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手
耳边只听邝真真道:“这是离火君,看它的形状就晓得了。”
那离火君已经吃过一条蛇,忽然游走不见,却换了一条青色的蛇出来,这条蛇长约丈二,身子不粗不细,行动之时只用两尺余的尾巴,其余寻丈长的身子笔直竖起,活像一株树木。
“这是青木君,像不像?”邝真真用很低的声音说。
万家愁不看那青木君如何吃蛇,转身向返魂叟问道:“我记得宋香说你曾多次来此,为什么?”
返魂叟道:“这五行阵连段教主也破不了,所以他数度命我前来观察,瞧瞧能不能配制药,克制蛇阵的凶焰,只要稍稍能牵制一下,段教主就有法子阵破。”
万家愁道:“这药物配出来了没有?”
返魂叟摇摇头,道:“还没有,老朽瞧来瞧去,这五行蛇阵本身既相生又相克,反而结成一体,根本无隙可乘……”
邝真真道:“定当如此,才可以抵得上武学宗师身份。敞门毒经也说,不管是千毒万毒,任凭配制,但遇上武学宗师,便无法可施。毒经上说,因为达到宗师身份,明身妙合,水火即济。外界诸般力量加以他身上,根本无隙可侵。故此干毒万毒也是枉然。”
这些理论万家愁未听过,总算增长了不少理论方面的见识。
万家愁盘算了一下,问道:“返魂叟,这蛇神殿乃是禁区,魔教之人谁可以任意闯入来?”
返魂叟道:“除却是三大魔使的三面令牌一齐发出,持令者才可以入殿,不然的话,连魔使本身也不许擅人。当然啦,奉教主之令的不在此限。”
万家愁道:“那么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我打算下井底瞧瞧,破不了蛇阵的话,拔腿就跑……”
返魂叟泛起优色,自念交情未深,不敢相劝。
邝真真瞧出他的意思,柔声道:“家愁,这事不易,我们谋定而后动……”
万家愁一笑,道:“不要紧,你们放心。”
邝真真道:“我只担心体伤势初愈,终究用不上十分功夫……”
以武功而论,邝真真可比作井底之蛙,哪里能窥测万家愁的真正实力?
万家愁道:“真真,我纵有危险,你也不可冒失下来助我,我自有办法脱身。你答应么?”
邝真真本想故意不答应,但忽然从他眼中瞧出一片真诚郑重,这倒是不好藉此要挟了,便点点头。
万家愁头也不回,身子腾起数尺,退飞到井口,冉冉落井底。
他脚一沾地,四周的形势已看得清清楚楚,在上面因为视野受到限制,所以想不到井底竟是一片广场,四周的洞壁凸凹不平,洞穴无数,所以究竟还有多少毒蛇或者其他怪物潜藏未现,实是无法查得出来。
那座蛇丘突然间散落,每一条蛇都恢复了生气,昂首吐舌,四下游走,发出一片嘘嘘之声。
万家愁见五行怪蛇没有出现,正在猜是不是五行怪蛇已经吃饱了之故?
忽见那千数百条毒蛇已散布在他四周,竟是把他围困在当中之意。
万家愁心中好笑,既然我跳得下来,定然能跃得出去,这些毒蛇围在四周有什么用?
