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前夜风云录
,众人大是高兴,汪精卫便说:“弟兄们,总理还关心着我等,但用不了多久我们几个就会生离死别,今儿就聚一聚,开怀一醉,如何?”
众人齐声说:“当得如此!”
于是给照像馆的伙计放了假,房门外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然后他们五人在房内摆下了酒菜,痛饮起来。纵饮豪呼,声闻于外,正喝得高兴,外面却传来了敲门声,众人一惊,停饮凝神,竖起了耳朵。
汪精卫猛地喝完一大碗酒,将碗朝桌上一掷,迷瞪着眼,说:“大家喝酒,什么人也不理。”
黄复生皱眉说:“不行,还是开门看一看好。”
汪精卫恨道:“让清廷将我们一网打尽,太便宜他们了。”
喻培伦说:“怕什么,我猜来的是朋友。”
陈璧君起身就去开门,门外之人却是老同盟会员程家柽,他在几年前就从日本回国到京师大学堂当教授了,以学者身份和超重权贵如善耆等相交好。陈璧君却不认识程家柽,瞪眼问:“你是什么人?”
喻培伦、黎仲实这时笑着站起来迎程家柽入内,陈璧君又关上房门。
程家柽指着汪精卫、黄复生、喻培伦几个,怒斥道:“你们几个好大胆呀,不快些出京逃走,竟在这儿饮酒为乐,可知道巡警早盯上你们了?”
汪精卫等初来北京之时,程家柽便看见过他们,但党人的活动均是秘密状态,汪精卫未主动寻找程家柽帮助,程家柽就也未来相认,银锭桥炸弹案一出,程家柽当即猜到是汪精卫他们所为,连忙出入肃亲王府打探消息,得知善耆用辨认铁罐子的办法寻找嫌疑人,于是急来警告汪精卫等快快逃走。
汪精卫此刻酒已高了,乜斜着眼说:“走什么,我等规规矩矩开照相馆做生意,巡警敢拿我等怎样!”
程家柽恨道:“少给我打马虎眼,你等一来,我就知你们有所图谋,没惊动你们罢了。告诉你们,此时快走,还可无恙,迟则悔之不及。”
汪精卫朦胧着眼笑道:“我们全是做生意的良民,程兄不要危言耸听。”
程家柽大怒,说:“我忠言相告,听不听在于你们。”说完话,气呼呼转身走了。
汪精卫瞪着眼,环视众人,说:“不成功,就成仁,决不撤走。酒也喝了,我等就按计划行事。”当下派黄复生去老地方定制铁罐,派喻培伦、黎仲实、陈璧君三人去日本采买炸药。而汪精卫则重新勘查埋设炸弹的地方。
喻培伦、黎仲实、陈璧君三个相携上路,从天津乘海轮直发日本,刚到日本,便传来汪精卫、黄复生被捕的消息,第二天日本的大小报纸都竞相报道这件事,说汪精卫被捕之后,对行刺摄政王供认不讳,清廷大怒之下,已将汪精卫砍了头,并随文刊发了汪精卫就义时的诗作两首: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留得心魂在,残躯付劫灰,青麟光不灭,夜夜照燕台。
五三 有美同行,燕市慷慨(5)
孙文此时正在欧洲,忽从报纸上见到汪精卫就义的诗作,眼中含泪,东向而叹道:“兆铭男儿也!‘引刀成一快’,我革命志士,何其英雄至此。”
黄兴、胡汉民等也听到汪精卫的死讯,均扼腕叹息不已。
陈璧君读着汪精卫的诗,大哭不已,泪如雨下,哭罢又带泪惨笑,哽咽说道:“汪哥,汪哥,北京分手之事,你要我忍爱须臾,如今我却要忍痛一生了。”于是又哭。
喻培伦、黎仲实苦劝陈璧君止悲停哭,说消息未确,或是误传。陈璧君大怒而起,抓住喻培伦的胸衣,抹泪骂道:“你这个怕死鬼,当时你为何不留在北京,你跑来日本,却让汪哥被捕遇害!”
