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前夜风云录
?鄙人不敢苟同你们的做法。”
康有为暗自叹息皇上没有兵权,但此刻也不好说,便退了出来,却到总理衙门请大臣张荫恒安排光绪与伊藤见面,争取伊藤对皇帝的支持。
这时颐和园内的慈禧却是紧张万分。伊藤博文乃是日本的政治强人,号称“日本俾斯麦”,奉行铁血政策,甲午之战便是他主持内阁时发动的,如今他虽然不当首相了,但在日本政界的影响却是不小。慈禧最怕的是伊藤和光绪若联起手来,那时势大难治,一切便都完了。况且以伊藤的老辣,柔弱的光绪与他合作,将把大清引向何方,那时朝政还能由她遥控指挥吗?
在这节骨眼上,荣禄派人入京了,由刚毅领着直入颐和园,代荣禄秉告慈禧说:“伊藤来华是康有为等的阴谋,要招引伊藤入军机处作客卿,然后仿照日本的办法立宪法、设议院,伸张民权,尽坏祖宗法度。”
当时各列强对中国的变法是极为关注的,列强人物与维新人士的来往颇为频繁,如英国的传教士李提摩太,日本公使林权助,美国公使怀特等和康有为他们来往密切、非常熟识。因此荣禄这一报告,惊得慈禧呆了,不觉间竟出了一身冷汗,又急又怒,却不知该怎么办,焦虑下,急派李莲英入宫传话给大小太监宫女诸人,命其留神监视皇帝的一举一动,随时报告。也不让李莲英回颐和园了,就命他坐镇宫中,指挥一切。
光绪忽然感到宫中的情况十分异常,宫女太监们全鬼鬼祟祟的,窥头探脑,交头接耳,眼神动作也古里古怪,而自己在殿中批阅奏章或接见臣下,不时就有太监宫女找借口进来加以干扰。光绪大惊,心想:“看这样子,太后就要对付我了。但我是一国之君,却不知她用何法来奈何我?”
九 从来悲秋肠易断(1)
光绪正在紧张忧虑、胡思乱想的时候,慈禧却派人来通知他,说十月初荣禄安排在天津举行新军操演,请太后皇上到时一同临幸观操,太后已经答应去了,请皇上也务必一起前往。
光绪想:“荣禄是太后的死党,他安排的岂能是善事。哼,荣禄竟敢大胆弑君吗?”但第二天,御史杨崇伊却上折子,说国事日艰,朝中混乱,须得请太后训政方可解国之危难。
请太后训政,就是请慈禧重新垂帘听政的意思。光绪一见此折,倒抽一口冷气,说:“我明白了,太后已经下了决心,要废我了。太后训政之日,我自然就是废人一个了!”
此时总理衙门大臣张荫恒进上书房请示光绪:“日公使馆派人联系,伊藤博文欲拜见圣上,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光绪忙说:“见,见,见。你与日公使尽快商量时间。”
但很快慈禧就派太监副总管崔玉贵来传懿旨,说皇上会见伊藤时,李莲英必须在场。光绪狠狠的“哼”了一声,崔玉贵却不理会,传完了话就叩头告退了。
这时军机章京杨锐给光绪送来了一叠子各类奏章及各地的上书,光绪见恰好太监们没有一人在房,忙站起来,拉杨锐之手急问:“太后欲废我,我废则新法必废,你有何良策以救我?”
杨锐大惊,挣脱掉光绪的手,惶恐说道:“此圣上家事,小臣怎敢僭越胡言!”
光绪失望下一跤坐在龙椅里,眼中泪水涔涔而下。
杨锐红着脸叫:“圣上——”
光绪说:“那么你给我传一纸密诏出宫给康有为,请他设法救我。”
杨锐犹豫了一下,但终于点了点头。光绪急忙提笔匆匆写了几行字,折叠后付杨锐。杨锐将密诏揣入怀中,急走出宫。
杨锐带诏出宫,心神恍惚,心惊胆颤,犹犹豫豫。直到第二天——九月十八日的下午,方将密诏交到了康有为的手上。当时梁启超也在康有为的寓所。两人同看密诏,见其上写道:“朕惟时局艰难,非变法不足以救中国,非去守旧衰缪的大臣、用通达英勇之士,不能变法。而皇太后不以为然,朕屡次强谏,太后更怒。今朕位几于不保,汝康有为、林旭、谭嗣同、刘光弟、杨锐等,可妥速密筹,设法救朕。朕不胜焦灼,不胜期盼之至。”
康有为看罢大惊,哭道:“圣上有难,却有何法以救圣上?”
