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前夜风云录
素称富庶,今又平安无事,气候风景也都不错,我且先在这岭南的椰风蕉雨里享他几年清福再说。”
德寿大摇大摆进了总督府,自有一套威势。布政使、按察使、提督等一众属官都来恭恭敬敬的参见。德寿心中欢喜,笑道:“‘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两广之地,专为有福之人所设,四季花开,长春无冬,盛产鱼米水果,如此宝地,我今与诸公共享。”
众属官自然是谀词如潮,说总督大人福大命大,大贵而且大雅,正该在这两广形胜之地做官。马屁拍得德寿受用无比,便哈哈大笑起来,吩咐备宴庆贺。众官眉开眼笑,走向筵席。此时惠州府衙却发来急电,称逆党孙文聚集大批帮会人物在惠州三洲田地方谋反,郑士良为主帅,杨衢云往来联络,孙文坐镇台湾遥为指挥,如今已攻破了清军的沙湾大营,兵势极盛,请总督德寿速派援兵,说不然惠州城危在旦夕,恐难以保全矣。
德寿大惊之下,面如土色,说:“北有洋人大打出手,南方却又来了革命党造反,这如何得了!”慌急无策,额头冒汗。
陆师提督邓万林忙说:“大帅勿忧,量这些会党人物难成气候,如今属下即带兵往剿,大帅再命水师提督何长清前往助剿,不旬日间,这些逆党的乱兵就可扑灭。”
德寿檫了檫额头的汗,点点头,急令师爷拟电文发给水师提督何长清,同时嘱邓万林快快领兵出发,害怕迟延之下,乱党成了气候。邓万林答应一声,即刻出督府带兵赶赴惠州。
实际上,此时的郑士良只有六百人马,但郑士良骁勇能战,机敏果敢,实为天生的将才。他本是会党人物,熟悉会党兄弟的脾性,身上那股江湖英雄的豪气又感染得大家一个个如虎如豹,因此上,初起之时便士气如虹,乘夜扑入沙湾清兵军营,将一千多人的清兵打得抱头鼠窜,枪支弹药之类便全为义军所得。
沙湾大胜之后,郑士良挥军向惠州城进发。此时邓万林匆匆带了两千清兵赶到永湖拦截义军 。郑士良集众大呼道:“两军相遇勇者胜、怯者败,谁不奋勇上前,我便斩谁!”于是挥军猛攻邓万林的清军。
邓万林的清兵刚刚从远处开来,人困马乏,哪想到郑士良勇猛如此、说打就打,仓促之下清军兵士只想着逃跑,那敢应战。义军旋风一样扑了上来,清兵潮水般掉头就走。
邓万林骑马舞刀,驱赶乱兵向前。郑士良振臂高声喊道:“擒贼先擒王,快杀邓万林!”
义军兵士急问:“谁是邓万林?谁是邓万林?”
郑士良说:“骑白马的是邓万林,快快杀了他。”
义军立时舍了其他人,从四面八方冲向邓万林,举枪乱射,邓万林中枪坠马,狂呼救命,两个亲兵忙抬了他落荒而走。其余清兵斗志尽失,发声喊,一哄而散,跑得无影无踪了。
郑士良接着领兵在崩岗墟打败了清军水师提督何长清的七千人马,又击退了前来围堵的惠州防营,不到一个月时间,四战皆捷。霎那间威名远震,引得附近投奔义军的会党络绎不绝,郑士良的人马迅速增加到了二万多人,四周的清军闻风丧胆。可惜义军人多枪少,此刻满打满算,也不到两千支枪,几乎都是从清军那儿缴获来的。郑士良便停止进攻,驻扎在三多祝镇上,派人催促孙文快快提供军火。
两广总督德寿却不知义军的虚实,见郑士良骁勇难敌,便调集驻防在汕头汕尾梅州的防营兵在东去方向堵截,令何长清、邓万林两军远远监视着义军,伺机包围,同时向正在逃难途中的朝廷发电报告,请示方略。
孙文早先与日本的台湾总督就联系好了,待义军举旗,台督就无偿支援军械弹药。日人原欲用义军力量使福建大乱,自己好趁机以此为名,出兵福建加以占领。此刻见孙文来讨要军械,就说:“军械交接之地必须在厦门,其他地方日船无法到达。”
