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手





  梅刚咕哝道:“最好不是杭州扬夫子,咱心里很不希望中上绝学,竟会与那银老狼这等邪人连在一起。”万家愁道:“我也听师父提过在中土的第一邪派便是魔教,不过他老人家找了很久,也没有碰到魔教高手,所以后来寻找之心也渐渐淡了。”
  大家忽然都陷入沉思之中,过了一会,万家愁道:“周老二,咱们明儿一早就前赴襄阳,对不对?”
  周老二道:“对,咱们可以在襄阳截住银老狼这一干魔头,作一个了断。但此举关系十分重大,在下直到现在,还未曾筹划出一个是妥善的计划。”
  万家愁道:“此举关系重大?不见得吧!除了我个人之外,也就扯不上别人啦!”
  周老二微微一笑,道:“对万兄你个人而言,一来有仇恨要雪,二来要借他的功力疗伤,已经非同小可了。何况还扯上很多方面,例如这宣城阮家,白莲教以至武林五大世家等。”
  他面上不禁泛起兴奋之色,又道:“想不到很多很多的不解之结,竟会系在这个平地冒起的银老狼身上,唉,真想不到……”
  他寻思了一会儿,才道:“明早咱们上路,万兄和吴姑娘须得乔装改扮一下,你们扮作一对新婚夫妇。我和梅兄扮作家人随从,最好有个丫环或者老妪,那就更是无懈可击了。”
  万家愁道:“其啦,咱们上哪儿找一个丫环,没的添个累赘,反为不美。”
  吴芷玲道:“或者我去跟阮家小姐商量一下,她若派得出来,必定不会变成累赘。”
  周老二赞成道:“好极了,吴姑娘不妨试一试,咱们做事必须务求尽善尽美。”
  吴芷玲匆匆去了,不久便回来,向大家说道:“我已借到一个人是位老婆婆。她不会说话,是个哑巴,但据说武功高强,手中的一根黑拐,有万夫莫敌之威。这个人怎样?”
  周老二道:“如果阮先生认为可以,咱们大可放心。”
  吴芷玲摇头道:“不,阮先生不知道这件事,阮家小姐说,这位哑婆婆与银老狼的章武帮结有极深仇恨,所以哑婆婆想跟我们同走一趟。”
  万家愁哦了一声,道:“她和章武帮有仇么?她会不会被章武帮之人认出来呢?”
  吴芷玲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她眼睛望着军师,等他发表意见。
  周老二寻思了一下,才道:“其实,章武帮之人无不认得万兄,就算多一个哑婆婆,也没有关系。”
  于是吴芷玲又去把哑婆婆请出来,众人但见这个老妪霜眉白发,身子佝偻,手拄黑拐,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在外表上实在瞧不出是个身怀绝技之人。
  当下众人商议停当,万家愁仍然姓万,只不过改个名字叫人杰。吴芷玲便是万少奶奶。
  哑婆婆大家称她为李大娘。
  梅刚和周老二都改名不改姓。
  至于日常行止,都由周老二安排策划。
  这一晚深夜之际,阮先生差人送来少林经命神丹和武当紫云散,万家愁记住用法,珍重收起。
  翌日早晨,这五人雇了一艘船,沿溪水直放襄阳。
  身际带了好些箱笼等物事,举凡衣服用物,无不具备。
  万家愁经过周老二替他改装易容之后,两道假后毛斜飞入鬓,变成个调说风流的富贵公子。
  那吴芷玲亦经过刻意装扮,头上流个凤髻,插上珠细金钗。
  玉面打上胭脂,眉毛描画过,看起来竟似个少妇,与原先的少女模样全不相同。
  那哑婆婆则不知如何把面孔染黄,看来特别瘦削,发眉染黑,腰肢也挺直了许多,跟早先那种衰老佝偻之状大不相同。
  梅刚和周老二都换上家人服饰,梅刚的金棍漆成焦黄色,用来挑东西恰好不过。
  在船舱里大伙儿谈谈说说,倒不寂寞。
  从宣城溯溪水到襄阳,也不过是两日水程,第二日下午已抵襄阳码头。
  临上岸时,周老二特别对吴芷玲说道:“襄阳城现正是白莲教的根据重地之一,最近白莲教有重要活动,所以举凡水陆码头的过往人等,都被他们严密监查。咱们此生投店,姑娘你须得装像一点。”
  吴芷玲征一下,道:“我有什么地方不像?”
  周老二道:“外表虽然像是万兄的媳妇儿,仅举止口吻都须小心,尤其是有意无意中要流露出亲呢之态,这才像是新婚小夫妇。”
  吴芷玲登时红晕满颊,道:“我不信白莲教之人会整天盯住我们。”
  周老二道:“这些人疑心病很大,咱们对外说是要改从陆路前往南阳,那儿是你娘家故居,不过刚好哑婆婆生病,便在襄阳暂驻,延医诊治。这是咱们逗留襄阳的借口。”
  众人都记在心中,万家愁道:“若是如此,吴芷玲躲在客店,少点露面岂不妥当?”
  周老二摇摇头,道:“不行,试想你们小两口子既是腰缠多金,又是新婚燕尔,如今因故滞留襄阳,岂肯老是闷在店中,若依常理,你们小两口应该时时到处游览风景胜迹。”
  万家愁颔首道:“你说得也对。”