梁启超也大哭,说:“如此奈何?”
两人哭了一阵,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梁启超就说:“我往招谭嗣同等人,大家一起商议救圣上之策。”
康有为急挥手,令他速去。
不一时谭嗣同、林旭、刘光弟……麦孟华等全赶来了,大家急步进了门,却见康有为直挺挺跪在地上,手捧着诏书泪流满面。大家也忙跪了下来。
康有为就将诏书递给他们看,哭道:“我等俱是无勇无武的读书人,却有何法救圣上呢,你等可有好主意?”
大家将诏书传看了一遍,一齐顿首而哭,说:“却有何法呢!”
此时壮健英伟的谭嗣同站了起来,怒道:“事急哭有什么用,如今袁世凯在天津小站有七千精兵,我入宫向皇上讨一张密诏,命袁世凯杀了荣禄然后兵发北京,围住颐和园捉了太后。太后遭擒之后,皇上还会有什么危险?自然一切都大吉大利!”
康有为惊道:“太后乃一国的母后,怎可发兵擒拿?”
谭嗣同说:“为什么不能,她要害皇上,便能捉她。”
众人议论了一会,除谭嗣同的办法外,的确也再无别法,于是康有为也同意了谭嗣同的意见。谭嗣同便起身而出,入宫求见皇上。
上书房内,太监宫女的监视更紧了。光绪大怒下将他们全赶了出去,说不经宣诏,不许入内,但这些人时不时的在窗外门边探头。谭嗣同以笔代口,说明了来意。光绪点点头,立刻写了密诏交谭嗣同。谭嗣同不敢耽误,飞身出宫。刚走出宫门之外,刚毅手下的鸟枪营已奉令开往宫门及宫墙外各处警戒,对进出宫的臣僚等人进行检查。谭嗣同叫声侥幸,立刻乘车赶往天津。
康有为在寓所又与梁启超、林旭等商议良久,觉得袁世凯的兵力太少,恐到不了北京,便为驻扎在长辛店的董福祥甘军所阻,于是谋划说服聂士成勤王,聂士成的武毅军有一万多人马,若能与袁世凯联攻北京,则勤王大计定能实现。王照与聂士成有旧,关系不错。康有为当下往寻王照,想着王照曾参倒怀塔布等人,受光绪的奖掖提拔,自能临危不惧,以救皇上脱难为己任。
康有为直入王宅,示意王照屏去家人,然后急道:“王兄,王兄,皇上有难,急需联络聂士成以救皇上,万望王兄设法。”
王照一愣,随即大怒道:“胡闹,皇上太后不合,都是你等胡乱猜测妄加臆断闹的!太后本来爱面子,还要顾点名声,不一定就废皇上,可你等若这样胡闹,太后非下毒手不可。快快回去,不要乱搞。”
康有为苦求不已,王照拂袖而起,大叫说:“王照只做狄仁杰,决不做范睢。休想我助你离间帝、后。”
康有为瞪眼怒道:“皇上变法维新,故为死守祖宗之法的太后所不容,怎能说是别人离间?”
王照冷笑不已,以手指点康有为的额头,说:“枉为你负才子之名,又自称圣人,其实你一窍不通。我来告诉你,太后绝无政见,只知权利,她才不会那么珍惜所谓的祖宗之法,你可明白了?快与皇上改变策略,变法还有希望,不然,你便是断送变法的千古罪人!”说完挥手送客。康有为还欲再求,但王照两手背后,双眼望天,不再理睬于他。
九 从来悲秋肠易断(2)
康有为无奈,含泪出门。
谭嗣同到小站袁世凯的司令部门口时,天已经全黑了。袁世凯将谭嗣同拱手迎入客堂,奉茶端水,笑语问候。谭嗣同请入密室说话,袁世凯一愣,便带谭进了一个小屋之内,回身关好门,呵呵笑道:“谭兄,有事但请直言。我袁某别的本事没有,但最讲的是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决不皱一皱眉头。”
谭嗣同正坐椅上,两眼如剑,扬眉说道:“兄弟我无事求你。但如今皇上有难,你必须带兵保护皇上的周全!”
袁世凯一惊,跳了起来,急问:“谁要害皇上?谁要害皇上?”
谭嗣同从贴身口袋里掏出光绪的密诏,双手捧着,说:“这是皇上的密诏,你自己看吧。”袁世凯急忙跪倒,叩头之后,接过诏书来看。这一看之下,头上的汗珠直冒了出来。那密诏上写道:“荣禄谋废立弑君,大逆不道,若不速除,朕命不保。着袁世凯带本部兵赴津,见荣某,出此诏宣示,立即正法,即以袁某代直隶总督,传谕僚属,挂告示,希告荣某大逆罪状,并即封电报局及铁路,迅速带兵入京,以一半兵力围颐和园,一半防卫宫禁,如此大局可定……”
袁世凯捧着圣旨,跪着发愣,半天,方嗫嚅道:“为什么要围颐和园?”
