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子图记 作者:川豆子(晋江12-07-26完结)





  
  “咳咳……各位!”楼下传来了廖掌柜的声音,正在吹着夜风的烟暮雨急忙挤到房间的另一侧,探身眺望。
  
  从二楼往下看,廖掌柜本就浑圆的身形更显的滑稽,烟暮雨心中暗笑,但耳朵却是高高的竖起了。
  
  “小店……今天有幸请到逸香楼的……”他稍作停顿,似要勾起大家的兴趣,“妙竹姑娘……来为在做的各位助兴,共庆佳节!”
  
  在座的食客们闻言无不惊喜,虽说逸香楼在青阳并不红火,可妙竹姑娘的大名却是早已耳闻,可惜妙竹姑娘的真颜只有很少人有幸得一见,如今万肴楼真是天大的面子请来妙竹姑娘为大家助兴,是即饱口福又饱眼福。
  
  缓缓的丝竹声在观众的掌声中响起,悠扬而清澈。一身着妃色褶裙和藕色纱衣的姑娘走上台,怀里抱着蓝布包裹的琴,她微微顿首行了礼,向四周环顾了一圈,抬起头望向二楼的包间。
  
  烟暮雨看着她抬头露出姣好的容貌,明眸熠熠,皓齿青蛾,微微一笑间更是带了风情万种,这该是她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了吧!逸香楼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却见她眼神游离,似乎在寻找什么。烟暮雨好奇的环顾四周,身旁的少爷漫不经心的往楼下一瞥,似是与妙竹四目相对,妙竹微微颔首一笑,仿佛拨开云雾的明月,竟似明朗的感觉。难道她与少爷相识?
  
  一声琴音闯进有些迷离的烟暮雨耳中,舞台上的妙竹笑靥如花:“各位大人,妙竹有幸得诸位赏识在此奏曲一首,还望大人们满意。”声音清脆悦耳,真是才貌双绝的女子。
  
  琴声再次响起,缓慢悠长,弦音牵动着情丝,探进茫茫人海,流水一般渗透入体,冰凉而透彻。却又仿若浩瀚深海中隐隐的微光,抑制着呼吸,久久而不能停歇。
  
  “忆雁回昔日何如?金鼓齐鸣,朝暮干戈。念雁回今日何如?秋风萧瑟,草木摇落。问为何走一回人间,却看尽苍凉?君不知归期几何,相思愁白头。忆君思君君不见,爱也荼靡,恨也荼靡。”她唱的情谊款款,却凄然悲凉,周遭的食客仿佛也被带进了往昔的岁月中,心中泛起点点苦涩。
  
  烟暮雨静静的听着,窗外已有寒意的秋风不留神溜了进来,绕过脖间,激的她缩了缩脖子,看着寒清止道:“少爷,妙竹姑娘一定是有心上人,却是苦恋未果,才会唱的如此惆怅吧!”
  
  寒清止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她披上,轻轻笑道:“雨儿小小年纪也懂得男欢女爱了?”
  
  “先皇昔日金戈铁骑多次大胜于雁回谷,而如今却正如词曲所唱一派萧索。”孟子安多看了楼下的妙竹一眼,不知何意,未有多说。
  
  妙竹一曲终了,虽然这首词曲在佳节时分多显凄婉,依旧不扫看客心情,大厅里片刻便觥筹交错,欢声不断。
  
  烟暮雨还在为刚才的词曲有些戚戚然,瞧到费陌推门进屋,又欣喜了起来:“陌哥哥,刚刚那个乞丐呢?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妙竹姑娘的表演都错过了!”
  
  费陌坐下大喝了口茶水,笑道:“给了些铜板打发了,门外太过拥挤,我挤了半天才进来,呵呵。”他挪了挪位置,贴到寒清止耳边低语,只见寒清止微微颔首,只字未说,依旧坐在那里一副闲适。
  
  烟暮雨也并在意他们在谈论些什么,自己一旁乐在其中,寻了孟子敬继续聊着江湖趣闻。
  
  “对了,子敬啊,你上次去闲来客栈可听到什么趣事?”烟暮雨好奇道。
  
  孟子敬回想片刻:“那里就是些江湖杂人聚集,也没什么大事,对了……前些日子西塞的苦丹门门内被人寻仇,一夜死了好几个高手呢!正月过后,要在飞云山庄举行武林大会,就为了讨论这事呢!到时候肯定是相当热闹!”
  
  “苦丹门……可曾知道是何人寻仇?武林大会又是怎么回事?”
  
