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秘史





      苏茉尔点点头,欣慰地拍拍铃子。她转身走向回廊尽头,正与吴克善碰个迎面。    
      吴克善担心地问:妹妹……她好些了?    
      苏茉尔神情无奈,低声道:走吧!    
      窗外,雷声雨声渐小。屋内只有皇太极和大玉儿,他们一个坐在桌边,一个坐在炕上,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蜡烛上的烛花啪的一声爆开,室内好像一下子亮堂了许多,皇太极收回心思,把目光转移到大玉儿身上。大玉儿花容月貌,肌肤似雪,在烛光下楚楚动人。皇太极凝视着大玉儿许久,见她一动不动,沉静得犹如雕像,不禁有些尴尬。他站起身走过去,见大玉儿肩上已被雨淋湿一片,便伸手轻轻去拍,搭讪着道:瞧,都淋湿了,真是孩子气!    
      大玉儿低下头,皇太极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大玉儿仰望皇太极。    
      皇太极轻声道:眼红红的,怎么,哭了?    
      大玉儿淡淡一笑道:没有。    
      皇太极柔声道:玉儿,我会对你好。    
      大玉儿勉强一笑,轻轻说道:我知道。    
      皇太极感叹道:你仿佛有好多种样貌,玉儿。有时候,你的柔顺让我平静;有时候,你的娇憨让我心动;有时候,你的妩媚让我迷惑。玉儿,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大玉儿微微一笑,轻轻挣脱皇太极的怀抱,走到案边去倒茶,她轻声道:大汗喝了不少酒吧?苏茉尔熬了浓浓的普洱茶……    
      皇太极摇头,用试探的眼神看着大玉儿,说道:不用了,就这么微醺最好。况且我喝得不多,因为筵席中途,我去了一趟阿济格那儿,看多尔衮。    
      听见这名字,大玉儿心头一震,强忍着情绪,尽量让声音平静:十四爷……他回来了?    
      皇太极点头:嗯,不过伤势挺重。大夫说,熬不熬得过去,就看这两天。    
      大玉儿的心都揪在一块儿了,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竭力抑制激动的情绪。尽管如此,她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他……还好吧?能……能熬得过来吧?    
      皇太极肯定地答道:我想他能熬得过来,年纪轻嘛!我在他这个岁数,已经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回了!    
      大玉儿神思恍惚,没察觉皇太极已来到她身后,胳臂伸前绕住她,她不禁一震。皇太极倾前在她耳边轻笑着低语:吓着你了?别怕……别怕……    
      皇太极搂紧大玉儿,吻着她的额角:玉儿,你真美。像春天的花瓣,那么甜,那么鲜。你是我的!玉儿,你是我的!    
      皇太极吻上她的脸颊。    
      她神情空洞,不再挣扎。    
      半晌,大玉儿突然怔怔地低声喃喃道:听,雨停了……    
      夜晚,寒气袭人。阿济格府屋外的台阶上,坐着神情沮丧的多铎,他斜倚着柱子,已醉得又哭又笑,还猛灌着酒。苏茉尔、吴克善匆匆赶来,看见多铎这副模样,既难过又心疼。吴克善忙上前拉起他,叫道:多铎,你怎么了?醒醒啊,多铎!    
      多铎勉强睁开眼,见是他们,又哭又笑地乱嚷着:是你们!求你们饶了他好不好?不要再说了!不要再来了!    
      苏茉尔见状,干脆直接开门进屋,只见孤灯如豆,空无一人。    
      苏茉尔喊道:十四爷!    
      屋里没有人应声,苏茉尔张望着没有发现多尔衮的人影,急忙退出,问多铎:怎么没有人啊?十四爷呢?他上哪儿去了?!    
      多铎舌头发硬,说着醉话:没有人……没有人……上哪儿去了?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感觉,好啊!真好啊!    
      多铎又猛灌着酒,吴克善无奈地放开他,多铎瘫倒在地。    
      苏茉尔、吴克善对看一眼,忧心如焚。    
      苏茉尔:我可不能久留,您快想法子找找他呀!    
      吴克善冲向多铎,又拉又拽地将他抓起,怒吼道:多铎!你醒醒!多尔衮不见了!    
