尹福慌了,想到木桶,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尹福追到木兰花身边,只见她娇喘吁吁坐在地上,两只胳膊围拢木桶。尹福一看,解药水晃荡着,没有淌出来,心里才像一块石头落了地。
  “你的轻功大有长进。”尹福上气不接下气,高兴地夸奖道。
  “师父过奖了,我比师父还差十万八千里。”木兰花俏皮地笑着,露出两只酒窝。
  “那你跟我就差孙猴子一个筋斗。”尹福大笑着接过了木桶。
  “你瞧那畜生,它怎么了?”木兰花用手指着前方。
  尹福一看,那头毛驴也停下来,湿淋淋的,两只大眼睛忧伤着,四只蹄子抖个不停。
  尹福放下木桶,朝毛驴笑道:“你纵有千言万语,就和我们说吧。”
  毛驴摇了摇头,扬着后蹄,用尾巴摇来荡去。
  木兰花站了起来,对毛驴道:“小毛驴,你害得我们好苦。”
  毛驴发出恐怖的哀鸣,悲嘶几声,颓然倒下,一动不动了。
  尹福走到毛驴前,见它口中淌着黑血,知道毛驴中了毒,他巡视毛驴全身,发现在毛驴的屁股上钉了一支飞针。
  这是一支飞针。
  这是一支毒针,好厉害的暗器,毒针只有四寸长短,有二寸已嵌入驴体,周围乌黑。
  尹福回头望去,哪里还有那几个年轻女人的影子……
  慈禧、隆裕、瑾妃身中蓝蝎子毒后,寝食不宁,神思恍惚。慈禧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浑身有说不出来的难受。她不愿见到任何人,连李莲英也遣散出去。她想着自己的悲悲楚楚,也想着自己的飞扬跋扈,人生能得到的她都得到了。她自信是个铁女人,登上了最高权力的宝座。多少男人俯首帖耳地跪在她的脚下,多少女人倾慕她的威仪。西施固然美丽,最终落个被范蠡拐走沉入江底;貂蝉虽然妖媚,只能在战乱中几易主公;杨贵妃风流妩媚,马嵬坡上一抔黄土;褒姒引起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最后沦入犬戎之蹄。她慈禧作威作福数十载,目空一切,主宰华夏,虽受了洋人的欺辱,但不减威仪,如今又要东归京城,重温旧梦。没想刚刚领略一下当年杨贵妃的艳福,却中了歹人的暗算,不知生死如何。想到此处,触动心疾,不由嗟叹几声。她想到光绪,这个自己扶持的君王,叛逆自己,想到他在戊戌变法中的种种表演,不由一阵心痛。她想到自己可能会离开人世,而光绪会重新在政坛露面,故伎重演,他会召康有为、梁启超一班人卷土重来,东山再起,也可能把自己踩在脚下,口诛笔伐。想到此处,她觉得脊梁骨透出一股凉气,隐隐作痛。她想叫李莲英,可是又喊不出声。




东归喋血记6(2)



  慈禧蒙蒙眬眬看到有个老太监朝她招手,那老太监童颜鹤发,面容红润,好像从未见过。她恐怕其中有诈,不敢造次。老太监朝她一挥手,她身不由己,轻飘飘,竟随老太监走去。
  她仿佛在云中穿行,周围是一片薄薄的雾,像轻纱一般,软软的。她随老太监走进一片陵区,奇松怪柏,纵横交错;蔓草丛生,野花凋零。两侧有许多石像、石狮、石马、石麒麟,石道尽处出现一座陵殿,她走进叮髅牛讲嘤形涫颗慷ⅲ乔宕笆K行┯淘ィ悄抢咸嘤衷诘蠲趴诔鱿至耍褥殖白呷ィ敝谅踅蟮睿瘀亲献胖诙嗤堑牡弁酰龈鍪谴笄遄笆?br />   “慈禧还不跪下!”不知从哪里发出这种轰鸣般的巨声。
  老太监终于开腔了:“先帝在上,你快下跪。”
  慈禧战战兢兢望着这些帝王,努尔哈赤、皇太极、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同治。
  慈禧诚惶诚恐地跪下了,她终于认出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努尔哈赤红润的面颊在长明灯的照耀下显得丰厚而威严,眉宇之间隐含着一股杀气。他问道:“你就是叶赫那拉氏?”
