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前夜风云录
俊!薄?br /> 喻培伦首先上了房,扬手几个炸弹,炸得冲上来的清兵又朝后退去,接着熊克武、莫纪鹏等人都上了房,开枪狙击清兵。清兵在稍远处以密集火力向他们猛射,压得选锋们伏于屋脊内侧抬不起头,屋上瓦片受枪弹冲击,碎片四飞。喻培伦怒喝一声,扬手又投炸弹,手刚抬起,胳膊连中两弹,炸弹滚下房去。
熊克武见状,一拉喻培伦、莫纪鹏,说:“我们攻北门去,迎接新军入城。”另外还有六、七名选锋也都同意,大家于是跳下房,粮店里正好有一架长竹梯,众人爬梯上了粮店的后墙,然后将竹梯转置墙外下来,抬起竹梯就在黑魆魆的街道上向东城飞跑。此时居民店铺家家关门闭户,街上寂无一人,正跑着,忽从一条斜街上冲来一支巡警队伍,对着选锋们开枪就射,选锋倒下数人,剩余的几人一边还击一边后退。巡警猛向前冲,选锋们立刻就被冲散了。
莫纪鹏混乱中跑到了一条暗巷里,四顾一看,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心中吃惊,恐惧与孤独一齐袭来,连忙撒开腿从此巷的另一头出来,绕到于巡警相遇之处。哪儿却已经渺无人迹,只地下躺着七、八具尸体。莫纪鹏只好沿着大街乱走,希望能找到别的选锋,走了一会,见不到半个人影,莫纪鹏就大着胆子喊道:“老喻,老喻,你在哪儿?老熊,老熊,你们能听见吗?”喊了一会,黑漆漆的街上寂静如死,绝无人声。
此刻在与莫纪鹏相隔了五六条大街的另一条路上,熊克武脸上流着血,手提短枪,也在踽踽独行,边走边喊:“老莫,老莫,老但,老喻,你们在哪儿?”
实际上,这时喻培伦已因伤而被巡警抓走了,与他们一起的其他选锋,全都战死了。
黄兴边打边退,忽然一个踉跄便栽倒在地,他忙滚入旁边一个小巷里,一摸左脚,疼痛钻心,原来一颗子弹洞穿了右脚前掌。黄兴挣扎着又站了起来,听见枪声越来越远,回顾周围,选锋队员与清兵都不见了,只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黑暗里。他这时候感觉周身疲倦欲死,头昏腿软,一步路也走不动了。左手断指处仍在流血。黄兴忙坐在地上,撕下一片外衣包住右脚,又将包手的衣片重新换过,然后扶墙硬站了起来,右手提枪,一瘸一拐的朝前走去。
已经是下半夜了,满天繁星,没有月亮,黄兴朝枪响的方向走去,走了一会,枪声却又听不见了,黄兴四顾彷徨,感觉越来越是虚弱,头晕腿软,便欲靠在一家店铺的门上喘气,不料那门竟是虚掩的,刚一靠上去,门就向内开了,黄兴未提防下,一跤跌了进去。
屋内一片黑暗,一个女声惊恐问道:“谁?”
黄兴躺卧地上,听声音很熟,举枪对着出声之处,反问道:“你是谁?”
那人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由远而近,向这儿走来。黄兴屏声息气,屋内那个女人也一声不出。脚步声很快就到了门外,接着一个人走进屋来,大声问:“君瑛,门怎么开了?”
