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渡众生





  步惊云对她的恩,她一定会以身为婢相报,坦白说,她也不忍心让步惊云独自在云阁内自生自灭;可是,纵然她已决定了此后会再次追随步惊云,也相信自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她却多么渴望,无论是为了她,抑是为了聂风与她这五年的主婢之情……
  聂风能够出言挽留她!
  她只是渴望听见他说出一句简单的挽留的话,便已心满意足,只是一句不舍她离开的话……
  然而,孔慈也明白,这是不大可能发生的事,聂风就是聂风,依其性格,他只会为步惊云有人照顾而高兴,而不会想到他自己此后的身畔,会少了一个甘愿一生一世默默守在他身边、爱他想他念他、却又不敢告诉他的孔慈……
  更何况,孔慈亦相当自量……
  她是婢!她是婢!她微不足道!她——…不配!
  “好了!”断浪一直冷眼旁观,忽尔忍不住道:
  “孔慈,如今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只是要到云阁而已;云阁与风阁中间隔着的庭园虽大,也不是十万八千里那么远,你也不用如此惆怅吧?”
  一言惊醒,孔慈方醒觉自己正满脸惆怅之色,一张脸亦烧得通红,再次低下头,不敢正视聂风。
  断浪又道:
  “反而你真正要为风担心的,倒是那个侍婢主管,会派一个怎样的丫头给他,如今的女孩子,大部爱说人是非蜚短,若给风遇上一个喜爱饶舌的女孩子,那时真是麻烦透顶,倒足八辈子的霉了!”
  孔慈道:
  “不会的!待婢主管曾向我再三保证,她会遣派一个全天下会最好的侍婢给风少爷!”
  “全天下会最好?”断浪有点不忿的道:
  “嗯!那个侍婢主管真是信口开河!谁又敢保证一个人是最好的?难道那个待婢会比孔慈你更好?主管既这样说,我到真想看看这个所谓全天下最好的侍婢,会是什么模样?”
  不错!到底侍婢主管口里最好的侍婢,会是什么人?又会是件么样子?
  话犹未完,摹听风阁门外传未一个异常动听的女子声音,冷笑:
  “想不到会有人那么想看看我是什么模样……”
  “很好!我便让你看看,我就是──”“这个模样!”
  语声方罢,风阁的门猛地给人推开,一道耀目剑光,已势如破竹地穿门而进,直向房内的聂风刺去!
  来势奇急,断浪与孔慈不禁“啊”的低呼一声,再者二人同时发觉,刺进来的不仅是那道誉目剑光,还有手持着剑光的一条黑色身影!
  一条黑如威魁胆遂的身影!
  “风!小心!”
  变生时腑,断浪与孔慈齐声惊呼,可是聂风依旧气定神闲;这道剑光,这条人影,分明冲着他而来,他却一直未有躲避的意思。
  就在剑光已刺至聂风眼前飓尺刹那,千钧一发间,斗地剑锋一转,“锃”的一声,锋利无比的剑尖已戳进地面三寸,剑势突然而止!
  那个黑衣身影这才站定,惟却背着聂风三人,所以只知她依稀是个女的,但听她以冷静的口吻赞道:
  “好!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不愧是名噪一时的风神腿,但我此剑之强之急,足可取你性命,难道你真的不怕死?”
  聂风若无其事的淡笑着答:
  “若你这一剑真的要取我性命,剑尖应觑准我咽喉而刺,但为何你身在一丈之外时,却给我瞥见你的剑尖,已蕴含一股回剑收式之势““既早已预备在危急时回剑收式,这样看来,你也不是真的要杀我吧?极其量,你也只是要试试我的定力而已;我又何须再浪费气力闪避”那背着他们的黑衣女郎道:
  “好一个聂风!身在丈外,居然已能觑清我剑式的去势;惟有你方才配当我的主子……”
  “小婢剑舞,拜见主子!”
  主子?
  小婢?
  剑舞?
  多古怪的名字!她说时这地回过头来,拱手向聂风一辑,孔慈、断浪、聂风,终于看清楚她的脸!
  还有她那双寂寞如无边夜幕的——黑瞳!
  她有一双异常美丽、却又蕴含魅惑与神秘的眼睛!
  孔慈的“劲敌”,终于出现了!
  或许,她亦是所有人的一一一劲敌!
  …
  第 四 章 说谎的女子
  这个年代,部分人为达到目的,都不以“真话”为先,只在不断地练习着“谎话”,企图把谎说至“最高境界”。
  试问当今江湖,谁又分会是说谎的固中能手?