      多铎睁开眼,眼神惊惧。    
      郊野,寂静漆黑。雨停了,夜空中星光逐渐闪现。神情悲愤的多尔衮在潮湿泥泞的大地上策马疾驰,马蹄踏得泥水四处飞溅,寒冷的风吹得他浑身颤抖,可胸中的疼痛并没有减少……而此时,清宁宫小跨院厢房内,温馨详和。皇太极将娇美如花的大玉儿揽入怀中,缓缓取出她发上的金钗,一绺乌发散落下来;皇太极的手接着缓缓逐一解开大玉儿褂上纽扣……    
      郊野,多尔衮使劲催动坐骑,马好像懂得主人的心思,四蹄腾空,奋力奔跑。马蹄踏起的泥水飞溅到多尔衮脸上身上,伤口由于剧烈运动,痛彻骨髓,他几乎快支持不住……    
      室内,皇太极面带微笑,他的手从大玉儿的头发抚过至颈项至圆润的裸肩。大玉儿神情恍惚,凄美而绝望……    
      郊野,多尔衮伤心欲绝,他一面疾驰,一面揩去泪痕……    
      多尔衮疾驰到出征前他与大玉儿聚会的地方,摔下马来,跌倒在泥浆里。他拼了命才爬起,踉跄几步,好不容易才站定,仰头望天,神情痛苦而悲愤,突然狂喊:玉儿!……玉儿!……玉儿!    
      多尔衮孤独地在旷野中哭喊着大玉儿的名字,只有不远处的那匹马驻足陪伴他。    
      皇太极和大玉儿在床上躺着。皇太极心满意足地睡去,发出如雷的鼾声;大玉儿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的脸望着窗外,望着那对她来说永远也不会再圆的月亮。    
      多铎举着火把率领着一群侍卫,转遍了城郊,终于在泥浆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多尔衮……    
      大玉儿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夜枭的叫声更让她心烦意乱,她觉得胸口像堵着一块石头,憋闷得喘不过气来。于是,她悄悄穿衣起来,轻轻开门走出屋外。侍女铃子忙上前问道:侧福晋,怎么起来了?    
      大玉儿不答,在屋外走了几步。    
      铃子有些害怕地说道:是被这夜枭吵得睡不着吧?我听那些老妈子说,夜枭叫啊,就是在数病人的眉毛,等一根一根数清了,那病人也就死了。    
      大玉儿一怔,想起了重病在床的多尔衮。她满脸怒色,急匆匆走进屋去。    
      铃子还在困惑不解时,大玉儿手里已拿着马鞭出了屋,头也不回地向花园走去。    
      铃子低声急唤:侧福晋……    
      大玉儿充耳不闻。她快步来到花园,疯狂地到处朝着树梢挥鞭,树叶、雨水纷纷洒落。    
      大玉儿大喊:不准数!走开!不准你数他的眉毛!    
      夜枭叫声依旧,阴森骇人。    
      大玉儿精疲力竭,无力地靠住一棵树,泪如雨下。    
      清晨,鸟语啁啾,昨夜雨迹犹在。清宁宫小跨院厢房内,苏茉尔弯身整理着床上的衾枕被褥。    
      她悄悄转头看大玉儿侧影,大玉儿披散着长发,只穿着贴身丝褂,倚在窗边,怔怔地看着窗外的一树槐影,神情郁郁。半晌,喃喃道:他……熬得过去吗?    
      苏茉尔过来为大玉儿披上一件小袄,答道:还不知道呢。    
      大玉儿纹丝未动,仿佛泥塑木雕一般。    
    


第三卷多尔衮悲愤赴喜宴

     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灿烂的阳光使皇太极心情舒畅。他一从大玉儿的厢房出来,就直奔清宁宫哲哲寝宫,他从内心里感激哲哲的体贴大度。    
      兴冲冲走进寝宫,哲哲却不在室内,由于皇太极情绪很好,他想在等哲哲这段时间里,再仔细回味昨夜与大玉儿的鱼水之欢。他倚在窗边沉思,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哲哲轻手轻脚进来,见皇太极面带微笑,沉醉在遐想之中,对自己的脚步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心里难免有些犯酸。她也悄悄倚在窗前,伸手轻轻一推皇太极,半戏谑地问:大汗啊,玉儿……好吗?    
      皇太极一怔,领悟她说的是什么,微微一笑,轻搂住她的腰道:好!但……没你好!    
      哲哲笑着睨视他,说道:言不由衷吧?我哪比得上玉儿!    
      皇太极轻轻一笑道:她是很美!晶莹透亮,整个人就像是……羊脂白玉雕出来的。可惜,也像玉一样冷。    
      哲哲意味深长地笑道:这玉啊,在人手里握久了,它自然就暖了!    
