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前夜风云录
卟t望,看赵声是否带人来了。
莫纪鹏到了珠江码头,遮手远望,只见珠江滚滚南流,并无一艘客轮过来,正迷茫失望,忽见江流之中,驶来一支小小渔船,船头上站一长袍老者,其神态身形却像极了谭人凤。
莫纪鹏忙迎上前去,渔船在一处沙滩上靠岸,满脸焦急的谭人凤跳下船来。莫纪鹏忙出声招呼,问:“谭兄谭兄,赵兄呢?其他选锋呢?”
谭人凤说:“没有船只,他们怎能来,快领我进城去见黄兴!”
两人快步入城,却在城门外遇见陈炯明、胡毅生一起仓皇出城。谭人凤忙伸手拦住,问道:“城中事体如何?”
陈炯明拉谭人凤到路边僻静之处,诉苦说:“谭老哥,了不得,人数太少,但克强一意孤行,非要发难,这却怎么办呢?”
谭人凤急道:“为什么不赶快阻止?”
陈炯明双手乱甩,说:“我已极力阻谏,无奈克强不听,还说谁不干就干掉谁。”
谭人凤连连跺脚,说:“快让我去谏阻。”
陈、胡忙说:“此事全仗谭兄阻止。”遂随谭人凤入城,入城之后,却不取小东营,又回了他们各自的驻地。
谭人凤随莫纪鹏到了小东营朝议第,走进第三进院子,见百十名选锋衣饰各异,正忙忙碌碌的领取枪械炸弹等物。林时爽在给各人分发枪支,喻培伦给各人分发炸弹。因大部分选锋已经散走,武器给留下来的人绰绰有余,故有许多选锋竟然手持双枪,大家兴奋异常,或以手抚摸炸弹,或持抢作射击状,满院中生机盎然。
屋檐下,黄兴穿了一件雪青色纺绸短衣,扎着裤腰,据案高坐,眼中精光堪然,他的身后,站一英气逼人的年轻汉子,那便是以身手敏捷而著称的刘梅卿。
谭人凤一看见黄兴,大步便奔了过去,喊道:“克强,可强,不可冒险硬拼,赵伯先让你务必将日期押后一天。”
黄兴站了起来,拉住谭人凤的手,说:“谭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就不要再说了。”
谭人凤急得瞪眼舞手,说:“我怎能不说,两百余人岂能硬拼成功?你一意孤行,我会中精英,势将毁于一旦!”
黄兴跳了起来,大喝道:“老先生,你不要乱了我的军心!我不击人,人将击我,难道我只坐以待毙吗!”
谭人凤见黄兴激动过甚,状类疯癫,知无法与他再说,遂拉住正给众人发枪的林时爽,说:“各方的准备不足,香港的选锋也无法按时赶到,你等怎敢贸然就发动起义?”
林时爽说:“老先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现在有巡防营的人马愿一同起事,所以我们才踊跃以赴。”
谭人凤说:“巡防营能靠得住吗?我们仓猝发难,他们却不理不睬,那时就悔之晚矣。”
林时爽笑道:“姚雨平早联系好了,绝无问题。”
谭人凤叹了口气,说:“既如此,我也无话好说,就也参加你们的行动,当一回选锋吧。”说着向林时爽要了一支短枪,对着墙壁比划。
黄兴知谭人凤没用过枪,忙起身飞步赶来,叫道:“枪内有子弹,谭胡子不要乱闹。”
谭人凤慌乱间误触扳机,轰然一声,一发子弹打在了墙上。黄兴怒冲冲一把夺了谭人凤的短枪,说:“你胡闹什么,枪也不会用,怎能作选锋!”
谭人凤讪讪而退。黄兴又说:“谭兄勿恼,众人的后事也需有人料理。”
每人都分得了七、八枚不等的炸弹后,炸弹还剩下了一箩筐。喻培伦弄了条绳子,将炸弹筐吊在脖子上,笑道:“我冲在最前,手扔炸弹开路。”
众人说:“你是炸弹专家,怎能也去当选锋!”
喻培伦怒道:“为何我当不了选锋,我制的炸弹,我扔它才最感惬意。”
正闹着,朱执信身穿长衫,急呼呼进来了,见大家都有了武器,便向黄兴要枪。莫纪鹏笑道:“老朱你长袍短褂,像个教书先生,怎能去冲锋陷阵。”
朱执信从刘梅卿手里要了把短刀,弯腰将长袍的下摆“刺啦”一声割掉,然后自顾而笑,说:“这不变短了——快发枪给我。”
看看就是下午四点了,黄兴将院中选锋分为两队,自率一队约一百二十多人,往攻督府,令徐维扬领一队约四十余人,往攻督练公所。众选锋各归队伍,俱都一手持枪,一手握炸弹,静待黄兴的命令。
下午四点整,黄兴挥手扬枪,下令起义。两队人马旋风一样就冲出了门,扑向各自的目标。
黄兴手执双枪,率第一队扑向总督衙门。小东门离督衙很近,片刻功夫就到了督衙门口,只见十多个卫兵持抢列队在门口警戒,黄兴威风凛凛,大喝道:“是汉人的,就给我让路,革命党专杀满人狗官,不与汉人为难!”