该当把井口退路封死才是。
心念转动之际,抬头一望,只见并口底部有两圈黄色的石柱,另一端斜斜伸到地面,支撑着井口。
这根石柱粗如水桶,乍看毫不出奇。
万家愁也没有特别加以往意。
但在武学上来说,紧贴井口底层这两圈石柱却是封锁出入的最佳位置,只要一收缩,井口便如加了盖子,休想跃出。
如是石柱,目是没有可能收缩。
万家愁运足眼神一瞧,乖乖隆的冬,那是什么石柱,竟是巨大无比的土黄色的大蟒,蟒首隐藏在井圈一个缺口中,不易瞧见。
四下千数条毒蛇打头阵,退路其实已被封锁,另外还有四条怪蛇随时出现。
大致形势如此,万家愁心中盘算时,随手一指,“啼”一声指力激射出去,一条游到六七尺处的金银色毒蛇整条贴地滑开。
“啪啪啪”连珠响了几声,一共有六七条蛇弹飞老远。
都是被这条金银色毒蛇滑动碰上的。
所有碰飞了的毒蛇不论粗细大小,落在地后全都不会动弹,因为由头到尾那条蛇骨节节散断了。
万家愁嘴角泛起冷笑,接着又伸手指连连点出,只听“哧哧”破空声连续起处,他四周数十条蛇纷纷飞溅弹开,一眨眼间六七十条毒蛇送了性命,散落在四周。
其余的毒蛇合围之势为之一缓,毕竟同类之死总会有所感应,万物无不如是。
这黄泉井底的毒蛇虽有逾千之多,但若以万家愁这种巧妙珠戮法子,那也是挨不了多久就得死个干净。
撑在井口直到地面那根黄色粗柱突然挟着腥风巨响,缩回地上,没有向万家愁攻势,反而往西北方平旷处退去。
万家愁转眼望去,只见在靠近石壁处,五条怪蛇一齐出现,黑的是玄水君、红的是离火君,黄的粗如水桶,长达十余丈,甚是骇人,正式的名称是黄土君。
一条青色瘦长,只用尾部站地的是青木君。
末了一条是白色扁薄,大约文许长,两端都一样尖锐的是兑金君。
五条怪蛇形状颜色固然全不相同,又由于行止的姿式各有特征,乍看好像五个人或蹲或立,或伏或扑,使人感到一种说不出诡异森厉的气氛。
五行蛇阵名不虚传啊。
万家愁边看边想,仅仅在这匆匆一瞥间,万家愁已发现五君浑然会成一体,竟无丝毫可乘之隙。
我想击破它们的阵势虽是很难,但若是对峙下去,终究于我无损。
晤,这就奇了,要是武学宗师面对这五君结下的大阵,最多不理不睬它们,何险之有?
那“水火木金主”五君不会说话,毒气却会吞吐,只一会工夫,在大阵四周上下都有毒雾氛红流转。
万家愁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想道:“任何人见了这等阵势,都会掉头就走。它们分明是为了阻敌深入之意,可是谁愿意深入呢?见了它们还不跑么?我也不想多呆此地……”
这时他的目光跳过蛇阵,四下观察。
至于他立足之处周围的逾千毒蛇,都悄悄溜走了,万家愁连瞧也不必瞧便已知道。
要知他移日往别处查看的动作关系极大,若不是达到了心志坚凝无比的地步,谁也不能把目光从那奇异的五行阵移开片刻。
万家愁像电光似的目光透云穿雾,落在壁间,那儿有一块特别雪白晶莹,形状尺寸像一扇门。
四边却见不到丝毫缝隙,可能是浑然生成的不同颜色所致,不过这座蛇阵,却好像阻止敌人接近那门户……”
那五行阵的淡淡毒雾很可能有销金化石的威力,万家愁不敢大意,玄功收聚,只获护住全身,丝毫敌意杀气都不外溢。
然后一眨眼间,万家愁已经站在井外。
返魂叟啊了一声,道:“万仁兄,你……你尽然没事?五行蛇阵的声威连我们这儿都听得见。竟能全身而退,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他的声音表情都显示出内心的极度激动。
“老朽亲眼见过前后有三位长老入井,他们休说全身而退,便多招架一阵也是有所未能……”
好家伙,这话为何不早点说?
万家愁倒没有怎样,邝真真却根恨地暗中瞪那返魂叟一眼。
这老家伙葫芦里一定有玄虚,目前虽是不得而知,但慢慢狐狸尾巴定会露出来……
万家愁沉吟道:“厉害,我纵是面对天下七大高手之时,也没有这种坚不可破勇不可挡的感觉,正如面对着天上的雷电,地上的飓风一般,谁能挡得……”
厉无双好久没开口了,刚才她取了返魂叟的止痛药,感到好了很多。
“万公子,我们还有一条路可走,犯不上跟五行蛇阵硬碰。”
声音相当疲弱,教人一听而知她身心都负创甚深。
万家愁的思想转到远方,忽然收回来,道:“恐怕时间不够了银老狼若是顺顺当当娶了阮云台的女儿为妻,又假如他跟了娇妻悄然远离,从此不问世事,这个大恶人岂不太便宜了……
他们在神殿角落坐下休息,大家都默然想心事。
眼下已是九死一生的万分险恶局势,能够活下去已是天大幸事,哪敢奢想安然地进出此宫?