  “武林大会这次要比武选举新任武林盟主啊!小丫头,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啊,明年的武林大会啊肯定有新看头!至于是何人寻仇,似乎还尚不得知。我听他们说啊……江湖上啊……可能又要有风浪了……”
  
  这时房门又被缓缓推开,走进屋来的竟是妙竹。
  
  妙竹手里捧着一壶酒,面带微笑,目露柔光,轻声道:“妙竹得知二位公子在此前来拜访。”说罢又向寒清止和孟子安行了礼。
  
  被忽视的孟子敬心中略微有些愤愤,带着些许怨气朝烟暮雨和费陌看去想求得安慰,谁知那二人似早已习惯被忽视,还充耳不闻的窃窃私语。
  
  寒清止起身让座,道:“寒某久闻妙竹姑娘大名,今日得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妙竹含笑:“公子见笑,妙竹得诸位抬爱。”说着又朝孟子安瞧了瞧,给各位一一满了酒,又徐徐道来,“这酒是万肴楼的五十年酿造的桂花酿,也是万肴楼的镇楼之宝,廖掌柜吩咐我拿来给贵客尝尝,还望能入得了各位的眼。”
  
  妙竹自是端起酒杯,先干为敬,又满上一杯,朝着孟子安道:“言阳孟公子久闻大名,不知妙竹可有幸敬公子一杯?”
  
  孟子安眼神略有氤氲,薄唇扬起,也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妙竹姑娘才艺震惊四座,也让子安大饱眼福。”他脸色微微爬上酒色,淡淡一笑,如莲花静谧盛开,竟看得烟暮雨有些痴了。
  
  万肴楼的桂花酿果真不是空有虚名,欢饮片刻,便见孟子敬有些不胜酒力,晕晕乎乎,口里开始嘀嘀咕咕,孟子安便与烟暮雨三位先行告辞。
  
  寒清止随后起身,敲敲费陌和烟暮雨的脑袋,嬉笑道:“走了,再晚了就得本少爷背着你们回去了。”
  
  走在路上,烟暮雨倚靠在费陌身上,洁白的脸蛋上两朵红晕,看的人想伸手去捏,很是可爱。
  
  她还算有些酒量,努力安稳的走着路,猛然抬头傻傻的看着费陌,笑了片刻,把费陌就要笑的毛骨悚然了,她轻轻的扯了费陌衣袖,试探的问道:“陌哥哥……咱们这一路上肯定会有很多……闲暇,你教我武功……可好?”
  
  费陌一愣,看着走在前方完全不关心他们的寒清止一眼:“少爷可同意?”
  
  烟暮雨大力的点点头,看的费陌生怕她把脑袋给点掉了:“少爷说只要费陌同意,我没意见。”她学着寒清止的语气,把瞧得费陌一个激灵。
  
  费陌思索片刻,觉得这样也好,女孩子家有几招功夫自保,在江湖上也方便许多,便道:“雨儿之前跟我习过轻功,有些内力,你底子又绝佳,只是有内而无外招,我只需教你几招防身用便可,也不至于只是花拳绣腿。”
  
  此时的费陌不禁沉思,少爷他,怎么突然又同意雨儿习武了?他不是怕雨儿会了武功会一心寻仇迷了心性么?
  
  夜已过二更,寒府的人都已入睡,月光洒在地上,点亮坠落枝头的桂花,也慢慢抚上院中仰卧在椅上那人垂下的黛蓝衣裳。
  
  寒清止纤细的手指抚过脸上罩着的面具,缓缓摘下,那张精致而邪魅的面容暴露在月光下,显得阴沉而晦涩。他微闭双眼,手里拿着晚上在万肴楼费陌递给他的一节黄绿相间的布带,猛然睁开眼,双眸漆黑深不见底,黑暗中,微微扬起唇角。
  
  




☆、第六章 出行

  金桂节过后的几日,青阳茶坊酒家里谈论最多的;莫过于逸香楼的妙竹姑娘,一曲清歌,几分萧索,万肴楼的献艺为逸香楼又赢得了大把口碑,这几日的逸香楼,大有盖过半梦香的势头。
  
  连天色还染着灰蓝,星辰点点还不舍离去,逸香楼的后院的侧门却敞开着,门外的街道寂寞无人,石板路上都还铺着昨夜湿润露水。院中的姑娘青衣素颜,依旧蛾眉曼睩,玉容丹唇。单薄的衣衫罩着纤细的身姿,在这临近深秋的清晨,秋风瑟瑟,寒意渐渐渗入衣襟,她微微的抱住双臂,眼睛还是默默的盯着门外依然寂寥的街道。
  
  身后传来细细的脚步身,卓儿拿着件挡风的外衣走来,轻轻搭在妙竹身上,心中似有话要说,纠结片刻又咽了回去,只道:“姑娘,虽还未到冬季,但这深秋的清晨也是会冻坏身子的……”
  