众卫兵一时吓呆了,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但都知趣的退往一边。卫兵队长见状就欲喝骂。黄兴抬手一枪,打得他扑地栽倒,然后一挥手,大队人马就涌进了督衙的大门。
衙内二门处四、五十名卫兵正有说有笑的聚在一起吃下午返,忽听枪声震耳,大惊下,见一队人马飞一样冲了进来。卫兵们慌乱扔掉饭碗,奔跑着就去找枪。黄兴连发数枪,打倒了三四个清兵。其余的卫兵取来了枪,躲在廊柱后、门洞里,借着矮墙廊柱作掩护,拼命还击。
五八 豪气薄天碧血舞(2)
此时张鸣岐正和几个幕僚谈论革命党的事,忽听枪声大作,几个幕僚脸色如土,心道:“说曹操,曹操就到,难道革命党真的来了?”探头就着窗子向外一张,只见院内一大片人,正欲冲进二门,一条莽龙也似的大汉双手持抢,弹无虚发,压得众卫士在廊柱后、矮墙下抬不起头来。这时方声洞一个炸弹扔了过来,“轰”然一声,炸得矮墙下两个卫兵血肉横飞。
幕僚们吓破了胆,对张鸣岐说:“大帅,快跑,快跑,外面一条汉子,是黄兴无疑,再不走就没命了。”说完,四散乱走。
张鸣岐心胆俱裂,颤抖着双腿,从衙署二楼爬了上去,跳到隔壁当铺的房上,又连着爬过几家房子,然后抱着一棵大槐树溜了下来。此刻心“通通”直跳,衣服裤子被划破了几处,他也顾不得这些了,撒腿就跑。
黄兴指挥选锋连投炸弹,卫士们招架不住,纷纷溃散逃走。选锋们冲进了督衙大堂,遍搜张鸣岐不得。可张鸣岐的一件长衫尚挂在壁上摆动,杯里的香茶还有余温。
黄兴抓起茶杯,狠劲摔往地下,茶杯散作满地的碎片。黄兴下令道:“放火!”
陈更新找来一堆废纸,林觉民给张鸣岐的长衫泼上煤油,方声洞等拔出佩剑,劈破桌椅,然后点起火来。一会儿,督府大堂便整个儿烧着了。黄兴喝令众选锋退出督府,欲去攻打李准的水师行台。
张鸣岐沿树下房后,孤身一人跑上街头。此刻的大街上,家家户户关门闭窗,虽然天色刚黑下来,但枪声炸弹声此起彼伏,一般民众哪敢出来,只好惊恐不安的躲入自家屋内念佛。
张鸣岐衣衫不整,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向水师行台飞跑,正跑得气喘吁吁、两腿无力之时,忽见前方一队持枪带刀的人马黑魆魆迎面扑来,张鸣岐心中叫一声:“我命休矣!”遂住脚不动,而两腿确也酸软过甚无力再跑了。
迎面的队伍里忽有人高声叫道:“大帅,大帅,是你吗?”
张鸣岐一听是水师提督李准的声音,精神一振,忙答声道:“是我,是我,是你带的兵吗?”
李准持枪挎剑跑了过来,扶住张鸣岐。张鸣岐泪如雨下,回首指着督府方向,说:“革命党——”
刚说了这三个字,却见督府那边,火光如天烧了起来。张鸣岐这一惊更甚,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李准说:“大帅莫怕,我这就带人前去。”说着吩咐二十名兵士护了张鸣岐往水师行台,自己带了五百名亲兵直向督府扑去。
黄兴他们出了督府,呼啸着冲往水师行台,正急行间,迎面一大队清兵横在路上,正是李准的亲兵队,在黑暗里端枪指着他们。打头的选锋林文提枪高喊道:“汉人不打汉人,是好兄弟就赶快反正!”
