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蓝与黑 作者:王蓝





耄C雷绻馨盐倚吹囊坏慵醇副椋不岫运幸妫映缟薪诩蟮木窕蛐砟芏运摹肮笞逅枷搿庇兴跋臁R虼耍揖醯米约旱背醮鹩Υ凑庖黄澳铀枷胙芯俊保匀硕约旱咕皇患幸庖宓氖隆! ?br />   有时候我在图书馆写这篇东西,郑美庄便陪我在一边看看画报,或是小说。有时候郑美庄说我写得太累了,坚要请我到沙坪坝街上吃顿丰富的晚餐。我却她不过,便去吃了一次。她叫了太多好吃的菜,却还一劲儿地嫌厨子烧得没味道。她把么师老实不客气地申斥了一顿,骂他们这个菜摆了过多的盐,那个菜摆了太少的糖,再不就是辣椒没有放够,肉片切得太厚——她不吃的东西很多,像芹菜、葱花、蒜、香菜——她一看到就生气:然而,事前她并未关照么师一声“免放”,结果菜端上来了,她一眼便发现到那些素来被她深深厌恶的东西,立刻忍不住地暴躁地叫起来。幸好,那些东西我一律能吃,并且爱吃,这样,她对么师的火气才稍稍减去。么师被她骂得莫名其妙;可是,都不敢回她一句,因为他们的老板已经一再亲自出场拱揖道歉——老板的肚里一定有数:这位小姐是个“气魄大”的好主顾,两个人吃饭竟要了十个人也吃不完的菜。他们挨骂的代价颇高,临行郑美庄给他们五元小费,当我跨出饭馆门口时,我才清楚想起,她掷出的那张五元票是“关金票”,五元关金折合法币是一百元。  
  回校途中郑美庄直向我抱歉,她说今天没吃好,要改天请我到重庆市区或是到她家里尝尝几道名菜。  
  “打牙祭”,我一向不反对;可是过火地大吃大喝,实在不为我所喜。“前方吃苦,后方苦吃!”“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几个触口惊心的大字,方才已经向我的脑子里顶撞。我直想告诉郑美庄此时此地我们不要过于亨受,才心安理得;可是,想到我们的友谊尚,只好婉转地说了一句:  
  “我们这两天正加紧研究墨子,应该效法他的节用啊;否则,多对不起墨翟老夫子呢!”  
  “是呀,政府也在天天喊节约;不过,我是已经节到不能再节了,” 郑美庄一本正经地对我说,“自从香港和重庆不通飞机以后,我的衣、食、住、行四大人生需要,其中两大需要便遭到严重阻碍:我平日最爱吃的大虾、螃蟹、香蕉,从此再不能来了,我平日最爱穿的一些衣服料、袜子、皮鞋也从此再不能来了,想不节约也不行哪!好在住、行两大需要尚未受到影响。啊,张同学,找一天到我家去耍,好吗?看看我家的房子,很不小哟,防空洞尤其修得好,有警报时,可以在里面开亮电灯打麻将、斗纸牌、吃点心,真安逸,我还可以带你到南岸黄山我家的别墅玩,坐滑杆去,坐我家特备的那一种红豆木做的‘拱干干轿子’——”  
  她一向说话很快,这次还没等我插话,她又接着说下去:  
  “忘了告诉你一件新闻,刚才我不是说香港重庆间的飞机不通了吗?跑滇缅路的司机在时势造英雄下可就都成了财主,不久以前我们一位女同学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少将和一个司机,她选择了半天,结果决定嫁了司机。另一位女同学由于长辈热心安排做媒,要她嫁给我们邻校一位教授,你猜她怎么响应?她说她实在十分敬仰那教授的学问,可是她已经回拒过两个司机的求婚,这足以说明她目前尚无嫁人的意图,否则怎会放过那两次好机会?”  
  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笑吧?我也觉得她们太可笑了!”郑美庄说,“一个女孩子嫁人绝不能为了贪图人家的钱财呀!”  
  “对,我也一直这么认为。”  
  “譬如我,”她猛一停,然后说,“我不想结婚;不过万一要结婚时,我要选择一位穷而可爱的人——”  
  我们又海阔天空地漫谈了一阵子,最后她问了我的家世、志愿与嗜好。她十分同情我自幼失掉父母的悲惨命,她一连说了七、八遍:  
  “好可怜呀!好可怜呀!”接着,她又说:  
  “我简直无法想象你是怎么生活过来的?如果是我,一天没有爸妈的日子也受不了呢!你不知道我爸妈多么爱我,尤其是爸爸,他从没有打过我一下,骂过我一回,或者拒绝过我一次要求,我向他发脾气,他便向我赔礼,以前妈时常说全四川的人都怕爸爸,爸爸却怕女儿——”  
  谈到嗜好,她问我:  
  “跳舞?”  
