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八贤王by:景文(历史yy+虐心+强受+he)
德芳无言。
他知道,寇准是对的。但是他也同样明白,这将是一场是以少对多,实力并不相当的恶战。面对大宋建国以来最严重的危机,这的确是唯一的法子。
只是这一回,他们将赌注加到了极限。
点将台下,是正待出征的十万禁军。披坚执锐,枪戟如林。远处御驾已经准备好,四匹白马头插着白色雉羽,拉着黄金装饰的战车。
龙旗在车前烈烈的飘扬。
同样是亲征,数年前,是收复国土。而数年后却是拼死抵御外敌。
禁军队伍中无数年轻的面孔,正仰头望他。那些眼神里却是更多的忐忑和疑虑。多次对辽作战的失利,在他们心里多少留下了阴影。
德芳纵身上马,马儿长嘶一声,跃上点将台。他环顾了一周,低沉的声音远远的传出去:
“将士们,你们的父母兄弟都在何处?”
这些士兵是青年,大部分都是来自全国各地,也不少本就是东京人。年纪轻轻,自然都有父母家眷在堂。他这么一说,士兵们都站直了身子,脸上多少平静了一点。
“家人在边疆的,可以逃到河北路;河北路破了,可以逃到黄河南。可是如今辽军已经攻到黄河,黄河再往南,就是帝都!若是帝都破了,他们还能往哪里逃?他们就都会变成无家可归的亡国奴!你们是禁军,是国家的精锐。你们担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有你们的眷属,你们的父母!”
阳光在他的濯银重甲上流淌。胸甲上的流云火焰中,耀眼的银龙盘旋,红艳的大氅在晨风中飘扬。他冷冷的望着台下十万将士,而他们的眼中,渐渐凝起了光辉。
鼓号开始滚滚雷动,脚下的沙尘震动。
那是出征的信号。
他突然高喝一声:“生死在此一战!”
“喝! ! !”禁军齐声呼应,万人的声浪震天,似乎连汴水都被震起了波涛。
这一日,十万禁军浩浩荡荡的开往澶渊。
金龙的战旗随着大风卷动在头顶,如同一卷烈焰般的波涛。
德芳回头望向寇准。
他正负手,默默地望着天地尽头的薄云。
夺权
寇准立马在德芳身边。从天而降的雨水,冰冰凉凉的,给了他一个激灵。他伸出手,用非常不符合宰相风范的语气说了一句:
“操,居然下雨!”
他烦躁,德芳是理解的。已经靠近黄河,可是行军的速度却变得越来越迟缓。皇帝几乎一日三歇,他的不情愿,百官都已经看出来。而这场来得不巧的大雨,正好给行军带来了更大的困难。泥土重新被雨水浸的松软,打落的树叶和泥浆一起深陷在前军留下的脚印,官道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水洼。
“全军止步!原地休息!”快马的传令官,飞驰过去,蹄后溅起了一串泥水。
寇准脸色铁青,狠狠的抽了一记马臀。他暗骂了一声,扭头看德芳,用极低的问了一句:“这脾气是像你们赵家的谁啊?”
德芳冷冷瞥了他一眼。
队伍前,皇帝的御撵停了下来,一个内侍跌跌撞撞的踏着泥泞奔来:“千岁,陛下请你过去一趟。”他又望望寇准,“就请您一个。”
踏过满路的泥泞,还未上撵,他就听见一人的声音传来:“益州路途遥远,而且关山险阻,绝非建都的好地方。反观金陵,三十余年来,没有战祸。城市富庶,又接洽运河,当是建都的良地。不比那四川,民风彪悍。”
“四川关山险阻,才有利据守。”
“那金陵也有长江天险。”那人毫不相让。
掀开撵帐,德芳看着围坐在皇帝身边的两人。刚刚说话的正是副相王若钦,而另一边是中书大臣陈尧叟。两人暖裘玉袍,和皇帝一起围坐炭炉,正在高谈阔论。见到德芳进来,一身几乎湿透的征衣,大氅下还黏着泥泞。他们不约而同的收住了声音。
“在商量什么?怎么都不说话了?”德芳微微笑着,眉角微挑。
“千岁……”两人起身行礼。
“皇兄,两位大人在提议迁都。朕觉得……似乎可行,所以想听听您的意见。”皇帝轻声说,“皇兄,你先坐,休息一下。”
德芳“哦”了一声:“原来是要迁都。”他点了点头:“两位,我大宋建都开封多少年了?”
