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手
铁胆包啸风趁这机会,大叱一声,道:“住口,我等七人若是合力出手,今晚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叱咤如雷,须眉戟张,威势凛凛不同凡响。
要知他外型虽是威猛,其实极是老谋深算。
一听李玉真打算用自己的性命解仇化根,不辞一死以求感化对方。
用意不是不好。可是万一对方杀死了她之后,心中的仇恨仍然不解,那时候天下七大高手已缺其一,剩下六人,那时能不能合力击杀这猿人,大成问题。
因此不如趁这机会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最好是立即动手一拼,希望把猿人立毙当场,这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
万里飞猿含怒咆哮一声,忽见他全身长毛有一大半竖起来,形相猛恶无俦。
他显然要出手攻袭,那少林长老圆音大师朗朗诵声佛号,霎时劲旋力卷,寒气鼓荡。
数股来自不同方向的内力暗劲汇聚在李玉真与猿人之间,形成一道无形的墙壁,护住了首当其冲的李玉真。
原来那圆音大师一声暗号,连他自己在内,五大高手一齐施为,各个催动潜修苦练了数十寒暑的真气内力,齐齐发了出去。
威力之坚凝强大,比起铜墙铁壁有过之而无不及。
猿人身子稍稍蹲低了一点,作出握扑之势。
他虽然没有直接碰触及五大高手发出的无形劲力,但已估计得出这股劲道坚凝强大的程度,实是不敢鲁莽造次。
当下身形钉牢在地面,右臂一挥,呼呼呼拍了三掌出去。
他第一掌掌力刚猛之极,宛如有形之物。
这股掌力像一块巨石激射攻向那塔无形墙壁,立生反应。
但听“轰”的一声,劲风旋激排荡。
霎时间那五大高手的铜墙铁壁妙用自生,那猿人的掌力有如炮弹般反弹回去。
要是旁人定要被自己发出的那股掌力反弹震伤,但猿人当初一挥手之间,连拍三掌。
这时第二掌接着涌到,劲道柔若无物,大有虚无缥缈之妙。
登时把那反震回来的掌力拓住,成了不进不退之局。
说时迟,那时快,第三掌掌力又到,这一掌刚柔兼具,隐隐挟着风雷之声,连同先前凝滞蕴蓄的劲道,合起来一齐击中那五大高手合力布下的无形铜墙铁壁。
轰然一声大响过处,圆音大师等五人齐齐震退了一步。
饶是他们见过了无数大风大浪,这刻也不由得人人骇然色变。
要知以他们五大高手所布下的这一堵铜墙铁壁,纵是万马奔驰而来,也能够硬挡一阵。
殊不料这万里飞猿的万妙神手精微奥妙,天下无双,竟能在同时之间,以三种不同的劲道,使他们挡不住被硬震而退了一步。
这堵无形的墙虽是仍然护住李玉真,但谁都知道如果不发挥本身的力量,不管是加盟出手也好,迅快撤退也好,总之,她要是不战不进,则这堵墙壁实是很难保护她周全。
昆仑陆天行朗朗道:“李仙子,想当年咱们在黄鹤楼上初次见面,那时候何等豪情胜慨,脱落潇洒,把天下英雄,视如无物。但五十年后的今天,你……”
这位风度翩翩的昆仑高手,忽然声音微变,变得充满了感情,显然勾忆起已逝去的欢笑和青春,以至于斯。
从他的外型看来,不难想象得到他从前必定是个翩翩美少年,挟着绝技邀游江湖,那时是何等风光豪气。
但这等日子已经像春梦一般消失,永远也不可再得了。
钟无垢用特别低沉的声音接着道:“陆大侠千万别把李真人的行径,说得好像她在摇尾乞怜,只求免却一死似的。事实上她却是不惜抛出生命,希望能化解万里飞猿的戾气。”
陆天行道:“陆某岂敢把李仙子看成胆小怕死之入,我只是突然感触丛生,所以把话说岔了。其实区区之意,正是劝李仙子放弃度化万里飞猿之念。一则要问这样做值不值得?二则要弄明白如若遇害丧生,是不是必能化解他的戾气。”
包啸风洪声道:“以咱看来,李真人既不值得这样做,做了也不能化干戈为玉帛。”
他目光凌厉地凝视着万里飞猿,挑衅地又道:“这厮恶行比昔年的婆罗战主深重得多,咱们万万不可放过他。”
武当林虚舟道长徐徐道:“贫道甚愿听听飞猿施主的高见,只不知飞猿施主意下如何?”
