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名人轶事辑览
陵近处,择地公葬,亦皆未就。及身后继起无人,人琴尽散。仅晚纳西湖船家女,独矢守不去,亦可哀已。
南海体格异人,冬日常浴于海,竟不知寒,其人似有魔力,见者辄为所动。游墨西哥时,其总统赠以地数百方里,约为国宾。印度某酋,指巨矿为赆。南海每言及辄自笑其富当可敌国也。
《瓜圃述异》卷上
清末民初之康有为
时康遍游欧西,习闻社会主义之说,乃取其义著《大同书》一种,康又知国人迷信甚深,乃假谶纬之说,以愚徒众,谓己生平有十不死。及孙中山倡导革命,海外华侨弃康而就孙,康势为之日削。双方在海外互争领土,互组党报,政争笔战迄无宁日。无何,民国告成,孙被选为临时总统,康益无以自处矣。是后持复辟之说游说四方,曾与张勋合作,号为文武两圣。勋败,又走依吴佩孚,以吴知大义,不敢言复辟矣。康尝至长安,见某寺有宋本佛藏,绐寺僧以翻印,载之而去;将及潼关,事闻于陕西学界,大愤,遣人追之,得其书而去。好事者夜题其门曰:“国家将亡必有老而不死是为。”
康在“万木草堂”讲学时,倡“素王”改制之说,自字长素,意谓长于“素王”也;字其弟子韩某曰“超回”,字梁启超曰“迈赐”,意谓贤于颜回、子贡也。及其入京时,创“强学会”遍访清才硕望之士,凡稍与周旋者皆列名“强学会”中。前清末叶,外而强邻耽视,内而政治失修,举国惶惶,切望挺生异人以挽垂危之国脉,诚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之时。惜康得其时而不能善用也。鼎革以还,传食于军阀之间。后筑室于西湖之滨,颜曰“天游别墅”。某日出游,遇榜人女,悦而纳之,时已七十矣。自是不问理乱,?)傺以终。
《近代佚闻》
第五册康有为(1858—1927)(6)
康氏联话
联语康梁皆优为,南海在杭州西湖丁家山营别墅,自题康庄,作联云:“割据湖山少许,操草木鸟兽之权,是亦为政。”“游戏世界无量,极水石烟霞之胜,聊乐我员。”
又一联云:“沧桑多变,陵谷多易,宗教多劫,国土多沦,亭阁看鸡虫得失,无一物当情,历尽成住坏空,觉来栩栩。”“天地不大,毫末不细,大椿不寿,朝菌不短,微尘世界何爱憎。叹我生自度,仍行慈悲喜舍,想入非非。”
杂糅儒佛庄老之语以成联,不为精当,其诗亦如此,正南海之学也。
南海、任公思想政见既异其趋向,颇闻任公备受严斥,而尊礼师门如故,其撰南海七十寿联云:“述先圣之贵意,整百家之不齐,入此岁来,已七十矣。”“奉觞豆于国叟,致欢欣于春酒,亲受业者,盖三千焉。”及南海卒,任公作联挽之云:“祝宗祈死,老眼久枯,翻幸生也有涯,卒免睹斯民陆沉鱼烂之惨。”“西狩获麟,微言遽绝,正恐天之将丧,不独动吾党山颓之悲。”
《鱼千里斋随笔》卷上
康有为之诗
南海先生不以诗名,然其诗固有非寻常作家所能及者,盖发于真性情,故诗外常有人也。先生最嗜杜诗,能诵全杜集,一字不遗,故其诗虽非刻意有所学,然一见殆与杜集乱楮叶。余能记诵百余首,所最爱者,己丑出都七律四首之一云:“沧海飞波百怪横,唐衢痛哭万人惊。高峰突出楮山妒,上帝无言百鬼狞。漫有汉廷追贾谊,岂教江夏贬祢衡。陆沈忽望中原叹,他日应思鲁二生。”又绝句十首之二云:“此去南山与北山,猿鹤哀号松柏顽。或劝蹈海未忍去,且歌《惜誓》留人间。”“南山之下豆苗肥,北山之上猿鹤飞,百亩耕桑五亩宅,先生归去未必非。”
《饮冰室诗话》
其二
南海先生游箱根一旬,得诗甚多;《戊戌国变纪事》四首,即成于彼时也。余最爱诵其五古一章云:“天地大逆旅,家国长传舍。斯人吾同室,疾苦谁怜借。万方凝秋风,闭户谁能谢。既入帝纲中,重重缨络纟圭。荆榛蔽大道,涧谷起寸鑔。解脱非不能,垢衣吾敢卸。化身曾八千,恻怛又税驾。仲尼本旅人,瞿昙乃乞者。我生亦何之,历劫更多暇。信宿席不眗,去住心无挂。灰飞沧海变,时放光明夜。”