对方不答话,一排枪弹射了过来,林文胸中三枪,当场殒命。黄兴大惊,忙指挥还击,却感右手食中两指蓦然一麻,再也扣不动扳机,伸左手一摸,粘糊糊的血在流淌,却那还有食中两指,此时没有时间多想,只奋力以左手开枪还击,但对方人数多过几方数倍,又显然是训练有数的精兵,一边猛烈射击,一边伏低身子,成扇形包围过来。黄兴只好领着选锋们边打边退。清兵每一排子弹射过来,选锋就有数人倒下。余下的选锋猛烈还击着,一边狂掷炸弹阻击敌人,一边退向小北门方向。
终于摆脱了李准的亲兵队伍,黄兴回头检点人数,只剩下了四十二人,不到出发时人数的三分之一,黄兴流下泪来。方声洞说:“只怪我们幻想汉人不打汉人,李准也是汉人,他镇压革命党,比满人更凶残狂暴。”
黄兴撕下一截衣服包住右手,咬牙说:“此处离小北门最近,攻下小北门,冲出城去再图后举。有敢阻拦者,立杀无赦!”众选锋轰然应诺,齐向北门方向冲去。
姚雨平带的第三队选锋,本来是攻小北门迎巡防第三营官兵入城的,将到下午四点,胡毅生来找姚雨平,说:“此次发难,毫无成功希望,徒呈一时血气之勇,你我不参加也罢。”姚雨平心下犹豫不定,便往找陈炯明相商,陈炯明说:“起义必败,党人精华将毁于一旦,克强激动下胡乱指挥,因此我决定退出起义。”
姚雨平怏怏而回,将所部选锋全部遣散出城,自己却于寓内和衣躺到,不久枪声大作起来,姚雨平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一个劲儿胡思乱想。
巡防三营的官兵听见城中枪声大作,不久督府方向火光冲天。哨官温带雄大叫道:“城内的选锋已动手了,我们快快进城响应。”
士兵们一齐取枪,又取了白毛巾向胳膊上乱缠。温带雄说:“不缠这东西更好,见到李准的人马,正好打他个措手不及。反正有姚雨平接应我们,大家和他全都认识。”
士兵们笑了起来,就不再缠系白毛巾了,只持枪携弹,又点了几支火把,冲出营门。
温带雄的人马冲到小北门外,大叫开门。守门清军问话,温带雄以火把自照,说:“城内革命党起事,我等奉令进城平乱,快开了门请我们进城。”
守小北门的兵士只有二十多人,见督衙起火,枪声炸弹声不断,正自害怕,听言忙大开城门。温带雄的人马一拥而进,先缴了城门上下清兵的枪,然后执火把急行,向枪声响处奔去。
黄兴他们拐过两条街巷,离小北门只剩一小段路了,蓦然间一队清兵打着火把迎面扑来,带头的正是温带雄。黄兴等人并不认识温带雄,手中的长枪短枪立时全举了起来。温带雄扬手高喊道:“前边是什么人?”
五八 豪气薄天碧血舞(3)
方声洞咬牙切齿,更不答话,扣动扳机就将子弹射了出去,温带雄应声倒地,巡防营的官兵立刻还击,方声洞也倒地身死。此刻选锋们的子弹已经所剩无多,且手中短枪居多,火力不强,对方却多是长枪,枪弹铺天盖地的狂射过来,选锋纷纷倒地。黄兴此刻嗓子嘶哑无比,一边还击着,一边大声命令选锋后退。
选锋们很快便被对方冲散了。黄兴一边开枪,一边大踏步退入一个小巷之中,他身边的人数越来越少,身上的子弹也所剩无几,情况险恶无比。
徐维扬所领的一路选锋,由喻培伦率先开路,冲往督练公所。半路上被清兵巡防营的百十号人拦住,双方交火。喻培伦胸前挂着炸弹框子,炸弹如飞一样扔向清兵,轰轰炸响,威猛至极,清兵急退。众选锋奋勇前冲,举枪乱射。但斜巷里忽又冲出一支清兵,将选锋们冲成两截。前边的喻培伦、熊克武、莫纪鹏等向清兵狂扔炸弹,激战一会,清兵退去,但后边的选锋却找不见了,满地留下许多尸体。
喻培伦他们十多人一商量,便沿一条带血迹的街道寻找下去。正走着,忽见督府方向烧起大火,照得通天皆红,喻培伦、熊克武、莫纪鹏等齐声欢呼起来,扬臂叫道:“督府被攻破了,督府被攻破了。”
正在欢呼,对面扑过来了一队二、三百人的清兵,熊克武、莫纪鹏立刻抬枪射击,喻培伦仍出炸弹,清兵猛烈还击,火力密集,边打枪边包抄过来。莫纪鹏等急忙撞开街上一家米店,众人拥了进去。熊克武喊:“快上房,快上房。”
喻培伦首先上了房,扬手几个炸弹,炸得冲上来的清兵又朝后退去,接着熊克武、莫纪鹏等人都上了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