  高手中的能手?
  眼前的黑衣女郎年若十八,九岁,大概与孔慈相若,一身夺目的黑色丝裙,宛如一个夜里的梦,只不知是一个美梦,还是恶梦?
  不独有一双美丽的眼睛,脸孔亦是非常冷艳,虽是侍婢,却充满一股足以挑逗任何男人的高贵诱惑;还有她那头不经意地洒在肩上的长发,更教她整个人看来,都不像是一个真实的人。
  而象一个只会在梦里才会出现的——梦中情人!
  她终于也来了?她此来,是否要来终结聂风的好运?
  对这个称呼聂风为主子的黑衣女郎,断浪与孔慈不用多问,也知道她定是侍婢主管派给聂风的新待女了,奇怪的是,二人在天下多年,也从没见过她,断浪愕然问:
  你,就是主管口中所说的,天下会内最好的侍婢?”
  她目无表情,带点自负的答:
  “正是!请不要用‘你’字唤我,我唤作——剑舞!”
  断浪问她是否天下会内最好的侍婢,她居然直认不讳;断浪有点讨厌她的自负,不禁回望孔慈,只见孔慈正给剑舞的气势及她的艳光,压得低下了头;很奇怪,瞧真一点,孔慈的容貌也不比剑舞逊色,看起来却并没那么艳丽,也许只因为她欠缺自信,她太自卑。
  断浪不忿孔慈给剑舞比下去,故意挑剔剑舞道:
  “嘿!剑舞?好怪的名字!你说你是天下会最好的侍婢,你究竟有什么好?
  剑舞一双美丽的眸子光影流动,答:
  “我的剑好。”
  断浪嗤之以鼻:
  “哼!剑好有啥用?你是来当侍婢的,又不是来卖艺的!”
  孔慈听断浪愈说愈不客气,慌忙暗中拉着他的衣角,低声劝他:
  “浪,不要……这样……”
  谁知话未说完,剑舞已对孔慈道:
  “这位是一直照顾风少爷的孔慈姊了?孔慈姊,你又何需劝他?他的说话,根本无法胜我……”
  “当一个侍风服侍周到固然是必要条件,但若能兼习某门武功,对主子却是百利而无一害。”
  “风少爷的武功虽已深不可测,可是却难保将来不会身陷险境,我是天下会内少有带技投会的侍女,有我在风少爷的身边,他着一旦遇上不测,好歹也有一个剑术不错的人照应。”
  这句说话倒还成理,不过断浪却仍想与她舌战下去,谁料就在此时,一直不语的聂风猝地笑道:
  “剑舞,正因你带技投身天下会,所以你——自负?”
  剑舞道:
  “风少爷,我不是自负,我只是坦白,我不想像伪君子般,口里经常谦逊礼让,心里却在嚷着自己才是天下第一。”
  聂风笑道:
  “有趣!我喜欢坦白的人,剑舞,如果你不介意,你便上来吧!”
  剑舞看着聂风,木然的脸上方才泛起一丝浅笑,答:
  “风少爷言重了!剑舞怎会介意留下来?这本来便是我的目的。”
  是的!这本来便是她的目的,可是在这个目的之后,可能还埋藏着另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过你需要注意一点。”聂风瞩咐:
  “便是别再犯一般习武者的通病,总喜欢胡乱出手与人较量,下次你若再用剑刺我,说不定我会还击,也许,我并不如外间所传般——…”“仁慈。”
  “我会的。”剑舞轻轻的答,断浪愈看她,愈觉她不顺眼,还想张口说些什么似的,可是孔慈又已暗暗拉着他的衣角,示意他别再说下去。
  当孔慈与断浪步出风阁的时候,断浪已第一时间问:
  “孔慈,适才为什么不给我与那个丫头斗嘴下去?”
  孔慈道:
  “浪,罢了!其实这位剑舞姑娘也……不错,她虽然看来高傲一点,但以其剑艺,也不失为一个……能干的女子,我相信……她一定会好好照顾风少爷的……”
  孔慈是衷心的祝福聂风,她并不太在乎自己今后会被取代。
  断浪道:
  “也许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总觉她有点不妥。”
  “什么不妥?”
  “她看着风的眼神,似乎有一种敌意。”
  孔慈笑:
  “敌意?怎么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断浪取笑她:
  “你当然看不出来,你看的只是风……”
  孔慈被断浪如此一说,不禁满腔通红,嗅道:
  “浪,你怎么老是喜欢说这些无聊话?”