  妙竹回头微微一笑,不知是站的久了;还是昨夜便没休息好,脸色有些苍白,喃喃自语道:“卓儿你说,我这样的人是否注定是主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姑娘这样才貌双全的人,为何非要痴迷于公子一人?”卓儿心中有些不平。
  
  妙竹抬头,跳过屋檐,远方似已有些朝阳的痕迹,未再多说,有些事,只是当局者迷吧,旁观的人早已看得透彻,在一旁笑你傻,可惜早已身陷迷局,不能自拔。
  
  卓儿无奈的先回了屋,她也只是个下人,怎能猜透主人们心中所想呢?卓儿刚一离去,屋顶上便闪过黑影,迅速的窜到妙竹身前,恭敬行礼。
  
  妙竹收起哀伤的神情,眼神严肃,面容沉着,问黑衣人:“可曾查到什么线索?”
  
  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五六根布袋,均是黄绿相间,道:“正如姑娘所想,最近青阳出现很多百毒谷的人,不知为何。”
  
  妙竹略有所思的看着这几根布袋,缓缓道:“公子曾言金桂节晚,在万肴楼门外遇一乞丐行乞,正是百毒谷的人乔装。可是……公子已在青阳长居五年,向来无事,江湖上也无人知晓他的身份,这百毒谷……如何寻来?看似目标也极为明确。”
  
  黑衣人也不知作何回答,这些事情都颇显蹊跷,“这些百毒谷的人都是乔装成各行各业的百姓,又擅长用毒,很是难寻,这几个还没来得及拷问,便都服毒自尽了。我想即使他们不知道公子的真实身份,应该也知晓公子在遗尧宫的地位必定是举足轻重。以姑娘看来他们是否会对公子不利?可需要属下派人暗中保护?”
  
  妙竹闻言轻笑:“百毒谷的那帮人还算有些骨气,不过这些啰罗们还近不了他的身,不足为患。我担心的是他们是如何知道公子,又如何知道公子在青阳?莫非……”
  
  妙竹眉头一拧,脸色瞬间失色,神情不安:“你即刻赶往荒西山,看看宫内是否出了什么事,得到消息立即回禀。”
  
  黑衣人接到指令,应了一声又迅速的消失不见,空寂的后院又只留妙竹一人,她脸色越发沉重,咬住嘴唇。
  
  寒府门前的灯笼不知为何被取了下来,这座宅子便更加看不出身份。大门紧紧的锁着,等到街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寒府的门依旧还是锁着,像是里面未曾有人居住。门前也不见有仆人清扫,院内高大的杉树探出半个脑袋,秋风一过,已经枯黄的树叶飘落下来,完整的铺在地上,不见有人践踏过的足迹。
  
  此时后门停着一辆马车,红松木车身,简单素雅,未有多余装饰,前方帘布旁垂着穗子,看上去与普通马车没有两样,主人家雇了两个伙计在忙活。其实算算也没有过多的东西要装,费陌和烟暮雨只是简单的带了些衣服,收拾打包便好了。倒是寒清止装了一大箱子衣物,两个伙计搬的满头大汗,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付了伙计的工钱,三人就上了马车准备出发。马车外观看上去平淡无奇,里面却大有文章,不单单是内里宽敞的空间,软椅和车厢壁上都是包裹了上等的绸缎。一瞧见车厢内的乾坤,立马打消了烟暮雨初见这辆马车时的疑惑。
  
  寒清止依旧是懒散的卧在车厢内的软椅上,前方放置了一个小小的茶几,小吃甜点应有尽有。
  
  烟暮雨随手拿起一块绿豆糕:“少爷,我们真的是出去游玩的么?”似是依旧觉得不可信。
  
  微闭双眼已经有些迷离的寒清止喃道:“那是自然……我们一路北上,你们俩是想途径雾隐州还是雨泽州呢?”他问的随意,好像这次出行当真就只是游玩,没有目的地,怎么走都行,全看他的喜好了。
  
  驾车的费陌插话道:“这两州我都是去过了,雨儿想去哪?”
  
  闻言,烟暮雨早已欢喜雀跃:“那少爷,我们能去看看武林大会么?飞云山庄可是在雨泽州?”
  
  寒清止睁开双眼,略有所思的看着烟暮雨,随即笑道:“好啊……我也想去看看热闹呢!这离来年武林大会还有两个多月,我们从青阳到飞云山庄也差不多正好可以赶上。”
  
  寒清止的话却听得外面的费陌一个得瑟,他试探的问道:“少爷,你不是真的想去武林大会吧!”
  
  “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