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前夜风云录
大家面面相觑了一会,知府陈树屏首先说:“大帅,乱党太多,且大多在新军里,以卑职之见,应只抓首要,其余不问,宣示各营,凡今后脱离乱党者,即不再追究从前。”
瑞澄怒道:“这样乱党的实力不是都保存下来了,你我随时都得提心吊胆,这怎么成,除恶务尽,凡乱党都得抓了起来!”
协统黎元洪说:“大帅,如果按名单齐抓,军中的乱党有四、五千之多,非逼得他们马上造反不可,那时局面就更难收拾了。”
瑞澄说:“我找你们来干什么?就是替我想办法!如今既要捕尽乱党,又不能让他们聚众造反,你等都给我快快想好主意。”
六一 能争汉上为先着,此复神州第一功(3)
统制张彪筹思良久,说道:“大帅,为今之计,只能先封锁所有军营,尤其是工程八营、南湖炮队等乱党集中的营队,除执勤哨官外,其余人等一律不许出营,使得乱党分子无从联络。然后派巡警、宪兵先抓蒋翔武等首要分子,再调巡防营入城,将新军一营一营逐个围住,先收缴其枪械子弹,然后按名单从容抓捕乱党。是否可行,请大帅定夺。”
瑞澄背负双手来回渡步,牙咬下唇使劲思索,想了一会,猛然转过身来,舞臂大声说:“好,就是这个办法,不下狠心,怎能将乱党一网打尽!”于是下令封闭新军各营门,安排军官轮流值勤,坚决禁止兵士外出,然后命宪警齐出,按单抓人。
邢伯谦从孙武的寓所跳窗逃跑后,乘船逃往武昌小朝街起义指挥部内,气喘吁吁将炸药爆炸孙武受伤刘曼卿刘同被抓的事说了。正在指挥部的蒋翔武、刘复基、邓玉麟等十多人一齐大惊,骇然互看。
蒋翔武缓缓吐出一口凉气,脸上变色说:“党人名单起义计划都在哪儿,如此我们的力量就全部暴露无遗了!”
刘复基恨道:“再无他法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立刻起义。”
邓玉麟等也赞成立刻发难。蒋翔武牙咬下唇,想了想,当即下令:晚上十二时以中和门的炮声为号,各营队同时起义。并派邓玉麟等八人分途出发传达命令。
此时已经是晚上了,邓玉麟等人马上出发,命令被迅速的传送到了各个营队,惟有南湖炮队因被巡防营团团围着,警戒森严,无法入内。负责给该队送达命令的的邓玉麟急得红了眼睛,搓手跺脚,但就是无法进入该队驻地,好不容易等到半夜时分,趁巡防营兵士松懈之时,邓玉麟方翻墙入内,但这时早过了十二点了,炮队营房内漆黑一片,兵士们呼呼大睡,显然无法按计划发炮了。
半夜时分的武昌街头,绝无行人,只有宪兵与警察们步履匆匆,东走西跑,急乎乎按名单抓人,不过,党人的名单上只有姓名职业以及在起义时的职务,却没有住所的地址,只累得宪警们东寻西找,气喘吁吁。
新军各营的党人接到当晚起义的命令后,又兴奋又紧张,焦急地等待南湖方面的炮声,一直等得过了十二点,仍然不见一点动静,大家心中直纳闷,不知又出了什么岔子。蒋翔武、刘复基等在指挥部内盯着自鸣钟,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好不容易到了十二点,炮声没有听见,楼下却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众人一惊。
刘复基手中提了个炸弹,对蒋翔武说:“我去开门,炸弹若响,来的就是敌人,你们就赶快逃走!”
蒋翔武等郑重万分的点头,嘱刘复基多加小心。
刘复基提炸弹大踏步而出,刚走到楼梯口,一队巡警宪兵就已破门而入,拥了进来。刘复基大喊一声,扔出炸弹。炸弹刚脱手就轰然炸响,没炸到警察宪兵,反将刘复基的手脸炸伤,众警宪一拥而上将刘复基抓住,刘复基奋力挣扎,扭身大叫,蒋翔武等趁机越窗而逃。
警察宪兵们全城搜捕,折腾了整整一夜,天色微明时分,抓住了党人刘复基、彭楚潘、杨洪胜等多人,武汉三镇的所有革命机关均遭破坏。瑞澄命新军统制张彪、督练公所总办铁忠等审讯党人,刘复基、彭楚潘以及杨洪胜只是怒骂,只字不招。瑞澄命将他们统统杀了,令警察宪兵继续搜捕,同时命各营队的管带队官荷枪实弹巡查营房,向士兵们宣讲已经抓了多少乱党,杀了多少乱党,以示震慑。士兵中的党人听了官佐的宣讲,悲愤欲狂,绝望欲死,如困兽般生出拼命之心,可是苦于无法出营联络,只急得心如火燎。
十日早饭之后,工程第八营右队的党人熊秉坤终于耐不住心焦,偷偷联络本队的同志,说:“反正是等死,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众人均喜,使劲点头,便约定晚上九时动手。熊秉坤又利用自己为值星排长可以出入军营之机,到附近驻扎的三标营内联系,促其同时起事。
晚饭刚刚吃过,工程八营的士兵程正瀛、金兆龙就急不可耐,拿着步枪擦拭起来,然后抱枪而坐以待时间,激动殊甚。排长陶启胜巡查营房,见程、金两人表情怪异,当下就叱问道:“你二人抱枪干什么?”