  慈禧低头小声说:“正是。”
  努尔哈赤怒道:“我大清的江山就要沦落你的手中,你罪该万死!”
  慈禧道:“贱妇知罪,如今不比康雍乾盛世,气数将尽,无可奈何,先帝可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
  “你还强词夺理,想我努尔哈赤当年铁马金戈,南征北战,打下了这锦绣江山,如今被你挥霍得不成样子,你还有什么脸面见先帝先皇?”努尔哈赤的胡子气得乱抖,身子如筛糠一般。
  慈禧嚅动着嘴唇说:“先帝英勇无畏,青史有名;康熙大帝西伐贼虏,战功赫赫;乾隆皇帝才华横溢,名胜多留华章,实堪可嘉。可是雍正帝大闹文字狱,埋下仇恨之种;道光期间,鸦片一役,颇伤元气,从此一窝不如一窝,实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一个区区妇人,也无力挽天啊!不信,你可问我的夫君……”慈禧用求救的目光望着咸丰皇帝。
  咸丰皇帝叹了一口气:“兰妃算是女中豪杰,可比吕后、武后,如果没有她的神机妙算,恐怕大清国早已不复存在。我生不逢辰,赶上太平天国作乱,疲于战乱,苦不堪言……”
  乾隆皇帝瞟了他一眼,说道:“多好的一座圆明园,堪称人世间宫苑之最,可惜毁在你当皇上的年代,你竟连一个花园都守不住。”
  同治皇帝脸色憔悴而苍白,他用充满稚气的声音说:“不要只怪父皇,是我不好。我不好好治理国家,只顾欺花盗草,深宫里的娇花攀折够了,又到民间采撷野花,千不该万不该又跑到烟花巷乱试云雨,弄了一身肮脏大疮,辱没了祖宗的盛名。”
  皇太极温和地说:“皇孙,这也不能都怨你,奸淫乃男女之本性,只是要适可而止。”
  雍正皇帝早就沉不住气了,皇太极的语音方落,便对慈禧喝道:“你口诛我大闹文字狱,要知道自古以来带头闹事的都是读书人,只要把他们制服,天下才能安定。秦始皇焚书坑儒杀了三百六十个书生,至今咸阳古道还有三百六十丘,我才查了几桩文字案,你却大加非义,真是冤枉我也!”
  慈禧道:“先皇,你可知道‘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的诗句,有道是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顺治皇帝也插嘴道:“依我说,‘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我及早看破红尘,斩断尘缘,脱却皇袍真面目,耳听木鱼是生平。我每日粗茶淡饭,素菜青果,悠悠而来,飘飘而去,与日月为伴,和草木为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什么秦淮八艳,什么尔虞我诈,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康熙皇帝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道:“父皇,您哪里知道治理国家的乐趣,自古道,人间三百六十路,各有各的乐趣。从政的,以争斗为乐;从商的,以谋利为乐;从文的,以弄笔为乐;从战的,以杀人为乐;从僧的,以寡欲为乐;从民的,以为民请命为乐;从淫的,以采花为乐。各有捷径,各有雅趣,互不勉强……”
  正说着,殿外冲进两个凶神恶煞的白头宫女,不由分说,架起慈禧朝外便走。




东归喋血记7(1)



  慈禧丧魂落魄地被两个白头宫女架着穿过一个角门,沿着花草盛开的小径来到一个去处,只见湖里有画舫名妓,笙箫嘹亮,仕女喧哗。两岸柳阴夹道,隔湖画阁争辉。花栏竹架,韵客联吟;绣户珠帘,娇娥卧琴。酒馆十三四处,茶坊十七八家,真是繁华盛地,富贵之乡。
  慈禧喝道:“我是大清国的太后,你们为何这般对待我?”