  周老二道:“你们出游之举,当然也含有深意,所以非出游不可。吴姑娘,你只须在举止态度上与万兄装得亲热一点就行啦,别像平常这般洒脱,以致明眼人一望而知你们之间光明磊落,全无儿女私情。”
  万家愁嘻嘻一声,道:“那么这几天只好委屈芷玲你了。”
  他对吴芷玲当真向无杂念,心中坦坦荡荡,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异样之感。
  吴芷玲使首微俯,玉面红晕一直不曾消褪。
  梅周二人瞧了不觉都心中一动,暗想:原来这位姑娘心中对万家愁已有不平常的感情,以她的才貌和心地,与万家愁实是甚为匹配。
  这两人对望一眼,彼此都了解对方的想法,于是互相颔首示意,决定设法玉成两个青年男女的好事。
  那吴芷玲扭保了半天,才羞答答地低声对周老二道:“我们可是都住在客店?”
  周老二道:“当然啦,咱们哪能租房子呢!”
  吴芷玲道:“是不是包下一座跨院?”
  周老二道:“有这样打算,但还得看看客店的生意,如果没有整座的跨院,一间上房也可以对付。”
  吴芷玲造一口大气,道:“我们大伙挤在一个房间里,倒也热闹开心。”
  周老二心中明白,微笑道:“在下正是打算跟你讲个清楚,不论客店的情形如何,我们这些下人,都不能跟你们小两口子挤在一块儿。”
  吴芷玲吃一惊,同时满面通红,咱呐地说不出话。
  梅刚忙道:“其实咱们个个胸怀磊落光明,这等小节岂可拘泥,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万家愁意会到其中的微妙,心中也有点儿不自在起来。
  不久以前万家愁和吴芷玲两个人,一同牺宿在一个山洞中,那时也没有第三个人,但吴芷玲却那么泰然自若。
  可是现在要她演戏,假装是新婚夫妻,以便掩外人耳目,她偏就有了顾忌羞涩等,使得万家愁也不觉受到感染,觉得有点不安。
  吴芷玲自然不能不答应,到了客店,幸喜那安振客栈还有一边跨院可以包下来。
  当下万吴二人占用一间上房,其余哑婆婆自用一间,梅周二人合住一间。
  哑婆婆依照原定计划装病,所以行李箱定等物一安放好,万家愁便一叠声催周老二去请大夫来看病。
  不久工夫,店伙便请来一位姓黄的大夫,这黄大夫替哑婆婆细细把过脉,诊断是风寒外感,加上旅途劳顿,所以寒热交作。
  据他说来病势不轻,必须治好了才可以上路。
  他开了方子,周老二就像那些节俭忠心的家人一般,不肯交给店伙,亲自上街抓药。
  万家愁和吴芷玲回到上房,吴芷玲在床边一坐,便不动弹,也不开口。
  万家愁脱了外衣,忽见她不言不动,低着头儿,一派害羞的样子,心中突然感到尴尬别扭,赶快去把外套穿好。
  他出去也不是,在房内却又喘气得慌,胡乱踱了一回圈子,忽然发觉不可如此,否则被人窥见,定会疑心他们这两小口子大有问题。
  他想了一会儿,也在床边坐下,伸手拍拍吴芷玲的肩头,轻声道:“喂!你这是怎么回事?”
  吴芷玲终于抬头瞅他一眼,悄悄道:“我们虽是扮作夫妻,但晚上总不能睡在这张床上吧?”
  万家愁慨然道:“当然不能,我睡在地上就行。”
  吴芷玲摇摇头,道:“天气已经很凉,晚上大有寒意,你怎可睡在地上。”
  万家愁听了一楞,心想从前在山洞中,大家还不是睡在潮潮湿湿的地上,有什么要紧?
  但既然她说不行,可能另有高妙主意。
  万家愁以求教的心情,问道:“不睡地上睡哪儿呢?”
  吴芷玲道:“我不知道。”
  她岂有不知道之理,可是要她亲口叫他同睡一床,这话怎说得出万家愁实是有点啼笑皆非,定睛细看这个共同生活了好几月的女孩子,忽然觉得她很陌生,似乎已不是从前的吴芷玲了。
  他除了对她泛起陌生之感以外,还有一个发现,那就是地忽然变得更为美丽动人。
  从前她也很秀丽,却不是使人心动的漂亮!
  万家愁呆了一阵,他终究是个青年男子,对于美丽的异性,下意识中免不了有侵略的倾向。
  当下嘻嘻一笑,伸手又拍拍她的香肩,道:“你还记不记得周老二嘱咐的话?”
  吴芷玲茫然道:“他嘱咐了很多,只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件?”
  万家愁压低声音,道:“如果有人潜近偷窥,我们该怎么做?”吴芷玲吃一惊,道:
  “可是有人潜近了么?”
  万家愁道:“快啦,现下离后窗还有几步路。”
  吴芷玲赶快挪动娇躯,与他贴坐在一起,镜首靠偎在他肩胸之间,悄声道:“我们须得装作一番,你快用手搂住我。”
  万家愁一面笑着,一面伸手拥住她腰肢,两人登时偎贴在一起,甚是亲眼。
  吴芷玲也吃吃而笑,接着在他耳边说道:“我听不到一点声息,后窗外有几个人呀?”
  万家愁也在她耳边回笑道:“共有两人,但一个在稍远处,大概是把风,提防被人撞见。”
  吴芷玲又问道:“另一个呢?”
  万家愁道:“在窗下偷瞧咱们。” 
 

