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手
万家愁道:“区区伤痛,何足挂齿!沈公子有兴致,在下随时奉陪。”
沈君玉微微一笑,道:“好,两月以后,区区在大神农架恭候大驾如何?”
万家愁道:“好,咱们不见不散。”
沈君玉手一扬,将令牌抛给周老二道:“周先生,这块令牌你拿着,官兵自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了,在下告辞。”两手在胸前一抱,人已拔地而起,越上房脊,转眼无踪。
万家愁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相见不多,可他对这个沈公子印象颇好,油然而生英雄相惜之感。想想不久将与他生死相博,心里隐隐有些不大喜欢。
厉无双等见他神色不快,也一言不发。
周老二干笑两声,打破沉寂,道:“这回好了,有了护身符,咱们也可少些麻烦,万公子,咱们走吧。”
有令牌在手,一路之上果然方便许多,官兵们见了令牌,均不再盘查,一行人顺顺当当地来到了安振客栈。
哑婆婆与梅刚果然伤势不轻,浑身骨节均被销形鬼使一节节捏开,瘫在床上如两摊肉泥,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惨痛万分。
返魂叟为他们察看了伤势,皱着眉道:“难,难!”
周老二立时愁眉苦脸,道:“返魂仙翁,求你无论如何救他们一救!”
返魂史摇摇手道:“周老二,你还是如前一般叫我返魂叟的好,你这仙翁仙翁的乱叫,小老儿如何当得起?”
周老二还要开口,万家愁摆摆手道:“周二哥,大家都是自己人,恭敬不如从命。”
周老二道:“此话极是。即然是自家人,我就更不必客气了,请返魂叟无论如何救他们一救。”
返魂叟道:“周老二,不是我不肯救他们,实在是小老儿力不能及。这二人被销形鬼使用重手法卸开骨节,已经一天有余,筋脉若有若无,实难再续。除非……”
周老二道:“除非什么?”
返魂叟道:“除非有内功极强之人,以内力帮他们贯通经脉,否则,老朽就是将骨节给他们接上,日后也只是勉强能够行走,武功全失,在江湖上,已然是两个废人了。”
万家愁晒道:“这有何难?返魂叟,你只管给他们二人接骨,贯通经脉一事,我做好了。”
返魂叟连连播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以万兄的功力,若在全盛之时,替他们二人贯通经脉,目是举手之劳,可万兄现在内伤未愈,功力又损耗甚多,可谓强弩之末,如何当得起,使不得,使不得。”
万家愁道:“怎么使不得?这两个人跟我到襄阳来,所受一切,万某自有责任。焉能见死不救。’
返魂叟道:“万兄有所不知,销形鬼使的手法奇特,为此二入贯通经脉,若万兄在全盛时,也要损二分功力,现在万兄功力大打折扣,治好一人,便要损二分功力,你如何当得起?小老地说句不当说的话,人生在世,有高低贵贱之分,万兄现在乃是武林宗师身份,这二人与万兄相比,轻如鸿毛,万兄何必以万尊之躯救这两个区区人物呢?此事于万兄、于武林,都是大不当算。”
万家愁沉下脸道:“返魂史何出此言?人生在世,武功强弱,不过是机缘凑巧而且,岂可因此便分高低贵贱?他们论武功自然是大不如我,可在武功之外,过我之处谁又能说清?
此言大是无理,你不必多说,且替他们治伤要紧。”
返魂叟望着他,点点头道:“好,好汉子!小老儿今生得识方知这一条好汉,一世不屈了!只是……”
万家愁道:“还有什么?”
返魂叟道:“万兄有此侠肝义胆,在下甚是佩服,可方才小老儿已经说过,以万兄现在的功力,救他们一人,便须损折二分,你现在身上只有二分功力,如何能数得起他们二人?”
万家愁道:“这个,我倒没有想到。返魂叟,你将他们二人断骨接好,尚需多少时间?”
返魂叟道:“有这一夜当差不多。”
万家愁道:“我明早为他们贯通经脉,来得及否?”
返魂叟道:“来得及。小老儿虽然无能,也有些许内力,帮他们续骨之时,自会度些内气给他们,纵算无大益,至少能维持现状。只是,这一夜之间,万兄功力如何使能增加两成以上?”
