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渡众生





  她曾在六年前的那个雨夜扶他一把,他如今亦要扶她一把!
  霍步天已成为他毕生遗憾!他,决不容曾扶他一把的孔慈,会有同等的下场!
  死神与这弱女相识于风雨中,他,也会誓死保护她于风雨中……
  这样一想,步惊云不知何来气力,在连舞之间霍地一字一字向夭暴喝:
  “统!”
  “统!”
  “给!”
  “我!”
  “滚!”
  死神似乎真的给缠得怒了!然而死神这次的震怒,亦令死神自己深深震!惊!
  绝对震惊!
  步惊云向天暴喝,本只想以喝声集中自己的真气,企图摆脱“元极摩诃”招意的纠缠与牵引,岂料……
  这声暴喝声中,眼前的二十二个木人,赫然变了一回……
  所谓“圣”,单从了义,便与“神”“魔”二字有别!
  故而“圣地”,会否亦是一个——人间神魔必需却步之地?
  孔慈,将会在这木人巷内的最终目的地——圣地,找出什么秘中之秘?
  孔慈一步一步闪圣门深处走进,每走前一步,她的心便会重重一阵跳动,掌心的冷汗更多……
  她十分明白,事情已到了应该结局的时候!只要她再继续向前深入,她,将会如黑瞳主人所愿,回复其恶魔之眸的身份,协助他达成千秋宏愿……
  她不知道,自己变回恶魔之眸后,还会不会是孔慈?抑或会完全忘记那段与聂风及步惊云一起走过的日子?但无论如何,在这个她最渴望他们在身边的时刻,他们,都不在她身边……
  她被逼最后落得要以自己一人之力,去面对自己的医运。
  孔慈当然并没有埋怨聂风与步谅云,她很明白,他们已尽力去保护她,只是今次,他们所遇见的一切人和物,已超出他门的想象。
  既然身畔已没有人可以帮她,她这次唯有坚强地去面对!
  只是,孔慈的伤感,未免太早了一点,如果她知道,此刻在圣门外的步惊云,一个从不爱大叫大喝、甚至不爱说话的死神,如今竟为了她单独进入圣门而急得仰天暴喝,她便一定会明白,无论在何时何地……
  她都并不孤单。
  只因为,还有一个比她更孤单、更需要别人同情的灵魂——…愿意今生今世都保护她!
  全因为他,心中一直无法忘记,当年她曾把他从阴沟里拉上来的小手!
  与霍步大那样温暖的手……
  孔慈浑身的衣衫已给汗水湿透,可是,在圣门内兜兜转转的她,还没有什么发现。
  圣门之内,除了一片昏暗,似乎也无甚特别,这样一个平凡而阴暗的地方,究竟会藏着什么稀世人或物?会令她变回恶魔之眸?
  她不用再想下去!就在她继续前进之时,她开始隐隐感到,前方有两股异样的感觉——…一股怨毒之气!
  奇怪!孔慈心忖,怨气和祥和之气完全各走极端,为何会同在一个地方?
  而当地向前再走十丈的时候,她终于在昏暗中瞥见一点微光,如浊世洪流中一点光明希望……
  还有一条匍匐在地上的人影!
  那点微光,正是在这条人影的手中!
  万料不到,圣地之内,居然有人?这个人,会否也是——神圣?
  孔慈连随止步,仔细再瞧清楚一点,只见那条匍匐在地上的人影,竟是一个身披袈姿的和尚骸骨。
  这和尚看来已死了相当时日,然而,单看其遗骸,孔慈亦可感到他在散发着一股怨毒之气,原来适才那股怨毒感觉,来自这和尚身上?
  孔慈内心一片忐忑,和尚不是应诚心向佛,舍弃暴戾,满脸慈和的吗?何以反而这样怨毒?
  事情看来相当匪夷所思,不过孔慈的目光已渐被这和尚手中的那点微光吸引……
  那原来并不是一点光,而一颗如指头般大小、呈泪形的一一水晶!
  这颗水晶,看来并没有那和尚的怨毒,相反却在散发着温和的祥光,就如一滴在开心时所淌的眼泪,令满是疑惑的孔慈,亦不由好奇,把它从那和尚的手中取了过来!