孙文便命郑士良军向福建移动,以便接收武器弹药。
郑士良挥军东向,何长清邓万林两军尾随在后,趁机骚扰攻打,东路的清军已布阵以待,打了几场恶仗,义军锐气受挫。
德寿大喜,命清军迅速合围消灭义军,清军不敢,却向德寿禀报:“郑士良急于向东移动,似有重大企图。”德寿便命在东向路上屯军布阵,挖壕修垒,以逸待劳阻拦。
此时北京的各列强领事已达成了一致意见,决定此次不瓜分中国了,日本人于是放弃了出兵福建的打算,日内阁便命台督不许向孙文提供军械。孙文大怒,入督府责日人失信,日督却避不见面。
二一 逝者如斯,南国复揭竿(4)
已得岑春煊军兵保护的慈禧一行立刻和外界建立了联系,得到郑士良起义的消息,荣禄便向慈禧建议说:“德寿来电称郑士良勇猛能战,急切间难以剿灭。臣想此时实不宜再旷日持久的剿杀逆党,若能施以恩典,招抚其为朝廷所用,最为上策。”
惊弓之鸟状态的慈禧马上同意。荣禄即发电给德寿,德寿按荣禄之意拟了招安三策:郑士良等义军头领受招安后委以副将之职;还可带五千会党兵上任;其余义军解散,由巡抚衙门发给遣散费用。
招安三策出台,在香港负责联络的杨衢云大为高兴,就发电给孙文,说义军锋芒已钝,处于劣势,不如接受招安保存实力,之后身在曹营心在汉,他日东山再起,声势将会更大。孙文接电大怒,说:“我等志在覆清,义不帝秦,岂能投降满清,为天下所耻笑!”于是给杨衢云回电,称:“宁愿战败战死,绝不接受招安!”
杨衢云见孙文义正词严,遂不再提受招之说。
孙文拒绝招安之后,即发电给在日本的宫崎,请其提出原给菲律宾党人采买的军火,以应急需。宫崎接电,急如星火,连夜从日商中村弥六手中提出枪械,等发往横滨码头装船之时,却发现枪械早已锈蚀毁坏,无法使用。孙文得信,惊骇震怒,欲哭无泪,大骂中村弥六黑心。
郑士良急于得到枪械弹药,挥军向东又强行推进了一段,清军此时于东路上力量密集,义军强攻之下损失严重。因长距离转移,痛失了许多战机,这时处处被动起来。郑士良急得只管派人催促孙文,要他速速接济军械。孙文此刻无奈,只好告知郑士良整批军火锈蚀报废,运到也是无用,要郑士良自择进退。郑士良气得跳了起来,大骂一通后宣布解散义军,将现有枪械用油布包裹深埋地下。义军士兵于是四散而走,郑士良化妆后,只身潜往香港。
李鸿章的死讯传到西安行在,慈禧悲痛异常,泫然欲泣,说:“中堂殒命,国失栋梁,今后若再有急难之事,却有何人可用?直隶京畿之地,仍是乱象纷呈,我等何时方可重回北京啊!”
荣禄于是极力推荐袁世凯任直隶总督。当时大清的三支劲旅——袁世凯的新军、聂士成的武毅军、董福祥的甘军,只有袁世凯的新军完整的保留下来,收拾直隶乱局,非袁世凯莫属,另外,慈禧逃到西安之后,袁世凯送来的孝敬银子相当不少,李莲英等人屡受好处,也替他说话,慈禧于是点头允了荣禄所请,下旨袁世凯署理直督,命其克日到任,整肃治安,以迎两宫銮驾回京。哪知袁世凯接旨谢恩后,却呆在山东迟迟不动。
盛宣怀在上海发电报催袁世凯上任,说急需稳定直隶,迎回銮驾,以便重整朝纲,恢复图强。袁世凯见了盛宣怀的电报,嘿嘿直笑。原来袁世凯的新军,此时已大为扩充,回直隶必须带兵而行,但直隶大乱之后,人口锐减,农田荒废,北京、天津、保定等繁华地方,已被八国联军洗劫一空,袁世凯忧愁自己的军费开支却从哪儿筹措,便找徐世昌问计。徐世昌说:“幸喜山东平安无事,赋税可以照常收缴,慰亭署理直督之后,若能兼管山东,这问题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袁世凯大笑,说:“菊人兄,我能骤得直督,已是喜出望外,哪能再厚着脸皮,要求兼管山东!”