  两个白头宫女也不言语,两只手像火钳子一般钳住她,把她拖到一个门前。只见两扇柴扉,周围篱墙,上面盘着许多青藤薜荔,门前一道池塘,塘内俱是菱莲。进了柴扉,来到一间敞厅,厅内有张旧式的红豆木炕床,在嵌大理石面的炕桌两侧,铺了两张虎皮褥子,摆了两只红缎炕枕。炕床后端有一条长几,几上当中一只大自鸣钟。左右两壁下面各安了四把旧式太师椅。朝厅外看去,四面都是翠笔竹,团团围住,甚是清雅。
  慈禧喝问:“这是什么地方?”
  话音未落,从外屋闪进一个窈窕的少妇,生得端庄秀美,丰满适度;身穿半新的秋香色盘金的银鼠短袄,腰束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脚穿鹿皮小靴。
  慈禧一见这少妇,面色陡变,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你是……人?是鬼?”
  这个少妇正是慈安,慈禧曾设计害死了她。
  慈安冷笑道:“慈禧,幸会,幸会!”
  慈禧拔腿欲逃,无奈双腿似被灌了铅般沉重,动弹不得。
  慈安喝令那两个宫女把慈禧绑了,然后安坐于炕上,缓缓道:“慈禧,当年你设计害死了我,让我含冤而死,我冤魂不散。今日我擒住你,你已死到临头。俗话说,做了孽事,不得好死,你也要不得好死。我这里有各种酷刑,分为凌迟、车裂、斩首、腰斩、剥皮、炮烙、烹煮、剖腹、抽肠、射杀、沉河、绞缢、鸩毒、黥面、割鼻、截舌、挖眼、断手、刖足、宫刑、枷项、笞杖、延杖、鞭扑、兽咬、拷讯等,你愿受何种刑罚?”
  慈禧听了,冷汗湿透内衣,牙齿咬得格格响。
  慈安道:“你为富不仁,害死多少条人命,罪该万死,让你选择一种死法,算是宽宥许多,你为何不说话?”
  慈禧呆呆地望着慈安,汗水遮了眼帘。
  慈安又道:“你可能还不甚明白这些刑罚的含义,我来告诉你。凌迟就是千刀万剐,就是一刀一刀地割人身上的肉,直到差不多把肉割尽,才剖腹断首。车裂就是把人的头和四肢分别绑在五辆车上,套上马,向不同的方向拉,把人的身体硬撕裂为五块。有的用牛或马代替车,所以车裂又称为五牛分尸或五马分尸。斩首就是砍头,腰斩就是用利斧或铡刀将人拦腰斩断,分为两截。炮烙就是让人赤脚在烧红的铜柱上行走。烹煮就是把人放在大锅里烹或煮。剖腹、剥皮,你自然知道。抽肠就是先用刀从人的肛门挖出大肠头,绑在马腿上,让另一人骑着这匹马,猛抽一鞭向远处跑去;马蹄牵动肠子,越抽越长,转瞬间抽尽扯断,被抽肠的人也随即一命呜呼。黥面就是墨刑,用刀刻人的脸部,然后在刻痕上涂墨。宫刑,男子割势,女子幽闭。兽咬就是让野兽把人咬死。此外还有灌铅、火焚、凿颠、断脊、活埋、锯割等刑罪。”说到这里,慈安望着慈禧,冷冷地问:“你到底选择哪一种死法?”
  慈禧早已吓得魂飞天外,哆哆嗦嗦地说:“我受不了……”
  慈安误听她说是“兽咬”二字,于是击掌道:“放虎!”
  一只斑斓猛虎啸着由外面扑来,用血盆大口咬住了慈禧的后背,慈禧惨叫一声,惊醒了,原来是一场噩梦。
  慈禧看到临潼县令夏良材正举着一柄大蒲扇,怔怔地立在面前,满面惊惶之色。
  “你……想干什么?”慈禧语无伦次,大汗淋漓。
  “我……我见这房里有蚊子,想轰轰蚊子,这秋蚊子,咬一口,是一口……”夏良材脸上堆着笑,双手抖个不停。
  “给我出去!”慈禧惊魂未定,呵斥道。
  夏良材唯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