魔教这一派历史悠长,人世间有正的便有邪。
魔教自古以来,虽然屡屡被正派所抑,本身也每每有恶贯满盈而遭报,以致衰落凋零,但这一教传下来的邪异古怪秘艺绝技可真不少。
那五行蛇阵何等厉害,魔教却能豢养在宫内,实是教人意测不透。
有人送饭菜来,还有几副铺盖。
返魂叟是医道如神,邝真真则是使毒的顶尖高手。
所以大家放心享受饭菜,全然不须担心。
大家都很久没吃过这么美味丰盛的饭菜,尤以返魂叟与厉无双为甚。
那美味可口热气腾腾的饭菜,使人泛起了可以将之当作人生追求的目标之一。
这一夜万家愁辗转反侧,被心中的仇恨烧炙得安稳不下来。
银老狼有币聘之喜的消息,比杀他几刀还难过。
万家愁起先心绪很乱,全然理不出头绪。
快要天亮时,远远不知何处传来丝竹声,甚是悠扬悦耳,却隐隐约约,听不分明。
侧耳追寻,忽然已沓。
返魂叟、厉无双、邝真真三人一齐坐起来殿内灯烛明亮,三人面面相觑,既惊奇,又怅然若失。
霎时心情极为烦躁不宁,恨不得出殿找寻那乐声来源。
万家愁本是一直转来侧去睡不着的人,这刻反而动都不动。
返魂叟等都没有注意万家愁,片刻间每个人都听到乐声,每个人听见的都不相同,有的是萧签合奏,有的是琴瑟和鸣。
厉无双耳中却尽是琶琵幽怨之调,教人想起那黄昏中的青冢,寂寞地躺着天下无双的美人。
厉无双热泪直洒下来,但觉心碎肠断,人生殊无趣味……
三个人都从被内爬起来,侧着耳朵,一步步向殿门行去。
不一会工夫,都来到门口,耳边乐声忽然消失,三个人都站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有如在梦中醒来,诧异相顾。
万家愁忽然哈哈大笑,道:“回来吧,没事啦!”
那三人也不知他说什么,各自回到铺盖,躲回被子内。
殿外再没有乐声或其他声音,邝真真伸伸懒腰,道:“啊呀、好累,比打了一架还吃力……”
她突然想了起来,讶声道:“家愁,是怎么回事呀?”
万家愁道:“魔教有人会用声音害人,刚才就是他施展绝技。不过这个人比莫长老高明得多了……”
返魂叟惊道:“莫非是音响魔使闻中闻?要是闻魔使出手,咱们休想逃得劫难……”
万家愁味一声,道:“他已知难而退,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第二十五章 婚 礼
殿内口突然传来一个清润温文的声音,道:“那也不见得,是本人阻止闻使者的,别冤枉了他。”
众人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中年人,谈青色长衫,面容清秀,自有一股儒雅风流之气。
返魂叟和厉无双惊叫一声,齐齐瘫软跪伏地上。
这时万家愁和邝真真已知道来人是谁。
邝真真接触到那青衫文士的眼神,芳心一震,但觉这个男人极是与众不同,游洒文雅却不懦弱,相反的予人刚强有力可以依赖之感。
男人味道十足,外表那么洒逸清俊。
这才是女孩子梦想中的男人。
邝真真像被磁石吸住一般,移不开目光。
万家愁不做声,每逢遇到大敌,他总是变得更为沉默、更冷静,反应却比电光还快。
这个人不问可知是魔教教主段天民,集正邪上乘功夫于一身,胸中学富五车,我不可被他瞧出虚实。
那青衫文上微笑颔首,道:“本人段天民,万兄邝姑娘相信已晓得本人是谁了。听说万兄乃是当今武林慧星光照天下,字内堪称独步。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本人向来怠慢,至深歉疚。”
万家愁仍不做声。
段无民你尽管说,我先闷死你。
另外送一点威杀之气过去,好教你估不出我深浅……
段无民微笑之容缓缓消失,道:“万兄,你敌友之势未分,胸中已杀机大盛,这不是好办法。”
邝真真接口道:“对,段教主说得对,家愁,你知不知道段教主何故现身?”
万家愁冷冷道:“你知道么?”
邝真真道:“我当然不知道,所以才要请教段教主呀!”
邝天民道:“万兄若想知道本人之意,须得先把胸中杀机收敛,否则你我何从谈起?”
邝真真觉得段天民之言很合理,如果彼此怀着杀机敌意,还谈什么?
心念方动,忽然觉得十分寒冷,好像突然掉入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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