  谁料就在她刚把它执在手中的刹那,孔慈骤觉……
  她骤觉脑际像被一股很浓很渗的哀伤冲击!那是一股很深很深的哀伤……
  接着,她幽幽的凝视着那颗水晶,竟然情不自禁地悲从中走来,低声呢喃:
  “达摩……之泪,达摩之泪,达摩之泪……”
  “达摩……之泪,为何我的悲哀会是……红色的?为何我会有……
  红色的悲哀?”
  达摩之泪?红色悲哀?
  孔慈随即瞪目俺咀,她只听过“达摩之心”,从没听过“达摩之泪”,她适才为何像身不由主似地梦吃起来?
  适才的声音,并不是黑瞳的声音,而是她自己的声音!这一次,她肯定不是黑瞳的把戏!
  然而,她为何会不由自主唤出达摩之泪这名字?难道,此刻在她手中的这颗泪形水晶,便是——达摩之泪?便是……黑瞳主人希望她进入圣地所拿的东西?
  难道,这颗达摩之泪,便是她变回恶魔之眸的关键所在?她终于在木人巷内找到她应找的东西?
  就是这滴眼泪?就是这滴眼泪?她终于找到了?原来她无视险阻,到头来要找的,便是这滴水晶眼泪?达摩的眼泪?
  正当孔慈惘然之际,更奇异的事于此瞬间发生!
  她的一双眸子,突然又不能自制地……
  流下两行眼泪!
  她不由失声惊呼,因为当她的泪珠滴到地上的时候,她先是听见两道“叮叮”之声,那声音异常哀伤,听得人欲断肠,她继而又看见,她落在地上的泪珠,赫然是……
  两颗落地即凝为红色水晶的——
  血泪!
  不!这怎么可能?孔慈见状不禁凄惶高呼:
  “不……可能!我……只是一个……血肉之躯的……活人,我……为何会……不由自主……流泪?我的……泪,为何……又会化为……”
  “鲜血殷……红的……水晶?”
  “天……啊!我曾……遇过……什么?我……曾经是……什么?”
  “达摩之……泪!它,将要……把我这头……恶魔之……眸……”
  “变?为?什?么?”
  死神变它们既以“它们”代名,本应是没有生命的礼物。
  然而,尽管它们是死物,也必需一一再死一次!
  因为它们今回的对手,是一个比它们更死静、更象没有生命、更像死物的人!
  一个死神!一个不知道自己体内的“摩诃无量”究竟有多利害、多可怖的死神——
  …步惊云!
  它们,正是那甘二个在木人巷尽头之内,随着洞顶铁运舞“元极摩诃”的木人!
  步惊云本来一直被那甘二个木人所运舞的“元极摩诃”牵引而动,可是,当他瞥见孔慈这样一个荏弱的女孩,亦能为救那逾千之鬼及所有人而从容就义,不顾一切掠入门内犯险的时候……
  不知何故,死神向来冰冷的心头,遂地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怒,与冲动!
  他不能就这样撇下她!
  纵使他一直是踏上复仇这条寂寞的不归路,而尽量避免对任何人发生任何友情、感情,他亦决不能抛下这个六年前曾在漫天的风雨中,冒着风吹雨打,以一颗温热的心及一双薄命如花的暖手,拼命把他从阴沟拉上来的弱女一一孔慈!
  即使他对她没有半公友情、感情、恩情,他这个寂寞无边的死神,亦绝不会让一个如斯可怜自卑的女孩,孤身去面对地那莫测的前路!
  死神,会尽其所能站在曾救他的人身边!
  更何况,他未必对她不存半点情。
  即使她对他的,未必是男女之情……
  然而无论是因为一种情,步惊云于怒极之下,已霍地向那二十二个木人暴喝:
  “统统给我滚!”
  这豁尽全力、心力、怒火的一声暴喝,不独即时证明了步惊云誓保弱女的心,更证明了一件事!
  他,原来真的是死神!
  一个足可令任何死物再死一次的死神!
  一声怒喝之后,接下来的是一声雷鸣一般的“隆”然巨响!
  眼前这个字的世界,竟已于瞬间变得一一一物我不分!
  生死不分飞沙滚滚!
  洞顶破了!
  紧锁木人们的铁练断了!
  洞内两壁给击个摇摇欲塌,碎石铺天盖地横飞!
  就连步惊云足下方圆十丈的地面,亦给其声震个寸裂!
  整个字的世界此际已沦为一片飞沙走石的世界,步惊云与那甘二个木人,更已给浓的飞沙笼罩,身影顷刻模糊起来。
  实在叫人咋舌!死神为孔慈所发的一声怒喝,居然己可——翻转夭地?