第五章 智 斗
他们好像七嘴八舌地纷表意见,其实在这瞬间凑合的言语之中,有攻有守,有硬有软,正如他们合力出手一般,大是变幻无方。
但他们事先可没有排练过言语之阵,只不过各人凭着老练的人生经验与机智,迅即把李玉真不惜一死的用心,以及她们对万里飞猿为祸人间的不满指责,都明明白白地表示出来。
万里飞猿注意到他与李玉真之间的无形墙壁,威力坚凝强大如故。
每个人开口说话之时,竟没有丝毫减弱或是吃力的现象。
可见得这五大高手数十载修为之功,实是深厚无比。
他刚才的雷霆一击,虽是把五大高手都震退了一步,但他们的强韧坚厚却大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是以暗增警惕之心。忖道:“原来二十五年后的今日,他们的功力仍是有进无退。”
他瞧也不瞧林虚舟,绿睛一眨冷冷注视着李玉真,道:“你真敢反过来帮我对付他们?”
阮云台一直不作声,这刻却心头一震,立刻说道:“李真人,你回答他这句话之前,最好让他有机会先回答林老真人。”
李玉真微微一笑,道:“可是我的回答早已决定,不管他态度如何,我总是一样不变。
所以他回答与否并无分别啊。”
她坚定的信念,使得她在温柔飘逸中,无意地流露出傲视一切,包括死亡在内的豪气。
登时令人感到仙凡之别,原来在此。
阮云台显然大是气馁,微露沮丧之色,道:“是的,飞猿兄回答与否,并无分别。”
好几个人都不服气,方想驳斥,但万里飞猿开腔得最快,道:“难道我发誓说,纵是你献出性命,我仍然我行我素。李真人,你听了这等千真万确的答案,仍然不改变作的决定么?”
他的目光转到阮云台面上,又道:“我瞧这里面大有分别吧?”阮云台毫不迟疑地摇摇头,道:“没有分别!”
万里飞猿全身长毛直竖,怒吼一声,道:“好,我倒要瞧瞧是真是假……”
但他的话声突然中断,冷森森地望住阮云台,态度霎时变得十分冷静。
过了一会儿,才又道:“哼,你说的不是真心话,我绝不中你的好计。你想哄我在一怒之下向李真人言道,纵然她死在我手下,仍然不能消解我心头之根,这么一来,李真人只好不做白白送死之事了!”
他在暴怒中忽然变得如此冷静,又能把事理分析得如此入微,充分表现出他多疑狡诈的一面。
这时连包啸风,陆天行等经验老到之人,也认为阮云台很难自圆其说,因此禁不住暗暗替他发愁。
他们都相信阮云台的确是施展计谋,诱使猿人一怒之下对李玉真表示绝对不被感化,于是迫使李玉真回心转意。
却不料那猿人看似暴戾,但并不愚蠢。
“飞猿兄,你的疑心实在该当,不过,阮某却有足够的理由,使你相信我的话乃是出自肺腑,并非使计谋手段。”
他侃侃言来,大有光明磊落之意,可见得他绝不是胡乱搪塞。众人大感兴趣,都凝神聆听。
“阮某深知李真人道行极深,胸襟恬淡无比,对这百丈红尘早已看破,生死荣辱全都不放在心上。这是指她的为人修养而言。至于今夜的公案,李真人的决定只是求之在己,但教此心能安,深信此举没有做错,便足够了。说到飞猿兄能不能因她这一举而幡然了悟,能不能去恶从善,那是你自己的事。简言之,李真人不惜一死之举,绝不能像做买卖一股开价钱谈条件。所以,她不须飞猿兄有任何保证或诺言。”
对于李玉真的真正态度,这番话已剖析得十分明白。
李玉真绽现一抹诚恳的微笑,那清雅绝俗的丰神,实是教人梦寐难忘。
昆仑陆天行长长叹息一声,道:“阮先生说得甚是,想我辈相交了将近一甲子之久,但天下之间,只有阮先生你才是李真人的知己。”
言语口气之中,羡慕感慨兼而有之。不管是男性是女性,对于像李玉真这等清雅疑仙的人品,谁不想做她的知己?陆天行虽是名满天下,年逾七旬,可是这话说出来,大家都觉得很自然,仿佛是理所当然之事。
万里飞猿定睛注视着李玉真,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她一般。
阮云台忖道:“这厮从我们对她敬慕推崇的言谈中,现下才真正感到她不仅是武功超卓,更不是庸俗脂粉那等女流之辈。他用新的眼光对她加以评估,此举对李真人大是有利。”
他那聪明绝世的脑筋电急转动,希望找寻出一个妥善的方法,既可使李玉真不必丧生,同时又拯救众人脱离危机。
要知道这万里飞猿的一身功力,只不过稍露锋芒,便已可测知他已尽得婆罗战主的真传,就算火候方面与昔年的婆罗战主还差一线,但显然已足以做同归于尽的灾祸。
这只是指李玉真不能联手布阵的情况而言。
如若没有李玉真的仓碎之变,以他们七大高手联手之威,情形自然是乐观得多了!