  我摇头。  
  “打牌?”  
  我摇头。  
  “吃酒?抽烟?”  
  我摇头。  
  “电影?戏剧?”  
  “比较爱好。”我第一次点点头。  
  “看书?田径赛?”我再点点头。  
  “还有打抢?”  
  “不,”我回答,“我并不喜爱打枪,因为我不喜欢战争。”  
  “怎么?你反战?”  
  “不是。我们这次对日抗战一点也没有错,因为不抗日我们整个民族便无法生存;可是战争的本质太残酷,我希望这次打退日本以后,中国和全世界都不要再发生战争,战争是人类所做出的最愚昧最野蛮的事——”  
  “唉哟哟,没想到你还是个思想家?”  
  “谢谢你的加冕。我的志愿就是终生做一个‘和平鼓吹者’与‘自由民主政治鼓吹者’,我读了快三年政治学系,我已懂得一些道理,我衷心拥护民主政治,我认为老百姓可以用选票决定政府官员的去留,决定政党的上台下台,可以用正当舆论左右国策与政府施政方针,是人间最新,最进步,最合理,也是唯一无二最美好的政治制度,更仅有在这种政治制度下,人类才能放弃战争——”  
  我想郑美庄一定会对我这番话感到枯燥乏味;可是她却连连地点着头:  
  “我很少听人向我讲说这些事,你讲得有学问,硬是要得!”  
  我一直伴送她回到女生宿舍。    
  四十四    
  同学间渐渐传出来我和郑美庄“要好”的新闻。维他命G欢蹦乱跳地叫个不停:  
  “这真是出人意外的新闻,应该发行‘号外’!郑美庄如果当真爱上张醒亚,倒是给咱们外省同学与贫寒同学出了口气!”  
  最低领袖对于郑美庄的印象恶劣如初,他每天在我床下叨叨着:  
  “同学四年之内不交女友的诺言,你可要背弃了;不过除了郑美庄,你和谁‘交朋友’我都不反对,单单是郑美庄,唉,不倒翁总司令的女儿——”  
  我一方面向同学们否认我和郑美庄有“不平凡的友谊”——这是事实;一方面自己确也曾思虑过一番:目前,我不需要恋爱:即使恋爱,也不需要一位郑美庄这样的娇贵小姐。我一向相当尊重女性,对于捕风捉影地乱讲某某小姐爱上某某男士的“马路新闻”素来十分厌恶。我不愿郑美庄为我受到任何流言的伤害,我决定在和她走向更深的感情的道路上,悬起止步的“红灯”。  
  我再没有到女生宿舍去找过她。“墨子思想研究”写毕,交给她后,我辞拒了她邀我进城玩一天的建议。  
  “我从来没有像这样受过男同学的‘方’!”她颇不开心地对我说。她不高兴或发脾气的时候便会顺口溜出四川土话。“受过男同学的方”,这句话我能懂得“方”的意思是指碰了钉子。  
  我一面道歉,一面推说最近实在太忙,希望放暑假后能有去她家拜访的机会。  
  她把嘴一撇:  
  “那么,这篇‘墨子研究’我不能收啦;要收,你就得接受我的答谢——请你到我家吃饭,然后到南岸黄山玩,到南温泉也可以,我跟爸说了好几次了,他说可以派一个副官陪我们去,照料我们——”  
  “不,我若一定要你答谢才替你写‘墨子研究’,那岂不太无意义了吗?”我这样回答她,她无话可说,悻悻而去。  
  几天以后,我们在课堂附近碰面,她笑玻Р'地告诉我:“‘墨子研究’全部抄完了。”  
  “有没有看不清的地方?我写得够乱吧?”  
  “完全看得清,你看抄得好不好?”  
  咦?她竟能写得如此一手工整的毛笔小楷!我一面欣赏她的书法,一面暗喜她亲自如此细心地抄写一遍,我当初希望墨子思想能给她若干影响的心愿,多少或会发生了作用。可是,她突然说了出来:  
  “小楷写得很好吧?爸爸的一位刘秘书替我抄写的!”  