  飞沙虽飞,欲仅飞扬了片到,便已如星尘滚朝地面沉寂。
  视野终于渐渐清晰,只见洞内的事物,几已被死神的尽喝至“五雳七伤”,惟有一点奇怪的是,那二十二个本人,欲仍团团把步惊云围在核心,看来依旧安然无恙。
  这有可能吗?连洞顶、洞壁及地面亦给轰个进裂,这二十二名木人刚才位置最接近步惊云,且更是木造吧,首当其冲下,怎可完整无缺?
  不!就在沙石刚刚沉下来的刹那,突又听“唆噗噗”甘二道奇怪的响声,那二十二个围着步惊云的木人,赫地已爆为甘二团木悄,“沙”的一声如沙般倾泻上。
  迅速灰飞烟灭!
  面对死神的怒与暴喝,任它们本来已是死物,任它们运着菲夷所思的元极摩诃,它们还是必须一一一再死一次!
  恐怖!
  好一道足以叫天翻地覆的巩怖力量!
  步惊云那双横冷的一字眉在深深皱着,地上那计二十二团木人碎尽所化的木屑,看着周遭的山崩地裂,他迄今方才发觉,原来自身竟是一个拥有如斯恐怖力量的死神?
  仅以声音,便能惊天动地,隔空碎万物于无形,这,便是藏于他体内的那股摩诃无量的惊世威力?
  那股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从何处得来的——摩诃无量。
  死神不很明白,何以自己适才被那二十二木人的“元极摩诃”牵引之时,体内那股摩诃无量且会随着他的动作更急。
  而当他为孔慈的孤身犯险暴喝之时,怒,更把他体内的摩诃无量催至顶峰;他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声暴喝之中,动用了具体内多少成的摩诃无量,是仅知道一点……
  刚才暴喝声所迸发的惊世力量,似乎已足够把他体内的“任督二脉”冲破!
  任督二脉是内家真气修为能否成功的重要一关,若真的二脉全开,那当事人的功力,势必会突破本身界限,更上一层,甚至更上十层、百层亦未可料。
  惟是,此际的步惊云,似并不太关心自身的任督二脉是否已破,他似乎只是在关心一件事!
  掠进水晶圣门之内的孔慈,如今的情况到底如何?
  一念至此,步惊云立想身一纵,欲掠进圣门内追上孔慈,谁料当他正欲提气一跃之际,奇事发生了!
  奇事,就发生在步惊云身上!
  真气乍上丹田,还没运做于四肢,步惊云欲闻自己丹田传出“波”的一声,接着,他更聚觉一股空前澎洽的绝世力量,迅即自其丹田向其体内一百四十四个大穴流窃!
  这股力量之强、之劲、之猛、之狂,居然连他一百四十四个大穴也无法抑压、紧守,终于,赫听“唉”声迭起,那股力量,竟把步惊云身上一干大穴悉数逼裂,每个穴表面上的毛孔,登时齐齐激迸出浓浓血丝,步惊云浑身霎时如在散发者一百四十四根血箭,情景异常凄厉!
  不仅如此,当那一百四十四根血箭射及周围墙壁的时候,竟还“轰隆”的在洞壁上破开无数缺口,周遭洞壁给步惊云身上的血箭轰个四分五裂,修忽之间,洞内复再给翻飞的砂石重重笼罩!
  好匪夷所思的力量!这股力量一发,不但连步惊云的大穴亦无法抑制,甚至,这力量所逼出的一百四十道血丝,居然比神锋利器还要盖世,单是血丝,便已足可开山劈石!
  适才步惊云自然而发的这股狂猛力量,是否正是其体内的摩诃无量。
  事情看来正是这样!唯若瞧真一点步惊云如今的情况,又看来不像!
  缘于就在他浑身一百四十四个要穴迸血的同时,他亦已……
  无法动弹!
  不可能!
  步惊云心想,倘若他刚才真的打通了任督二脉,那何以如今寸步难动?而且身上大穴还在不住淌血?
  想到自己这个情况,步惊云心修地涌起一个念头,一个只有四个字的念头。
  那四个字便是——瞑眩……
  反应!
  瞑眩反应?究竟什么是瞑眩反应?
  所谓“瞑眩”,原是出自中国古时的医书。
  据不少医书记载,有少部份病人,在药到病除之前,都极可能较未服药前病得更重,更辛苦。
  然而这种服药后比服药前病得更重的现象,其实是病愈前的先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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