      皇太极被哲哲的语带双关给逗笑了。    
      哲哲收敛笑容道:说正经的,今儿要办的事儿可多了!得先领玉儿去拜祖宗,还要召请本家亲人,让玉儿给他们装烟敬茶。    
      皇太极摇摇头道:玉儿在这儿待了这些年,谁不认识!你身子又重不能劳累,装烟敬茶就免了吧!    
      哲哲坚持道:这是老规矩,免不得!正式确认了辈分,今后好改称呼。    
      皇太极笑道:都听你的。你安排吧!    
      哲哲沉吟道:装烟敬茶该请妯娌领着,就找大贝勒福晋吧!对了,十四弟能来吗?    
      皇太极皱着眉道:多尔衮?我看他伤势挺重,恐怕起不了身吧!    
      哲哲既愁又喜,叹气道:唉!真是老天有眼、祖宗庇佑,十四弟平安回来了!要不然,咱们怎么对得起他的……    
      哲哲发现差点说溜了嘴,心头一惊,硬生生停住,勉强一笑,搭讪着顾左右而言他。她忽然惊叫道:唉呀!说着话都忘了时候,大汗该上朝了!    
      皇太极没有说话,继续沉思,但脸上已没有笑意。    
      清宁宫正殿内外,贝勒亲贵们相见,或行礼或招呼玩笑,嗡嗡的说话声交织成一片。阿敏和莽古尔泰低声嘀咕着并肩走向清宁宫。    
      莽古尔泰感叹道:没想到,多尔衮这小子还能活着回来!    
      阿敏神情不悦地道:斩草没除根,这下可麻烦了!    
      莽古尔泰猜测道:不过听说他伤势沉重,还不知……    
      两人说着话已至清宁宫门口,阿敏举手示意莽古尔泰噤声。两人对视一眼跨进大殿。    
      清宁宫内,皇太极、哲哲当中端坐,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以及年长的亲贵们环坐,年轻的子侄辈们立于诸人之后。    
      代善之妻领着大玉儿,来到代善跟前道:侧福晋给大贝勒见礼。    
      苏茉尔捧上盛烟末的烟荷包,大玉儿取烟末为代善装烟点火。    
      苏茉尔用托盘捧上茶,大玉儿取了一盏,迎视着代善,恭敬地奉上,嘴里道:大贝勒请用茶。    
      代善道谢:多谢侧福晋。    
      大玉儿微笑行礼。    
      代善之妻领着大玉儿依次为阿敏、莽古尔泰、众亲贵等人装烟敬茶,比皇太极年龄小的弟弟都起立受礼。    
      皇太极和哲哲神情愉快地看着大玉儿行礼如仪。    
      突然间,围站的众年轻子侄纷纷让开,大玉儿抬头看,迎面走来的,正是多尔衮。大玉儿如遭雷击,呆呆捧着茶盏看着他。    
      哲哲惊喜地叫道:十四爷,你没事了?快过来,给你留着座儿呢!    
      多尔衮状若无事地走向前,但大玉儿看得出他在强忍身体的痛楚,努力保持步履的稳健。    
      经过大玉儿身边时,她忙低下头,可多尔衮目中无人,根本就没有看她。    
      多尔衮对皇太极和哲哲施礼后坐下,神情稍稍舒缓。一直很担心紧张的多铎暗自松了口气。    
      代善之妻领着大玉儿继续装烟敬茶。    
      皇太极暗暗观察着多尔衮,关切地说道:十四弟看来气色好多了!不过还是要多多静养。    
      多尔衮控制着情绪,很平静地:只可惜赶不及向大汗讨杯喜酒,来喝碗茶也是好的。    
      皇太极开心地大笑。    
      大玉儿正装烟敬茶,闻言一阵心如刀绞。    
      哲哲瞥了大玉儿一眼,心中忐忑,忙道:难怪十四爷想来道贺,他跟玉儿从前就像兄妹一般,如今更成了叔嫂,名正言顺地是一家人了!说完,又瞥了大玉儿一眼。    
      大玉儿正给一个贝勒装烟敬茶,闻言一怔,知这话意在提醒,连忙压抑住情绪。    
      多铎微微冷笑,睨视着坐在对面的阿敏,话里有话地大声道:是啊,可不是“一家人”嘛!    
      阿敏轻哼一声,避开他的目光,转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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