《饮冰室诗话》
复辟中之康有为
康有为天才卓越,学贯中西,固一代异人也。戊戌政变后,流亡海外,足迹遍地球各国,真可谓目营八极,胸罗万有。然独于君权思想毕生不变,诚不可解。民六张勋阴谋复辟,事前亦曾得康指示。是年二月,康六旬寿诞,张派员至沪祝寿,并请示复辟机宜,康即力促其成。后张在徐召开督军团会议,康亦有密使居徐,作幕后活动。迨张入京,将有所行动时,康于六月廿八日乘津浦路三等车入京,身衣蓝布粗服,手持大蒲扇,人皆以为乡间老农,赴京探亲,不知彼乃胸怀谲变,将挟风云以俱来之康有为也。康下车,即乘洋车至法源寺,卸下行李后,复乘洋车径至南池子张勋私宅,策画一切。至七月一日,遂有复辟之变。故溥仪第一道上谕,发表各部大臣,即任康为弼德院副院长,赏头品顶戴。及张勋失败,康仍以老农装束,乘三等车出京。当时都中搜捕复辟从犯,康独安然赴沪,无人察出,斯亦异已。
康生平得意门生,一为梁启超,一为谭嗣同。戊戌之役,梁跳免,谭遇难,康挽谭联云:“逄比孤忠,岳于惨戮,昔人尚尔,于汝何尤,朝局总难言,当随孝孺先生,奋舌问成王安在;汉唐党锢,魏晋清流,自古维昭,而今犹烈,海疆正多事,应共子胥相国,悬眸看越寇飞来。”予(作者俞血轮)幼时,即闻先辈诵此联,叹为绝作。
《绮情楼杂记》
康有为暮年
复辟之役,康有为简弼德院长,当时创举用人不拘资格,于有为旧职未之计及也。有为奉诏谢恩,以一品服色往,见者知其未脱草野之气,莫不匿笑。当道不得已,赐以头品秩。有为奔走经年他无所得,仅顶带荣身而已。时敌军露布曰:“将帅则乌云瘴气,几榻烟霞,谋臣则巧语花言,一群鹦鹉。”出于梁启超手,不为有为稍留余地,无论知与不知,皆哂焉。有为仕清终未改节,暮年耽于古刻,游陕西至某大庙,买得宋刊经典以归。运经汴洛道中,为土人所觉,诋为攘夺而追取之,其中什一已携至沪。有为故后,有好事者影印陕中宋藏,其所缺者犹假诸有为之家,始成完璧云。
《异辞录》卷4
第五册梁启超(1876—1929)(1)
梁启超,字卓如,号任公,又号饮冰室主人,广东新会人。举人出身,从学于康有为,并成为康氏高足。甲午战争后参与康氏之公车上书,著有《变法通义》,成为戊戌变法核心人物,并称康梁。变法失败后流亡日本,创刊《新民丛报》介绍西方政治学说。辛亥革命后,曾任北洋政府司法总长。1815年袁世凯谋划称帝,策动蔡锷组织护国军反袁。晚年主要从事学术文化活动,大倡“史学革命”“诗界革命”“小说界革命”影响颇大。其著作结集有《饮冰室合集》。
梁启超事略
启超字卓如,亦字任公,广东新会人。当有为讲学万木草堂,以启超学识言辩为最,诸弟子无能及之者。有为既以仲尼自况,而拟启超为颜渊,因以得名。李端典试粤东,睹启超为文如长江一泻千里,不以其肤浅而短之,置前茅,顾左右曰:“此人它日名位出吾上。”招与语,益奇其才,知尚未有室,以女弟妻之。端还朝,盛夸启超于公卿士大夫间,京师靡不知梁孝廉者,争欲一见也。启超与谭嗣同交密,嗣同荐于湘抚陈宝箴,得主讲长沙时务学堂,虽诋毁排满,而鼓吹变法。耆年如王运、王先谦辈,闻而哗然,谓启超莠言乱政,宝箴不为动。盖宝箴素同情康、梁,其子三立尝以强国必变法为辞。学政徐仁铸亦维新之士,既获启超,往往讨论国事至深夜始散,密缄其父致靖,以启超才胜大任,乞荐诸朝。致靖时为礼部侍郎,一日德宗召见,问新政人材,致靖以启超对,得旨赏六品衔,任印书局编译事。将大用,而政变祸作,启超为《时务》官报事已先赴沪,未及于难,亟渡日本,成《戊戌政变记》娓娓数万言,斥那拉后之非,而太息德宗不行获其志。自是久居扶桑,编著《清议报》、《新民丛报》,众以其文字畅达,几人人手置一篇。