  我几乎打了个寒噤。我很懊丧。  
  我对郑美庄开始失望。可是,我马上自问,我为甚么要对她失望呢?对于一个自己从未深切关怀与期待的人,有何失望可言呢?  
  难道我关怀她吗?难道我曾对她期待过甚么吗?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我像失恋一般地走开,步子是那么沉重,心情又那么空虚。我并不曾和郑美庄恋爱;然而,我一时无法排除那一种古怪的“失恋”的情绪。  
  自此,我很少和郑美庄讲话,碰面时淡淡地打个招呼,便迅速跑开。同学间的反应很锐敏,异口同声地说:  
  “郑美庄和张醒亚之间,确仅是普通同学关系而已。”  
  也有人说我钓金龟钓失败了,或是讽刺我想扮演“花园赠金”里的薛平贵,可惜遇到的却不是王宝钏——维他命G又有消息:他看到郑美庄在“Romancd Road”上,挽住一位男同学漫步——  
  我全不在意听到的这些话。冷静想想:我实在并没有爱过郑美庄。  
  学期中间,学校举办动会。去年因故动会未能举行,今年同学们便个个摩拳擦掌,苦苦锻炼,准备一显身手。不少同学以我为竞争的对象,他们扬言要以新的纪录一雪两年前败在我手下的“国耻”!  
  最低领袖和维他命G因为和我同班同系,便特别为我加油打气,维他命G更自告奋勇地出任“拉拉队长”,当我一下场,他便领着我们系里的同学大吼大叫:    
  “哧崩扒!  
  吓崩扒!  
  张醒亚,  
  Ra!Ra!Ra!”    
  我因为两年来从未中断练习,四百公尺、八百公尺,和中栏三项仍旧得以保持了冠军,成绩较大一时代更稍有进步。在竞争最激烈的四百公尺中栏决赛获胜下来时,我被维他命G为首的一群同学包围起来,这个和我握手,那个拉我膀子,有的模仿西洋礼俗抓起我手背就吻,有的欢快得疯狂般地将我拥抱,或是用力地槌打我的肩头和胸脯——突然维他命G叫起来:  
  “让开让开,国文系的女大使来送贺礼了,文法学院原不应该分家呀!应该如此敦睦邦交才对!”  
  原来是郑美庄来了,两名校役跟在她后面,抬着两大筐黄澄澄肥实实的广柑。  
  她向我握手道贺,连说:  
  “我和许多同学打赌,我说你一定能得第一,她们说不一定,于是她们说如果我赌输了我便输两筐广柑给她们吃,如果我赌赢了我便买两筐广柑请客,反正两筐广柑我是买定啦!可是,天晓得,我是一百二十个希望我赌赢呀!”  
  大家人手一个,早已纷纷剥开广柑,兴高采烈地大嚼特嚼。男女同学越聚越多,几乎各院系都有人来了,郑美庄宣布:供大家吃个够!她命令校役把福利社的广柑存货一齐拉光送来,然后,她轻轻地在我耳边说:  
  “懂吗?这是因为你呀,因为要庆祝你的胜利!”  
  “谢谢你,谢谢你。’我颇为激动地低声回答她。  
  “美庄,只请广柑不行,要请吃糖!”一个女同学猛古丁地叫出来,我认识她,她就是那以脾气好出名的“丈母娘”。  
  “对,丈母娘说得对!郑美庄得请我们吃糖!莫紧‘做过场’哟!” 大伙儿争先恐后地跟着嚷。  
  我被男同学们抬了起来,维他命G扮个鬼脸,用四川腔吆喝着:  
  “张醒亚,格老子好安逸哟!安得儿逸哟!”  
  自从这次在动场旁,经过同学们的“起”,我和郑美庄在“空气”中俨然成了“好友”;然而,实际上我已再度想过,我不能熄掉为自己燃亮的那盏感情道路上的“红灯”;尽管对于郑美庄的一片好意,我衷心感激。  
  维他命G一天告诉我说:  
  “郑美庄确实很喜欢你,前些日子据说因为你对她不太亲近,她便故意挽着一个她不并喜欢的男同学在‘Romance Road’上荡来荡去,希望能刺激你一下,要你对那男同学嫉妒,然后你便会去对她表示好——”  
  “维他命G,你一向不造谣,刚才说的这一段,一听就是杜撰的。你怎么知道郑美庄的这种心计呢?”我不信地反问他。  
  “句句实言,全是丈母娘告诉我的!郑美庄那几天对丈母娘说她那种企图刺激你的方法未能生效,她很失望也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