当今之计,唯有尽力加强她的丰神、气质等特点,使猿人深受影响,全然不把她当作女性看待。换言之,猿人内心中对女性的仇视,对李玉真却不适用。
阮云台的策略这一决定,便付诸实施。
当下朗声说道:“李真人,看来你的决心谁也无法动摇,阮某人度德量力,也不敢妄图拦阻。”
“你最好别拦阻我。”李玉真又微微一笑。
笑容中透出坚定不拔的味道。
“但李真人当必知道,一旦你单身孤剑与飞猿兄斗上,那时候自然须得分出生死胜败。”
“当然啦,难道还有别的结局不成?”
“以阮某看来,只怕不易有和气收场的结局,既然结局定必如此,阮某可就要斗胆请教几个问题。这些问题若非碰上今日的场面,阮某大概只好永远埋在心中,绝对不敢出口叩询。”
“你问吧;已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了,对不?”
他们对答之中,已明显地透露两种观点,一是李玉真自己认为一旦出手拼斗,势难生还。
另一种观点是阮云台,他也全不看好李玉真,言语之中,无不隐含着她定必落败丧生的看法。
阮云台环顾众人一眼,只见在场之人,包括猿人在内,无不聚精会神地聆听,当下轻咳一声,清清喉咙,才道:“李真人,你修持多年,道行深厚,只不知心中还有没有男女界线?”
李玉真恬柔地道:“没有。”
阮云台立刻问道:“从几时起你才泯消了男女的界线?”
李玉真道:“啊,很久很久了,当我十八岁之时,虽是已经皈依三清,看破红尘,可是心中犹有妄念,同时也屡受形形色色的男人骚扰。于是我退人深山,结庐修道,十年之间,仍被心魔所苦,直到有一天,忽然大悟,从此以后,心中再无男女之分,我也回到人间,修积善功。”
阮云台道:“屈指算为,李真人神游物外,不受形骸之累,至今已有四十多年了。”
她点点头,没有回答。
“那么想区区放肆再请教一件事,敢问李真人,你至今仍然是处子之身是也不是?”
他的问题越出越奇,人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李玉真徐徐道:“是的。”
她简简单单作答,竟不反问阮云台为何有此一问。
但在猿人心中,却暗暗发生了巨大的作用。
因为在他们对答之中,归纳起来有下面几个印象:第一,在武功方面来说,李玉真或阮云台,都老早认为难有取胜之机。
第二,她心中既无男女之分,也就是不把自己当作女人看待。这样旁人也无须强把她视为女人。
第三,她迄今犹属处子,便与男人全无一丝瓜葛。
世上一切男女的恩怨爱根,与她毫不相干。
这些印象所造成的作用是:“猿人对女性的仇恨,扯不到她头上。”
同样地,纵然杀死了她,亦与化解对女性的仇恨无关!
阮云台又道:“这样说来,若是有人用世俗的审美眼光看你,竟是错了?”
李玉真颔首道:“是的。”
阮云台以近乎自言自语的声调道:“正如用木石雕塑的女像,纵然十分美丽,但看的人因是心知此是木石人物,所以绝不会当作真的女人看,对你来说,男女之别,也是徒具外型而已,实质上应作没有性别的木石之物来看……”
他停口寻思,峡中除了风声之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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