宣统末造,郑孝胥、张謇、汤寿潜等设预备立宪公会,与启超互通声气。启超刊《国风报》,指摘亲贵弄权干政,复抗同盟会。时章炳麟方撰《民报》,持论有异同,卒为丑诋。启超不为下,报以恶声,而启超好辩,夫人而知之矣。项城自洹上入都,志欲取而代,既遣唐绍仪、杨士琦南下议和,复召启超归。启超久蛰思动,悉项城优于谋略,遂匆匆就道。自朝鲜经沈阳,东三省盐运使熊希龄迎于郊外,相见语不及私。启超曰:“政治不修,基于贵胄盲从妄作,无预汉族之人。我辈宿主保皇,德宗虽不在人间,幼帝无知,监国昏暗,后死者之责益重。今持民主共和之趋者众,殊不适国情,即论共和,亦当虚君为治。”希龄韪其言,而已为项城所闻,请诏授超司法部副大臣,促速履任。启超濡滞不行,项城复遣亲信要之,遂去。既相见,绝口不谈往事,仅以倒清抑存清为问,项城佯笑曰:“予安敢叛,倘政策不容于当世,旦夕且退。”启超默然。
迨民主之制昭告天下,项城膺元首之选,使入赞密勿。启超辞曰:“非其时不仕,非其官不为。”项城知旨曰:“吾当成子之志,储材以俟他日,子且耐守之。”启超乃著《庸言》月刊,谓性好弄翰,志在立言;复纠合同类创共和党,为文论币制甚详。项城即起为币制局总裁,启超辞勿胜,有以“不才之才,为无用之用”语。岁癸丑,希龄拜组阁之命,请于项城,以百端待举,宜得高尚之才相助为理,荐启超掌司法部,时称第一流内阁。旋退,授参政。筹安会兴,杨度布《君宪救国论》,谓止乱莫如帝制。启超愤然正色曰:“此何时,此何事,项城又何人?而可如是其轻且易耶?”作《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一文,累万余言,讽刺项城,且诋度,一时舆论归之。有告之者曰:“子置身虎穴而履虎尾,可乎?”启超悟,间道走桂林,说陆荣廷举兵,卒成西南护国之图,启超被推为都参谋,而项城死矣。黄陂入继大位,复集国会,以段祺瑞主内阁。对德宣战问题,府、院争论久不决,启超既成《欧战蠡测》一书,力持加入协约国有利,祺瑞谓然,而国会解纽矣。不一月而复辟乱作,黄陂被逼而去,祺瑞张讨逆之师,征启超为左参赞,预戎机。事平,授财政总长,不安于位退。
自是不复出,讲学北之清华,南之东南诸大学间,为报章杂志撰文,谓将以教授与记者终其身,不复从政,其言凄惋。久之积劳撄疾,医断为腰伤,剖腹取左腰而出。越二载,疾革,医以镜视,惊曰:“现存之一腰固损坏者,然则已割之一腰得毋误乎?”亟察影片,始悟损者存,好者去,而启超遂死庸医之手,人皆惋惜不置。倘尽其天年,他姑勿论,著述当益富矣。
睇向斋主曰:有为、启超以师生齐名,论者以有为品德不修,不无可议,论政则弥有坚忍不拔之志,笑骂由人,垂老无贰心,乃其长处;启超则善变,莫测其意旨所在,言行恒为人所疑。是说也,予并存之。
《睇向斋逞臆谈》
还君明珠双泪垂
梁启超乙未(光绪二十一年)会试,副考官李文田极赏其卷,已议取中矣,卒为正考官徐桐所厄,以致摈弃。李氏于落卷批“还君明珠双泪垂”之句,以志慨惜,传为文字因缘佳话。胡思敬《国闻备乘》纪其事云:“科场会试,四总裁按中额多寡,平均其数,各定取舍,畸零则定为公额,数百年相沿,遂成故事。乙未会试,徐桐为正总裁,启秀李文田、唐景崇副之。文田讲西北舆地学,刺取自注《西游记》中语发策,举场莫知所自出,惟梁启超条对甚详。文田得启超卷,批不知谁何,欲拔之而额已满,乃邀景崇共诣桐,求以公额处之。桐阅经艺,谨守御纂,凡牵引古义者皆摈黜不录。启超二场书经艺发明孔注,多异说,桐恶之,遂靳公额不予。文田不敢争,景崇因自请撤去一卷,以启超补之,议已成矣。五鼓漏尽,桐致书景崇,言顷所见粤东卷,文字甚背绳尺,必非佳士,不可取,且文田袒庇同乡,不避嫌,词甚厉。景崇以书示文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