黄兴一听声音,立刻叫道:“徐佩萱,我是黄兴。”
进屋的人竟是在广州曾与张竹君同享大名的女士徐佩萱。
原来徐佩萱和张竹君合办医院,共同在广州宣传维新,创下了不小的名头,自己也颇感惬意,不料张竹君后来因故离开广州,易地上海重新发展,挚友一走,徐佩萱颇感无聊,家居南洋槟榔屿的二姐徐佩瑶便写信邀她赴南洋讲学,在槟榔屿,徐佩萱入了同盟会,后受会中派遣回广州建立机关,为起义做后勤联络等工作。黄兴跌进来的屋子就是她开的守真阁裱画店,黄兴在南洋筹款时见过她几次,因此她一开口,黄兴就听了出来。方君瑛这一晚与她同住,因听外面枪声聒耳,徐培萱便掩了门出外去看,哪知阴差阳错间,黄兴竟跌了进来。黄兴虽听出方君瑛的声音极熟,但因她在惊恐时发问,声音不免略有变调,所以竟未立即辨别出来。
五八 豪气薄天碧血舞(4)
一听跌进屋来的人竟是黄兴,徐佩萱方君瑛齐声惊呼。徐佩萱立刻关上店门,方君瑛马上点亮灯盏。黄兴此刻脸色蜡黄,头晕无力,被两女搀扶着躺到床上。徐佩萱是懂医的人,将黄兴脉搏一探,又看了看他手脚上的伤势,说:“你失血太多了,待我给你重新包好伤口,然后再带你去香港治伤。”
黄兴摇摇头,欲说什么,口还未开,人却晕了过去。
城中一夜激战,选锋与清兵都死伤惨重。张鸣岐胆颤心惊,下令增加各个城门的防卫,对进出的青壮年男子进行严格盘查,务求抓住黄兴。
天蒙蒙亮的时候,徐佩萱就出了门,说要去外面探听各城门的盘查情况,方君瑛则抓紧时间,将屋外的血迹清除干净。早饭时间徐佩萱回来了,手提一个大包袱,将头上戴的小圆帽朝桌上一摔,怒道:“张鸣岐李准这两个奸贼,竟欲将党人一网打尽,如今各城门都增加了人手,盘查极严。”
方君瑛急道:“如此黄兄危险了,须赶快设法带他出城。”
徐佩萱说:“我俩给他换衣服化妆,然后出城。”打开包袱,里面衣裤俱有。她俩唤醒了黄兴,小心翼翼给他穿上新买的衣裤,又给黄兴颌下沾上长胡子,这一打扮,黄兴便如一个心宽体胖的富翁,他眯眯瞪瞪问:“你们要怎么?”
徐佩萱说:“我已叫好了轿子,要送你出城。”
黄兴苦笑。
徐佩萱问方君瑛:“你怎么办?”
方君瑛说:“你送黄兄出城,我须得出去寻找联络其他同志,催促他们速速出城躲避。”
这时两顶轿子抬到了门口,徐、方两女扶黄兴上了第一顶轿,徐佩萱上了第二顶轿,喝令轿夫由大南门出城。
大南门口,四五个巡警持枪在城门洞外拦住了轿子,要求检查。徐佩萱下了轿,鲜衣玉貌,风采照人,巡警们一愣,忙哈腰说:“夫人,例行公事,请多包涵,请多包涵。”
徐佩萱说:“我亲戚黄老爷有病要回乡下家里,病人怕风,他的轿子就不检查了吧。”
一个恶相黄牙的警察一板脸说:“那不行,上峰有令,所有人都得检查。”说着就走向黄兴的轿子,欲掀轿帘,
徐佩萱大怒,冲过去挡在轿门前,双手叉腰,斥道:“放肆!黄老爷的身份何等尊贵,岂是你随便想看就能看的。”
那恶相警察吓得退后两步,咂嘴说:“好厉害的女人,你想怎么样?”
徐佩萱说:“叫你们长官来,广州城里,谁敢不给我徐培萱面子!”
正吵着,一个官长模样的警察从城楼上走了下来,满脸威严,喝问道:“吵什么,出了什么事?”
恶相警察忙上前说:“所长,这个女人来头挺大,不让我们检查轿子。”
那所长便向徐佩萱望了过来,这一看就笑了起来,说:“原来是徐夫人,哈哈,不好意思,手下的兄弟们不认识你,得罪莫怪。”
徐佩萱余怒未息,说:“我亲戚黄老爷病重,要急回乡下,你就放行吧。”
那所长说:“当然当然,一定放行。这样吧,让兄弟我悄悄的揭起帘角,向轿内望上一眼,大家也好交过差事,如此可好?”
徐佩萱怕他真认出黄兴来,那就麻烦大了,心中发急,正要出言反驳,轿子里的黄兴却嘶哑着嗓子,叫道:“夏所长,你来看吧。黄某虽然怕风,却不怕人。”
夏所长大吃一惊,忙跑过去,说:“黄老爷你还真在城内啊,你老人家快出城吧,城内闹革命党,很不安全,出了城就一切都好了。”
黄兴说:“我还有许多亲戚也在城内,你费点心,也让他们都出城去逃生。”
夏所长说:“那是自然。你老放心走吧,你的亲戚都交给我照料。”于是挥手放行。
原来夏所长名叫夏寿华,身为广州巡警教练所的所长,乃是同盟会打入巡警中的秘密会员,除黄兴等几个会内高级领导外,其他人都不知其身份作用。昨晚一夜战事,夏寿华平明即起,差几个自己发展为会员的心腹,借搜查为名,找到了一些散落的党人,给他们穿上警服,悄悄送出城去。接着上面有令,命他带人盘查大南门进出的人众,他以为黄兴在昨晚的混乱中已经闯出城了,没想到竟在这儿遇见,因此急忙放行。看黄兴的轿子出了城门洞,夏寿华回头对那几个警察说:“弟兄们,你等差点惹祸了,这黄老爷来头大得很,得罪了他,你我这碗饭都别想吃了,幸好他今天没发脾气!”