徐世昌说:“这话当然不能直说,不过你先暂缓上任,拖延一段,机会就会来的。”
袁世凯大喜,连连点头,说:“这主意高明。”于是故意拖延不走,专等着别人来催问。盛宣怀身虽在商,却热心国事,就急急发电催他,袁世凯于是回电,将自己的苦恼之处说给盛宣怀,请盛帮忙斡旋。
直隶无主,急着回銮的慈禧也心焦起来,便叫荣禄发电催袁,这时盛宣怀给荣禄的电报来了,电报直言袁世凯难以上任的苦恼,要荣禄设法婉转。荣禄想了想,觉得袁世凯的忧虑不无道理,便委婉给慈禧说了,慈禧挥挥手说:“兼管就兼管,快让他把直隶京师一带收拾好,回銮要紧。”
荣禄便拟旨以直督代管山东。
袁世凯后顾之忧去了,心中高兴,立刻带兵北上直隶。这时洋兵从北京等处已撤,聚于天津,袁世凯只好将总督衙门先放在保定,然后派人赴京整肃治安,将李鸿章的许多幕僚花言巧语招到自己门下,又派人到上海一带聘请德国退休警察来保定帮自己开办学校,各种事体忙得差不多了,慈禧的回銮队伍也浩浩荡荡从河南一路开过来了。袁世凯便安排接应銮驾,传令沿路的府县每五十里设一接銮的驿站,站内置大量饮水、吃食等物,又派新军协统段祺瑞带兵到直豫交界的磁州迎护,自己遵旨在保定恭接太后皇上一行。
二二 长笑督津门,杯酒筹巨款(1)
慈禧一行乘坐着一长溜马车,缓缓由西向东而来,龙旗飘飘,黄尘蔽天,各地的军兵都在銮驾进入本辖区的路口跪接,然后护送銮驾到治所,竭尽财力招待供奉。李莲英等人沿路大收地方官的银子,颐指气使,威风凛凛。慈禧的行囊也越来越是沉重了。
这一日回銮的队伍在河南彰德府吃饱喝足,又收受了许多孝敬,然后启程北上,走了几天,便要进入直隶所属的磁州了。护驾官醇亲王载沣骑马带人先行,而磁州这边段祺瑞已领着三千精兵在交界处恭候着了。三千精兵在路边排成两列,绵延足有数里路长。兵士个个高大强壮,神情彪悍,持枪直立如松。年轻的载沣吃了一惊,心想:“袁世凯这狗贼练的兵如此强悍!,确实比绿营兵精强百倍。”
载沣是光绪的亲弟弟,对袁世凯自然没有好印象,但一路之上见到其他地方迎驾的兵队松松垮垮、没精打采,载沣还是不由对袁世凯的兵队夸赞起来。
慈禧的车队迤逦过来了,车声隆隆,虞从众多。带兵官段祺瑞骑马带刀于路侧,双手上拱,高声喊道:“新军协统段祺瑞奉令恭迎皇上、太后圣驾。”
他这一喊,路两侧的三千兵士齐茬茬枪交右手,竖放于身侧,同时也齐声喊道:“恭迎皇上太后回銮。”三千人同时出声,却整齐得如一人说话一样,只不过音量大得意乎寻常,隐隐有如雷震。
载沣见众兵喊过了恭迎的话,仍然直挺挺站立,并不下跪,心中大怒起来,却又见带兵官段祺瑞高坐马背,跨刀带枪,也只是举起手向銮驾行礼,心下更怒。跟在太后皇上车驾之后的百官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家既摄于袁世凯新兵的威势,又对袁兵不下跪接驾大表不满,众官最不满的是袁兵脸上的表情,骄悍且凛然,没有对銮驾应有的恭顺和怯畏之意。许多皇族的贝子贝勒便骂了起来,说:“这那像我大清的兵马,这倒更像鬼子兵!”一些亲王郡王也嚷道:“袁世凯带的什么兵,见驾不跪,这不是大逆不道之至嘛。”
荣禄坐在马车内也心中嘀咕:“一路上到处的兵马都是跪接大驾,这袁世凯派了个什么人带兵接驾,竟连这点规矩也不懂!”
载沣再也忍不住了,便驰马上前,怒喝道:“谁是接驾的带兵官?”
段祺瑞高坐马背拱手答道:“回王爷话,末将段祺瑞带兵接驾。”载沣斥道:“你好大的胆子,见驾竟不下马,军士一个个直立不跪,对皇上太后极为不敬,你知罪吗?”
段祺瑞面无表情,说:“小将入伍以来,学的便是这套礼仪,穿上军装之后,决不下跪,行军礼便是最高的致敬。”
载沣暴跳如雷,喝道:“你这学的哪国的礼仪,这是袁世凯定的礼仪吗?”
段祺瑞见载沣暴怒,气也上来了,傲然说道:“新军全部采用德国的操法,王爷不懂军旅之事,请勿多问。”
载沣大怒,一提马缰冲上前去,叫道:“你给我下马来恭敬回话!”说着胳膊伸出去,便要拉段祺瑞下马。段祺瑞却一转马头,“仓朗”一声抽出了马刀,载沣大吃一惊,连忙退后,骇然下瞪眼嚷道:“你敢造反,你不要小命了吗?”
段祺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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