金兆龙翻着白眼,说:“以备不测。”
陶启胜大怒,骂道:“你小子好狂,你真要造反吗?”冲上来就将金兆龙压倒扭住,说:“跟我见管带去!”金兆龙挣扎不脱,急喊程正瀛帮忙。程正瀛举起枪对着陶启胜就是一枪,射中陶启胜的胳膊。陶启胜疼得大叫,放了金兆龙,撒腿就跑。
金兆龙从地上爬了起来,舞手喊道:“弟兄们快快动手,是时候了!”
明显的还没到九点,营内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作声。
金兆龙又喊:“快动手,快动手,不然大家都没命了!”
党人徐少斌站了起来,也吆喝道:“情况有变,等不及九点了,快快取抢。”
这时管带阮荣发带着八九个官佐闯进屋来。屋内十多个士兵心下大急,齐茬茬站了起来,争着去拿步枪,阮荣发怒道:“闹什么,造反可不是儿戏,那是要灭九族的,快快各自休息,切莫闯祸!”
徐少斌一言不发,端枪对着阮荣发便射,“砰”的一声,阮荣发倒地毙命,其他官佐慌了,撒腿一齐跑出营房。
六一 能争汉上为先着,此复神州第一功(4)
熊秉坤刚从三十标联络回来,见事已至此,也等不到九点了,当下就吹起哨子,集合起了一百多名党人,下命令说:“起义了,起义了,向楚望台军械库出发!”
党人们大声欢呼起来,这时其他官佐早跑光了,非党人的百十名兵士傻呆呆站着看,不知该跟着党人走还是该立刻逃跑。熊秉坤此刻也无暇顾及他们,手一招,便带头奔出军营,向楚望台冲去,百十名党人随着他如飞而走。
守卫军械库的是工程八营左队的兵士,他们十之八九皆是党人,正心焦如焚,不知何去何从,忽见熊秉坤带队而来,忙问:“怎么了,为何放你等出营?”
熊秉坤高举右臂挥舞,说:“起义了,弟兄们,干吧!”
左队的兵士立时欢呼起来,欢天喜地将军械库的大门打开,两队人马于是汇合一起,兴奋得一齐向天鸣枪,高喊道:“起义了,快快给枪膛里装满子弹。”
左队的队官见大事不好,开了后门就逃。大家也无人理他,只七手八脚打开了弹药库,将成箱的子弹一个劲朝外搬运。
此刻驻扎在塘角的混成协炮队刚吃完晚饭不久,正无聊闷坐营中,猛听得楚望台方向枪声聒耳,兵士中的党人立刻跳了起来,说:“好啊,楚望台哪儿先动手了,我们赶快响应!”于是提枪对天而鸣,喊道:“起义了!动手了!”喊罢找来火种,一把火便将营房点着了,然后持枪列队,急急向楚望台进发。
街上的巡警、宪兵人数不多,忽见新军一齐暴动,冲出营门,气势锐不可当,他们哪敢阻拦,慌乱下只好撤往督署方向,想先守住总督衙门。包围南湖炮队的巡防营也害怕了,忙撤了包围,也向督署方向退去。
新军各营队一批一批涌到楚望台,闹闹嚷嚷,群龙无首,便乱叫起来,喊道:“下一步怎么办,谁来指挥?”乱哄哄喊了一阵,却无人应答。这时蒋翔武逃得不知去向,孙武受伤住院,刘复基被杀身亡,张振武不知去向。各营队过去指定的领导都在,可他们全是十八、九,二十挂零的年轻兵士,只知带着自己营队的人马到楚望台来接受指挥,却从没想过指挥别人。没有了指挥的人,众兵士惶急无策,团团乱转,一直乱倒将近半夜时分,实在无奈之下,便拥戴年龄二十九岁,曾任队官的吴兆麟做临时指挥。吴兆麟推托不掉,只好硬着头皮指挥,除留下小部分兵力保卫楚望台外,将各起义营队分作三路,第一路由祁杰率领,从紫阳桥向督署正前方进攻;第二路由马荣率领,从水陆街进攻第八镇司令部;第三路由熊秉坤率领,从保安街进攻督署左侧。然后一声令下,命三路一齐出发,扑向各自的目标。
总督瑞澄听见满城枪声乱响,即派人出外查问,得知新军半数的营队已经冲出营房,宣布起义,瑞澄惊怒交集,跌足大叫。欲打电话通知平时最忠心的辎重八营等入城平乱,电话线却已被起义的新军悉数割断了,瑞澄只好派亲兵设法通知新军统制张彪、协统黎元洪等入府议事。亲兵出门不久,吴兆麟指挥的起义队伍就向督府杀过来了,枪声峻急,喊声震天,瑞澄一交跌倒在虎皮椅上,老泪纷纷而落,跺脚大骂道:“杀千刀的乱党,竟在我的地盘上捣乱,老子与你们势不两立!”