 
 
 



第十三章 斗 法
 
  他们互咬耳朵,态度甚是亲密。万家愁抱着她,心中不住暗笑,笑她中了计还不知道。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万家愁虽是诓得吴芷玲投怀送抱,却只觉得好玩,并无其他猥亵念头,甚至虽然温香软玉搂个满怀,也只觉得香暖可爱,竟无一丝邪念在心。
  吴芷玲软绵绵地偎靠在他怀中,渐渐心中迷糊,情思仿佛。
  玉面有如喝了酒般,现出一片潮红之色。
  万家愁无意中发觉了,不禁微微一惊,心想:她这是怎么啦?
  为何全身无力,脸颊烫热?
  莫非忽然身子不适?
  这个年轻人仍然没有向情感方面想去,他只觉得不大妥,又怕是她心中害怕所致。
  暗念这个话可不能自行拆穿,便在她耳边道:“芷玲,那人走开啦!”
  吴芷玲鼻子中哈一声,但身子仍然软绵绵地偎贴着他。
  万家愁想了一下,一计又生,道:“他们都走啦,可是又有人来了。”
  吴芷玲晤了一声,懒洋洋道:“谁呀?”
  万家愁道:“恐怕是周老二他们吧?”
  吴芷玲吃一惊,如在梦中醒来,急忙起身走开。
  万家愁立即道:“不对,那人又走进跨院去了,大概是店伙拿了什么东西来。”
  他们总算分开了,万家愁皱眉瞧着她,道:“喂,你刚才脸上烫得很,你没事吧。”
  吴芷玲用玉葱似的手指摸摸脸蛋,道:“没事,我刚才很热……”
  她眼中仍然遗留着恍倘仿佛的神色。
  万家愁拍拍床沿,道:“过来坐一会儿,就算周老二他们进来,也不要紧,他们不是要你跟我亲近一点么?”
  他胸中仍无杂念,所以口气中甚是坦然。
  吴芷玲澄澈美丽的眼睛,凝视着万家愁。
  忽然释然地笑一下,道:“对呀,他早先还拼命劝我,要我们装得像一点。”
  现在她已从迷离的情思中挣脱出来,恢复往日的不拘形迹自由自在的心情。
  这都是万家愁坦然的淳朴的神情,使她忽然恍悟,把自己从人为的束缚中释放出来。
  她走过去,也坐在床边,虽然碰触到他的身子,却没有异样之感。
  她故意提起昔日山中的生活,有些小趣事,谈起来都觉得很有味道。
  从昔日生活的趣味中,也抬回了纯洁坦诚的情怀。
  她起初极力提醒自己,这个青年有一副对女人深恶痛绝的观感,同时他武功超绝天下,已是一代宗师身份。
  无论从哪一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