“五十余年。”
德芳转身,面对皇帝:“那么陛下,你打算是要逃到四川,还是要逃到金陵?”
皇帝有点心虚了:“不是这个意思,朕只是为了保险起见。东京……东京离前线太近了。朕也是为了避免国家都城沦陷。不如皇兄你替朕监军,朕回去筹备迁都事宜。”
德芳立在原地,怔怔望着自己的弟弟,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说的话。皇帝看他神情有异,不仅有些忐忑:“皇兄……”
半晌,德芳才怆然一笑,沉声道:“大宋建国五十余年。宗庙社稷、天下财富兵甲都集中于帝都。如今危难当头,便是普通百姓也知道要死守家园。”他直直看着皇帝,上前一步:“你身为帝君,居然想抛下祖宗社稷,逃到江南?”
落在身上的冷冽目光,让皇帝忍不住往后挪了挪:“皇兄……”
他握紧了身侧的纯钧,抑制着自己的怒气。臂上青筋突起,绝望翻涌不息,几乎将他吞没:
“难道你以为你迁了都,还能保得住这半壁江山?还是你以为,抛弃了这半壁江山给辽人,就能一世苟安!?”
他猛然转身去看另外两人。
那两人见势不妙,早都龟缩在一角,碰上德芳的目光,顿时一颤。
“祸国殃民的恶臣!”
德芳猛的扬起马鞭,迎面抽向王若钦。乌纱顿时被抽出去老远。他随即一脚踢翻了陈尧叟。王若钦惊叫一声,却顾不得去找官帽,急忙的窜下马车,落脚不稳,一下栽入泥泞之中。
御撵外随驾的大臣和官兵,都愣住了。
“赵德芳!”御撵里响起了皇帝的断喝声。
德芳扶着门,慢慢回头看他。目光相撞,皇帝顿时涨红了脸,气势丧了一半:“你……你要干什么?他们都是朕的御前大臣。”
德芳低头,过了一刻,终于缓步踏下御撵。他向皇帝躬身施礼,平静的说道:“臣冒犯御驾,罪该万死。”
皇帝没想到他居然主动认错,毕竟有些心虚,于是顿了一顿道:“平身吧,下回……不要如此冲动。”
“是。”
他转身离开。内侍上来要打伞,却被他快步甩在身后,独自走进了滂沱的大雨中。那一刻,全世界几乎已是汪洋,雨水从各个方向扑进身体的各个缝隙。沉重的雨点不断的砸在眼睛和嘴角,冰冷得一直渗透到心底。
慢慢的,他木然的脚步停了下来,站在雨中一动不动。
闻讯而来的寇准吃惊的望他。德芳浑身湿透,好似泥塑。散乱的头发,粘湿在前额,缕缕垂下。苍白清俊的脸上,只有一双眸子亮的惊人。
寇准将他拉到伞盖下,不待发问,自己的手腕突然被牢牢扣住了。
“虎符呢?在不在你这里?”德芳低声问他。
“当然在。”
“平仲,”他抬头望寇准,“此时情况紧急,退一步就不堪设。我绝不能让他退缩。你明白吧?”
寇准沉默良久,才轻声道:“这可是一条不归路,踏上就再不能回头了。”
德芳咧嘴苦笑:“回头?半壁江山眼看都要葬送了,你我还有何处可以回头?再说,不过就是挟持皇帝,我又不是没有做过。”
“那以后呢?大战之后又该如何?”
德芳淡淡一笑:“此战若赢,你我此后自然能独断朝纲。此战若输……”他不再言语。谁都知道,此战若输,帝都陷落。国破山河碎,又何需后路?
两人对望,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各自微微一笑。
“好吧。”寇准仰了头轻叹,“不论千山万壑,我都随你了。”他顿了一顿又道,“真是,难道我活着就该欠你的?”
德芳莞尔,笑得暖意缱绻:“早晚会还你,何必着急?”
御撵上驾车的内侍,换成了禁军。德芳立马在御撵旁,轻轻点头。身边的起驾号角响起,撕破雨幕,远远传出。
皇帝掀起御撵窗帘惊看:“皇兄?”