五四 无弹起事,羊城壮烈(1)
其实汪精卫此时并没有死。北京的警察按鸿太永铁铺提供的线索抓到汪精卫、黄复生时,载沣确有将他们立刻处死的想法,但奕劻、善耆等人却说:“这时正倡导立宪,要依法治国,怎能随便就杀人呢,须得审明有罪,方可按罪定罚。”载沣虽对汪精门黄复生恨得牙痒,但在奕劻他们的大道理面前无话可说,就吩咐将汪、黄二人关入法部监狱,等待提审。
不几天日本的报纸就又登出了事情的真相,称汪、黄二人如今在狱待审。陈璧君得了这个消息,又喜又急,风一样便从日本赶到槟榔屿,向母亲卫月朗要了六千元钱,欲持款北上,营救情郎,却苦于不知该在北京找什么人营救。
这时胡汉民也在南洋筹款欲救汪精卫,急切间却只筹了一千多元,远远不够营救之用。陈璧君便带了六千元往找胡汉民,请他设法。胡汉民说:“欲救汪兄,非巨资不可,筹款甚难,却怎么办呢?”
陈璧君急得直打转,忽生一计,说:“我有一个办法,你带我去澳门的赌场赌钱,汪哥若蒙上天庇佑不死,我一定能赢得巨资。”胡汉民此刻别无他法,希冀或可侥幸大赢一次,便带了陈璧君直入澳门的赌场。
一场狂赌下来,陈璧君手气不佳,六千元输得干干净净。陈璧君傻眼了,嚎啕大哭起来,胡汉民也垂头丧气,束手无策。
此时立宪派组织的第二次速开国会的请愿却进展顺利,国内许多省份都举行了几万、甚至十几万人的群众集会,疾声呼吁朝廷速开国会,有许多激烈之士以刀割指,写血书寄往北京。各省咨议局也派人至京递交请愿书,与此同时,南洋、澳洲一带的华人华侨也派了代表,准备回国参加请愿。
汪精卫因得立宪之助,未被立时杀头,但被押狱中,系着手铐脚镣,又备受虐待,这滋味也极不好受。他与黄复生受审时,都自承是欲炸载沣的谋主正犯,和对方无涉,以求速死。汪精卫还当堂写了五千余言的供词,阐述革命主张,斥清廷的立宪是“伪立宪”,并断言说:“即使国会速开,按中国现实的情况,国会也将是君主的鹰犬,人民要民主,便必须与政府死战。”
载沣气得暴跳如雷,要以谋反罪速速将汪、黄二人处死。程家柽利用和善耆的关系,力促善耆施加影响,保汪精卫黄复生之命。肃亲王善耆就联合了张宗祥、良弼等人规劝载沣,说:“如今朝廷立宪,乃是为了缓和人心,羁縻党人,若为一时痛快而杀了汪精卫他们,势必激怒党人,于立宪大局不利。”
载沣怒道:“汪精卫的供状明目张胆说要和政府死战,如此大逆不道,怎可饶恕!”
善耆说:“党人都比较激烈,难免王爷生气。可这个汪精卫虽然激烈,却是文采飞扬,有理有据。此人是孙文的左右手,在党人中地位不低,影响不小,若留他一命,示以朝廷宽大为快,对缓和国人之心将大有裨益。若一味嗜杀,党人只会越杀越多。”
章宗祥、良弼等也极力劝说载沣以立宪精神宽大对待党人,以收国人之望。
载沣怒气消了一些,想了半天,终于说:“好吧,就依了你们,将此二人不杀头了,改判终身监禁。”
判了终身监禁,不杀头了,汪精卫却不高兴,他这时只想着以死来谢党人,况且镣铐加身,日以半碗糙米、一碗菜汤疗饥,狱卒又不时辱骂,施以拳脚,日子的确过得生不如死。汪精卫便下决心自杀而死,放风时趁人不备,就跳入了院内的井中,那井却口大肚子小,将他卡在中间,上不去下不来。狱卒当下用绳子将他吊了出来,一顿臭骂拳脚后再关入牢里。汪精卫就又碰墙求死,但吃不饱饭饿得没了力气,碰了几次都是碰昏,过不多久就又醒了过来,不能如愿去死。汪精卫求死不得,仰天惨叫道:“生不能生,死不能死,我将奈何?”于是就绝食,只饿得天昏地暗,卧于墙角站不起来,看看将死。
程家柽这时又向善耆进言,说:“王爷素称开明,一直对党人优容宽大,如能与此刻对汪兆铭施以善意,笼络疏通,则不论对国家、对党人、对王爷自己,都是一场绝大的功德。”
善耆说:“若能感化得汪兆铭放弃党人的主张,为国出力,自然是功德无量,但我更惜此人之才,不忍其庾死狱中。”于是往见载沣,称汪精卫若死,党人必将大举报仇,到那时刺客满街、炸弹乱飞,势将闹翻北京,不如施以手段笼络,促其回头。载沣叹气良久,允其所请。
善耆便传载沣之令,取了汪精卫黄复生的镣铐,又将汪、黄二人的牢房粉刷一新,放置书报多种,起居饮食等也大加改善,不许狱卒打骂示辱。善耆又亲往狱中探视,劝汪精卫善自珍重,存有用之身,待奋飞之时。汪精卫流泪说:“我来京谋刺载沣之日,死志便决,不意王爷如此看重善待。但我党人求民主、反专制,此志不可改也!”