万家愁道:“我这军条利神功乃瑜珈功中的上乘,与其他功力大是不同。不过还须厉谷主帮我一帮。”
屋内的人均将眼光转向了厉无双。
厉无双脸上一热,垂下头道:“万公子义薄云天,妾身何敢惜区区薄力,你不必客气。”
一句话说完,已是音涩气短,香汗津津。
周老二与返魂叟素知这厉无双向来憎恶男人,今日能有如此表现,罕世奇举,恐多说一句惹她生唤,都作未看见一样。
唯有万家愁怔怔地看着她出神。
他不知这厉无双为何突然变得这样腼腆,说这几句话竟也羞羞答答?只是觉得她红晕上脸的模样很是俏丽动人。
周老二道:“好好,这样一来,一切就全解决了。返魂叟,你就在这里给他们接骨,让万兄与厉谷主到隔壁房中疗伤,区区不才,就在门前为几位护功。放哨。”
隔壁屋中只有一张床,万家愁到床上坐下,看看历无双道:“这一夜,可又要辛苦你了。”
厉无双脸上又是一红,道:“万公子,你怎么也学得酸起来了?”
万家愁没有吭声,盯盯地看着他。
厉无双发现了他的目光,用手摸摸脸道:“怎么,我的脸很脏么?”
万家愁笑了,道:“不不,厉谷主,你脸红的时候很好看。”
厉无双眼里闪过一丝杀机,问道:“你说什么、’这杀机虽然一纵即逝,可万家愁乃一代武学宗师,岂有不知之理?
惊然一惊,怔怔地看着她道:“你,不高兴?”
厉无双看着他那俗信懂懂的样子,心中不快顿释,忖道:“看他那模样,并不是有意调戏我,厉无双,你多心了。”
嫣然一笑,道:“你找我来助你运功,不快点打坐,在这里闲聊么?”
第二十七章 合 体
万家愁觉出杀机消逝无踪,心中也觉奇怪,暗暗想道:“怎么,莫非我功力消减,警觉也失常了么?她明明来帮我疗伤,怎可怀疑她?”
他是一个心怀坦荡之人,并不掩饰,淡淡地一笑,道:“对不起,许是我功力耗损过多,有些神智不宁,怎么方才我觉出一丝杀机?”
厉无双已经上床坐到他身后,轻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有周老二在门前守护,纵有外敌,他也会事先报警,咱们还是快点运功罢。”
心中却暗暗笑道:“好小子,幸亏你不是有意轻薄我,若不然,可要你好受。”
至于自己能不能打过他,她倒全然没有想过。
万家愁世事上懵懂,但在武学上却高人一筹,尽管相信了厉无双的话,还是暗暗寻察了一番,确信那缕杀机已逝,这才放心地打坐运功。
厉无双坐在他身后,按照返魂叟的指点,以一节事先寻下的竹根抵在万家愁的大推穴上。
这方法先前在走出阴风洞时二人曾用过,甚是好使,不知怎么,现在厉无双却觉得有点力不从心。
她的心里实在也是很不安稳。
耳边不断地京绕着万家愁的那一句话:“厉谷主,你脸红的时候很好看。”
一抹红晕,又渐渐地爬上了她那白晰的面庞。
这一生中,她也曾听过不少男人赞美她,有人说得比这含混,有人说得比这肉麻,那些人无一例外地都死在了她的绝阳十二手之下。
因为凡是赞美伤心谷女子美貌的人,都是自己找死。
这就是伤心谷的规矩。
厉无双未满周岁的时候就被师父抱到了伤心谷,从懂事时起,她就知道一件事: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脏最恶的东西,万万不可接近。
她还听到了许许多多有关男人的罪恶故事。
从小接受的东西是那样根深蒂固,在她长成时,已在她心中成了颠扑不破的真理。
可她毕竟是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偶尔也对这真理产生过怀疑。
她甚至还在一次按师父的嘱咐出谷办事的时候险些偷食禁果。
可她马上就知上了当,及时醒悟,从此更加憎恶男人。
渐渐的,再没有一个男人对她说一句赞美的话之后能够活下来,久而久之,甚至连敢对她说这样活的人也没有了。
只有今天例外。
尤其例外的是现在回想起这句话时,已不是刚入耳时那么刺痛她,反而叫她的心中涌起一股甜丝丝的感觉。
这感觉使她心神不定。
万家愁觉出她有些不对,轻声问道:“厉谷主,你怎么了?”