那几个警察先是惶恐,继而如释重负,向夏寿华躬身说:“幸亏所长认识他。”
黄兴与徐佩萱所乘的轿子出了城,缓缓向南。徐佩萱想去党人偷渡时常去的青石塘野码头,哪知此刻从香港过来的客轮泊于珠江码头,赵声带了三百选锋刚刚下船,急如星火朝城门赶来,徐佩萱认识赵声,忙下轿拦住,以手指着黄兴所乘的轿子,悄声说:“黄兄刚逃出城来。”
赵声大惊。这时选锋队员围了过来,隔断了外边的目光。赵声上前,揭开轿帘。轿内的黄兴挣开眼来,忽见赵声,涌身便扑出轿来,抱住赵声放声大哭,说:“伯先,伯先,你来迟了!”
赵声忙问情况。黄兴泪流满面,呜咽道:“起义失败了,良友尽死,只剩我独自归来!”
五八 豪气薄天碧血舞(5)
赵声瞪大了眼,半晌无语,蓦的长嘶一声,惨切凄厉,声如野兽之哀嚎。周围的选锋吓坏了,忙抢了过来,扶住赵声与黄兴,却见赵声身子一歪,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
黄兴大叫一声:“伯先,你要保重。”身子一软,就晕了过去。
随赵声同来的陈其美、宋教仁忙向徐佩萱探问广州的情况,得知昨晚起义惨遭失败,参战的选锋们血战不屈,死伤殆尽,陈、宋也流下泪来,当下商量重回香港,先送黄兴入院疗伤。
黄兴时晕时醒,到港后即被送进了玛丽医院治疗;赵声吐血不止,却坚决不肯去医院,只嚷道:“我要喝酒!”
广州城内,清兵一边四出搜捕党人,一边将激战中死亡的多处清兵尸骸移走,却将党人的尸骸尽行肢解,胡乱抛掷于街上,说要曝尸示众十日,以警世人。选锋们的遗体虽然支离不全,但惨烈狰狞之状仍在:弹孔满身的躯体血肉模糊;离开身体的头颅,脸上仍然保留着咬牙切齿的表情;孤零零的一条胳膊,手中还握着未能投掷出去的炸弹。
张鸣岐将情况电禀清廷,满洲亲贵接电后人人惊惧,震骇莫名,摄政王载沣连日夜做恶梦,醒来后冷汗满身,遂电令张鸣岐严查余党,对于捉获的党人审明身份,立刻就地处决。
张鸣岐在水师行台升堂,命李准主审,自己与刑名师爷等督衙的幕僚、属官坐堂相陪。李准当下传令,将被俘的选锋们一个接一个带上来接受讯问。
第一个被带上堂的是福建官侯人陈更新。陈更新被五花大绑着押上堂来,直立不跪。李准问:“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陈更新答:“陈铸三,中国人。”
一旁的张鸣岐嘟囔说:“好一个美少年,名字却叫得奇怪。”
陈更新哈哈大笑,说:“没有学问的狗官!铸三尺剑,提之以取天下,你明白了没有?”
李准大怒,拍案而起,手指陈更新斥道:“你年纪轻轻,为何与乱党为伍,自罗杀身之祸?”
陈更新扬头笑道:“杀狗官,反满情,是我毕生的心愿,此役我杀贼兵数十,又纵火焚烧总督署衙,纵死也大快心怀了。我与同志失散,孤身奋战一昼夜,不眠不食,而精力弥增,若非我枪弹用尽,你等鼠辈能抓住我吗?”
李准怒极,下令将陈更新推出门外斩首。陈更新大笑转身,走出门外。
接着南洋华侨李雁南被押了上来,李雁南上堂,即大骂不止。李准喝道:“如再口出恶言,便将你凌迟处死!”
李雁南圆睁双目,跌足骂道:“满情胯下的贼子,忘了祖宗的佞人,孽种无良,助纣为虐,我纵入阴曹地府,也要骂遍你等狗官的祖宗三代!你们朝我口中开枪吧,口烂舌断,或许我能饶了你们这些畜牲!”说找自行走出门外,张口待杀。
李准大怒下令清兵对李雁南口中连开十枪,李雁南口中血浆泉涌而出,倒地身亡。
第三个被抬上堂来的是林觉民,他的双腿全被打断了,无法站立,只好坐在地上。张鸣岐见此人风神俊朗,满脸书生气象,叹息道:“又一个美少年,却为何都思想错乱,跟着革命党胡闹呢!”
林觉民坐在地上,侃侃而谈,纵论世界大势,分析中国积弱的原因,从满清亲贵的愚顽说到中国民智的不开,从专制的横?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