善耆微笑说道:“兆铭先保重身体,此事待后再议。小王以后当不时来此探望,不使兆铭受苦。”
汪精卫致谢,遂不再绝食。
陈璧君在澳门大哭一场,输光了钱,却拿什么来救情郎的性命呢,便欲回家再向父母要钱。此时汪精卫却已免了死罪,改判终身监禁了。消息传来,陈璧君周身一轻,就要北上探监,胡汉民身上还有些钱,便给了她做路费,嘱她进京可找程家柽帮忙。陈璧君央胡汉民同去,胡汉民却摇头,说:“我还有要事需办,不能去了,你代我向兆铭问安。”
五四 无弹起事,羊城壮烈(2)
胡汉民说的要事,乃是根据孙文指令,即将在广州发动的新军起义。
汪精卫起意欲刺载沣的时候,孙文就考虑在华南再举行一次起义,命黄兴、赵声、胡汉民等共商此事,以同盟会南方支部为起义的策划领导机关。正好赵声过去在广东新军的部下倪映典捎信给赵声,称新军中士兵革命之意高涨,可考虑以新军为主举行起义,赵声大喜下即写信给黄兴,约他同到香港,领导广州的新军起义,又命倪映典继续运动新军士兵,等待起义的命令。
倪映典,安徽合肥人,十九岁入安徽练兵学堂,继而又入南京南洋陆师学堂,学炮兵、兼习马术。毕业后,在南京江南炮队第九标任队长,与党人赵声、莫文蔚等频繁来往,为莫逆之交,遂生驱除满清专制之心。同盟会员吴旸谷从日本回国,到南京秘密活动,赵声即约了倪映典、莫文蔚一起入会。后来赵声到了广东新军中任职,不久倪映典因宣传革命而被南京的新军驱逐,便往广东投奔赵声,赵生就安排他在炮营任队官。一九零八年春,赵声被郭人漳参劾免了标统之职,大怒下不就新职,远走南洋,临走密告倪映典说:“多给士兵宣传反满,今后革命,只能靠新军了。但你要隐蔽好自己,宣传不可太直白露骨。”
倪映典的宣传却极别致富有创意。他约了同为同盟会员的队官钟德贻、莫昌潘等人,将“扬州三日”“嘉定三屠”等满清残杀汉人之事,编成了一段一段的故事。他所在的新军一标当时驻扎广州北郊燕塘,每日吃过晚饭,标统营官就坐马车进城回家去了。军营内只剩下士兵及队官、排长一类下级军官。倪映典就于此时组织兵士出营散步,信步走往荔枝湾、百花冢一带,大家走累了,籍草而坐,就请倪映典讲故事。倪映典每天把满人的凶残恶事讲上几段,故事越讲,兵士们对满清越恨,他的故事又被兵士们辗转传讲,以致在一标之内,哪个士兵也知道“扬州三日”的惨酷,反满情绪与日俱长。只有上级军官被蒙在鼓里,还照旧夜夜进城,与家人欢聚。
一九零九年末,孙文指示成立同盟会南方支部,以胡汉民为支部长,以赵声为军事负责人。赵声便招在广州活动的党人倪映典、胡毅生、姚雨平等到香港开会。倪映典汇报了联络新军士兵的进展情况,赵声精神为之一振,即布置由胡毅生联络广州附近的会党,姚雨平联络清军巡防营,倪映典继续联络新军。众人遵命,各去做联络疏通工作。
很快到了一九一零年的元月,农历也到了腊月将尽的时候,马上就要过春节了。胡毅生、姚雨平他们的联络都有小成,而倪映典的成绩最大,三个标的新军士兵经都有了革命的想法。赵声发电催黄兴来港,黄兴乘船抵港后,倪映典、胡毅生、姚雨平等也到港汇报各自的工作进度。倪映典称新军三个标的联络全部完成,众兵士热情高涨,急于举义反满,姚雨平称已和巡防营中的帮带童常标等取得联系,倒时巡防营将相机配合;胡毅生称会党人物愿大力配合新军的起义,称若新军军占领了广州城,他们便揭竿而起,占领广州附近的县镇。
黄兴、赵声见起义的时机已经成熟,当即决定在过年后的正月十五元宵节发动起义,那时广州城家家户户点花灯欢庆,广州各衙门也?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