  断浪道:
  “孔慈,可能真是我断浪无聊吧!不过别怪我多心,我总是感到有一点怪,风刚在天邻小村差点遇上黑瞳,然后你便梦见黑瞳,接着,又有一个一身黑色丝罢懦裙的侍女出现,你不觉当中有太多的巧合吗?别要忘了,黑瞳不是在你的梦里说,她会以一个意料不到的身份来对付风与步惊云?说不定,剑舞便是……黑瞳乔装……”
  断浪这个推测非常大胆,孔慈闻言也吓了一跳,答:
  “事情确是巧合一点,当初我也曾为风少爷的安危操心,但这并不能证明剑舞就是黑瞳;而且,若剑舞真是黑瞳,她也没必要在梦里向我预告,她将以特殊身份对付风少爷及云少爷的事,决没有人会如此愚蠢,故意惹人思疑,那岂非有碍她的行动?”
  断浪眼中闪过一丝慧结的光,道:
  “这可能正是她绝顶聪明之处!她早已预知我们不会认为她会那样蠢,故索性预告自己来临,故弄玄虚,于是,当她真的以一个婢仆的身份来对付风时,反而没有那样惹人怀疑;她的智慧,她的聪明,可能已大大超出我们意料之外……”
  断浪这句活未免谦逊一点,事实上,他能为黑瞳及剑舞列出两个可能,他的智慧也不差,甚至乎,以他目前的智慧,已可列入江湖智囊之列……
  然而,倘若黑瞳真的如他所说那样,故意以“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手法来潜入天下,那未她,实在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
  而且,还是一个喜欢斗智的变态女子!
  其实,断浪这个想法,何尝不是与聂风所想的一样?
  此刻正于风阁之内,与剑舞单独相处的聂风,心头也曾泛起这个念头,他也认为,剑舞亦可能是黑瞳乔装,黑瞳极可能是一个具备高度智慧的女子,只是,适才剑舞刺向他的那一剑,已撤底粉碎了他这个想法!
  原因之一,是剑舞的剑法虽好,却欠缺一种可怕杀气,聂风曾目睹,‘兽心鬼’被破为肉酱的恐怖死状,足见黑瞳出招时的杀意恨意,何等凌厉元匹?但剑舞,欠奉!
  一个人可以把自己的功力隐藏,却不能隐藏累积而来的杀意,除非……
  黑瞳是一个说谎天才,一个甚至有办法将自己的杀气掩盖的说谎天才!
  只是这个可能性极低,所以聂风否定了这个可能!
  原因之二——是他发觉,剑舞的智慧似乎也不高,那是因为当孔慈与断浪离开风阁之后,剑舞粹地对聂风道:
  “风少爷,趁今日是我第一日当你侍婢,不若让剑舞亲自给你弄一锅汤,如何?”
  对于这个外表冷傲的剑舞的一番心意,聂风也不好推却索性接受,他爽快的答:
  “很好!那就弄简单一点的,不若弄猪汤吧!”
  猪肺汤,相信已经是十分简单易弄的一种汤了,只要把猪肺以水清洗,再添些红棘儿,一起下至锅内的沸水中,文火弄一个时辰后便成,这样简单的事,不料剑舞乍听之下,冷漠的脸不由一怔;面有难色地问聂风道:
  “猪肺……汤,我懂弄最简单不过的蛋汤,把蛋放进水里的那种,风少爷,你若想喝猪肺汤。请问——”
  “猪肺汤该他妈的一如何弄法?”
  剑舞这句话说得太快了,活刚出口,方知自己情不自禁的说了污言秽语,连忙以手掩着朱唇,可惜想收回亦已没有可能,一张脸蹬时绊红。
  聂风,更是有生以来如此讶异,他就像一个小童看见一头母老虎般,站住!
  什么?这个不懂弄汤、又不自禁吐出污言秽语的女子,就是天下会内……最好的侍婢?
  亏她有一张异常冷艳能干的脸孔,他也险些给她外表骗了!
  聂风岂岂的看着眼前这个正努力再保持持冷艳,却又露出腼腆的剑舞,忽然之间,他的脸上,忍不着涌起一个表情。
  一个很想大笑,却又忍着不笑,他妈的傻憨表情。
  他妈的?
  他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女孩说他妈的……
  阳光虽然时常普照着大地,却像是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