厉无双一惊,忙凝聚精神道:“没,没什么。”
万家愁不再说话,专心专意地运功。
可那一团雄浑真气聚在丹田内,得不到外气的引导,却无论如何也疏散不到各经络中。
大推穴上,厉无双的那一缕纯阴之气细若游丝,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他有些焦急,不知后无双出了什么问题,心里暗暗后悔。
军茶利神功与其他内功不同,本是一种纯阳纯正的武功,若平时一人修练,循序渐进,功力自可慢慢恢复,但苦得纯阴之力相助,便会得强于独自修练一倍的功效。
为了救助隔壁的哑婆婆和梅刚,他一开始便集聚了较独自练功多一倍的真气于丹田内,可现在那外界的纯阴之气借不进来,经络阻滞,丹田内却真气奔突,甚是难过。
他现在连开口说话也不能了,生怕一旦开口,真气泄出,再想聚敛就难上加难了。
厉无双那里还是心不在焉。
本来借纯阴之气,并不要对方内功如何高强,只要她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就会成功。
可这厉无双在关键时刻却显得这样漫不经心、他真想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厉无双忽然觉出手上一颤,收心注目一看,大惊失色。
万家愁显然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身体微微颤抖着。豆大的汗珠,顺着脖颈向背后淌着。
身后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一片。
她知道都是自己犯下的过错,险些使他内力不控,走火入魔。
当下不瑕细思,撇掉竹棒,将自己的纤纤细掌,抵在万家愁的大椎穴上。
劳宫穴是人体外接大穴,与万家愁大椎穴一对,门户大开。
万家愁顿觉经络一爽,不再迟疑,迅速将丹田之气向浑身疏散。
些许之间,真气漫游全身,运行了一个周天,通体舒泰。
同时,觉出厉无双的纯阴真气源源不断而来,她已不止是专心致志,任其索取,而是有意为之输送了。
心念一闪,忙运真气回返。
厉无双突然觉一股雄浑真气回撞,遍行全身,经络融融,似春风拂佝,心头突有反响,犹如鹿撞。
娇吟一声,摔然松手。
二人双双倒在床上,心头如潮,良久方平。
万家愁起身,自觉经络畅通,身轻神爽,功力已经增长至四成。
回头看看厉无双,见她脸色微红,额头细汗沁出,大是过意不去,伸出手去拉她,道:
“多谢厉谷主相助,只是以后你不要再这样刻意输送了,这等办法,怕是有损于你。”
厉无双躲开他伸出的手,自己从床上起来,轻声言道:“万公子不必客气。其实,我得你回报,也是受益非浅呢。”
她话语轻盈,眼中秋波流动,娇娇怯怯,哪还有往日那冷艳杀手的模样?真是人见人怜。
万家愁呆呆地看着她,忽然生出一种想拥抱她的欲望。
可他立刻克制住了自己,转过头去看看窗外,故意大声道:“啊,天已经亮了么?”
厉无双看他一眼,收回神思,道:“是啊,天亮了,也不知返魂叟那边接得怎么样了。”
一言提醒了万家愁,忙道:“对对,咱们过去看看。”
厉无双道:“你去吧,我再歇一歇,就过去。”
万家愁以为她方才体力损耗太多,颇有些过意不去,关切地道:“厉谷主先歇一歇,我过去看看。”
他走了出去,厉无双闩严门,突然从袖口摸出一把小刀来。
那小刀细薄如柳叶,无柄,锋利无比。
厉无双吹熄灯,脱下裤子,面向东方,在床上跪倒,将柳叶刀合在掌中,祷念着:“师父,弟子有罪,不该动了凡心,现在按师门规矩自罚!”
双掌相合,在大腿上划过。
掌中的刀刃不深不浅,恰露半寸,在那白腻如雪的肌肤上留下一道血痕。
刺肤之痛,使她清醒,心中的激情渐渐消散,面上重又冷若冰霜了。
她从怀中掏出药瓶来,迅速为自己上了药,然后擦干了血迹,整农走了出去。
返魂叟果真名不虚传,一夜之间,已为梅刚和哑婆婆接好了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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