德芳微微一笑:“军情危急,我看陛下还是及早上路的好。”皇帝愣了一愣,却发现王若钦和陈尧叟二人早已不在随驾队伍之中。他望着德芳淡淡的笑意,脊背上顿时冒起一阵凉气。
“陛下以为如何?”他微笑的问着。
前军其实已经开拔。皇帝望着他身后枪戟如林的禁军,只得道:“那……那就起驾吧。”
德芳举起手。
御撵沉重的车轮开始往前移动。
连阴几日的天突然放晴,万道阳光刺破云层,在深秋苍苍茫茫的原野上投下变幻的云影。中军的步卒和前锋营骑兵终于到达了黄河岸边。
澶渊城,横跨黄河,分为南北二城。此时黄河上早已架起浮桥。隔着黄河,能清晰的看见北城上飘扬的火红战旗。皇帝的轿撵落在南岸。浮桥被河水冲出了一个弧形,在滚滚的怒涛上延绵往对岸去。黑甲的禁军立在浮桥两边,恭迎圣驾。
北城的号角忽然响彻云天。北城南门大开,一道赤甲的骑兵,闪电一般疾驰而出,沿河而立。坐在御驾上的皇帝,望着身边的寇准。
寇准回头一笑:“陛下你看,那是迎接您的杨家军呢。您踏入北城那一刻,必定是千万将士欢声雷动。”
皇帝的脸色却并不轻松。脚下的黄河怒涛,震的浮桥在晃动。
禁军的号角在他身后突然高鸣起来,和北城的号角连成一片,鼓号震的皇帝耳边轰鸣。
德芳立在北城上,背着双手迎风眺望。秋风卷动他一袭白色的征衣,远远望去,整个人就好像高楼之上一只临风剔羽的白鹰。他远望着浮桥上的队伍。
黑羽的禁军簇拥着皇帝,正缓缓的渡过黄河。
金色龙旗插上他身边城墙那一刻,北城里爆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欢呼声。滚滚如雷的远远传出数十里。连同脚下这座古城,都在被这雷动的士气隐隐震动。
没有多久,南边隐约可见的山地上,发现了辽军的游骑兵。宋军试探的攻击了一下,很快退回了城内。所有人都明白,这数百游击背后,是辽国的二十万大军,正气势汹汹的压来。
北城大营中,宋军将领们围着沙盘而立。盘上辽军的黄色陶俑中簇拥着一个金色的大俑。那是辽主大营。
“辽军远来,我军以逸待劳。这是不小的优势。”寇准说。
众人点头,但形势依然让每个人心头都压着巨石。士气虽然高昂,但是兵力有悬殊,却是不争的事实。这样严峻的形势,让他们觉得这块巨石沉甸甸的说不出话。
寇准皱眉:“高将军,若是太祖皇帝在,他会怎么做?”
中军大将高琼是太祖时期的老将之一,东征西讨多年,在军中极有威望。他捏着胡须,沉吟道:“太祖皇帝用兵以正合,以奇胜。敌人强大,则攻其弱,避其锋芒。既然辽人分了三路而来,又是远途长征。那就该以奇兵奔袭落在后面的耶律沙,断其粮道,烧其粮草。”
接替李继隆的石保吉道:“这话说得对。他们劳军远来,粮道必然拉的很长。他们自以为在后军,离我军尚远,必没有防备。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就有八成胜算。如果击退后军,便可调头与前军夹击右翼,收回河间失地。”
寇准望着沙盘,久久凝看。最后他抬头望向他们,冷笑道:“杀耶律沙那个老贼有什么用?断了粮道,他们是会退走,可是元气未伤,明年可以再来。”他提高声音道:“这次不杀则已,要杀就要让辽人再无南下之力!”
杨延昭点点头,又摇摇头:“要动其根本,难。”
寇准望他们,冷声道:“只有一个法子,杀辽主!”
初战(上)
此句一出,堂中沉默了下来。各个将领脸上都露出了不同的神色。
寇准扫过他们,缓缓道:“粮道一定要截,但不能一味躲避锋芒。如今北方已入冬季,早晚容易起雾。我军在澶渊城外布下大营,引诱辽军精锐来攻。我们集中精锐,趁夜埋伏至侧翼。他大营一动,必有破绽。再加后方被劫,军心必会动摇。那时,我军就如尖刀,攻其不意,直插咽喉。”他手中的马鞭,重重击在沙盘之上,敲在了金色大俑上。
高琼沉吟了半刻:“还有耶律哥休西边一路。”
“这不妨。”寇准道:“耶律哥休多疑谨慎,只要能拖住他们,不让他驰援中营便无大碍。”
石保吉拧眉:“出其不意,攻其要害,寇相的战策的确了得。不过,深入敌腹,必要来去迅捷的轻骑。可是我轻甲骑兵一共只有五万。就算全部用上,以五万之数,深陷他十二万大军,这太过涉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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