谭嗣同说:“妖后在园,不擒她杀她,皇上怎能坐稳江山!这是皇上已定之事,勿容商量。”
袁世凯说:“太后从政几十年,也做了不少事情,许多人都拥戴她,何况我一直训诫部属士兵,要以忠义为本,若命他们杀了太后,恐大家都不愿下手。”
谭嗣同扶了袁世凯起身就坐,说:“袁兄,你不要怕,我已派人召了湖南湖北的好汉数百名,正兼程北上以助皇上,你只要诛荣禄,围住颐和园就行了。杀不杀这老贱人可向皇上再请旨就是。如今你快点做个决断,我还要回宫向皇上复旨呢。”
袁世凯擦着头上的汗珠,说:“谭兄,这事太大了,怎能草率便作决定,你容我想一想吧!”
谭嗣同怒道:“你敢不遵皇上圣旨吗?”袁世凯叫屈道:“我岂敢不遵圣旨,但如今天津住着聂士成的一万多武毅军,北京辛家店又住着董福祥的二万军兵,可我的兵力只有六、七千人,这样干太冒险了。”
谭嗣同说:“兵贵神速,诛荣禄之后你即刻以火车载兵入京,没等聂士成、董福祥他们明白过来,太后便已遭擒,那时皇上解困,高坐龙庭,聂、董两军又怎敢轻举妄动!”
袁世凯急形于色,双手一齐乱摇,说:“不行,不行,你这办法没一点把握,我可实在没有这个胆量。轻举妄动之下,你我便都是天下的罪人了。此事无论如何得从长计议。”
谭嗣同大怒下长身而起,厉声说:“袁都统,皇上的命救也在你,不救也在你。谭某已定了与皇上同生死,你不奉旨,便就此杀了谭某吧!”说着逼向袁世凯,双目冒火。
袁世凯惊慌失措,忙起身拦住凛然生威的谭嗣同,发急说:“我哪又说不奉旨了,好吧好吧,我遵旨便是。”
谭嗣同说:“好,袁兄你既允遵旨,皇上便有救了。谭某便代天下的百姓向袁兄叩谢。”说着两腿一曲,便欲向袁世凯跪拜。
袁世凯忙伸双手拦住他,又推他坐到椅子上,说:“好了好了,你的叩谢我可当不起。”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幽幽叹口气,说:“谭兄忒是性急,若等到十月新军操演之时下手,那可就容易多了。那时皇上、太后、荣禄都来,在我军营之内,杀荣禄还不如杀条狗一般。”
谭嗣同摇头说:“事情紧急,哪能等到那个时候。好了,我必须回京了。袁兄在意,务必照旨行事。”
袁世凯点头说:“是,是,照旨行事。”却也不敢留谭嗣同,将之送到司令部大门外边,两人拱手而别。
谭嗣同赶回北京时,已是十九日的凌晨时间。他先往康有为的寓所。敲门进去,却见康有为、梁启超、康广仁等还聚在房中垂泪。
谭嗣同笑道:“还哭什么?袁慰亭已允遵旨发兵了,皇上可保无虞。” 慰亭是袁世凯的字。谭嗣同又将事情大略经过讲了一遍,众人一阵欣慰。不过,康有为脸上的戚容犹在。谭嗣同便问原因。
却原来昨日傍晚光绪得宠幸的妃子——珍妃的帮助,托了珍妃的一名心腹太监王商带密诏出宫,切切嘱托康有为速去上海办报,康有为不走,梁启超,康广仁等正劝他遵从旨意,以免圣上担忧。
谭嗣同忙说:“先生必须遵旨南下,北京这几天肯定险恶异常,有一场龙争虎斗。他们不到最后时候,是不敢动皇帝的。但要害你就不必那么谨慎了。上海有租界,若风声不好,你可随时入租界内躲避。”
梁启超康广仁也齐声催促,康有为愁眉不展,说:“我走了,圣上的安危又怎么办?”
谭嗣同说:“我与卓如在这儿照料一切,你放心上路便是。” 卓如是梁启超的字。
康有为叹了口气,同意了众人的意见,决定处理完北京的几件事后,明日一早即由北京乘火车到天津,再乘轮船赶往上海。
谭嗣同见再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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