此刻张彪正带着辎重第八营及三十标两支兵力赶到,在直通督署的保安街及望山门街上部署力量,阻拦义军。黎元洪的部下几乎全部参加起义了,黎元洪心中害怕,就觅地躲了起来,怎么也找不见
三路义军杀声震天,冲向各自的目标,但遭到了巡防营及张彪部的猛烈阻击,瑞澄将督府卫队也投入了战斗,张彪又在望山门一带亲自督战,于街垒上架设机枪,火力压得义军难以推进半步。第三路指挥熊秉坤大怒,当即组织敢死队拚死前冲,张彪又于街巷拐角处暗置兵力,对敢死队前后夹击。一时三路义军的进攻皆受挫折,无奈后撤。
这时金兆龙奉吴兆麟命令带一排人径抵中和门,杀退守门兵士,大开城门,迎南湖炮队入城。南湖炮队置大炮于蛇山之上,对着督署方向排炮轰击。炮弹呼啸着落下,轰然炸开,威势惊人,但黑暗里没有准头,对督署无法构成威胁。
党人伍正林自请带一百兵士潜往督署附近放火,为炮兵指示目标。吴兆麟许之。伍正林即点了一百人同行,从中和门上城,沿城墙向望山门进攻,望山门上的清兵弹如雨发,拼命狙击。伍正林挥军强冲几次,终被对方火力压住,无法前进。伍正林于是约了十余名死士缒绳下城,乘着黑暗跑向东辕门,忽遇一小股清兵出辕门向东赶来,伍正林等立刻开枪,杀向清兵,清兵崔不及防下大败而走。伍正林也不追赶,带人从小巷飞一样赶往督署。刚出小巷,却看见二三十人一队义军,臂缠白毛巾,持枪猫腰贴墙急行。
伍正林忙问:“是谁带队?干什么去?”那队人中闪出一人,却是党人邓玉麟。邓玉麟说:“我等将去劫狱。”伍正林说:“狱中多有无赖之徒,若趁乱打劫,扰害居民,那怎么行?”
邓玉麟说:“可诸同志多在狱中,怎能不放他们出来!”伍正林说:“那就只放同志出来,把无赖之徒仍原样关住。”邓玉麟诺一声,带人便走。伍正林挥挥手,也带了自己的那十多人向督署潜去。
这时清军与义军的大队人马相互僵持着,义军欲攻往督署等要地,被清军死死守住主要道路,难以推进。清军冲锋几次,欲攻向楚望台义军的总指挥部,也被义军奋勇挡住,无法突破。趁着空儿,清军统制张彪急入督署面见瑞澄,请示方略。
六一 能争汉上为先着,此复神州第一功(5)
张彪刚入督署,伍正林与十多名死士就潜到了督衙旁边一所空屋子里。伍正林当即点火烧房,然后避往暗巷之内。空屋子迅速烧了起来,烈焰腾空,照得督署的高墙大屋一片明亮。蛇山上的炮队连忙瞄准方向,发炮射了过来,两排炮打过,督署内便有数间屋子中弹着火,火焰呼呼窜高,映得武昌城一片红光。义军大声欢呼起来,士气如虹。清军方面的兵士则胆颤心惊,暗叫糟糕。
瑞澄在督署内瑟瑟发抖,内心恐慌之极。张彪入内,给总督壮胆说:“大帅勿惊,乱党究竟是少数,只要坚持到天亮,还有未叛的营队就会前来平乱,那时乱党将被迅速荡平。”
瑞澄怒道:“炮声这么响,枪声这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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