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
阳子轻轻抽出长刀,看着寒光闪闪的刀身。这刀原形是水,因此可以根据主人的不同而变化为不同的形状。它是由达王制造的,当时的形状是一柄偃月刀,没有刀鞘。名字不叫水禺刀,而叫水鉴刀。据说是可以明白主人心中疑惑的刀。后来达王做了刀鞘。每次更换主人,刀的形状都会随之而变。现在就变成阳子手中的长刀。至于刀鞘也会随刀的形状而变化,要是只有刀而没鞘,那刀就会变成一柄狂刀,魔刀。但是,阳子却丢失了那刀鞘。
因此这应该叫水鉴刀。
虽然阳子已经命令冬宫制作刀鞘,但无论是怎样的刀鞘都封印不了这把刀。所以这把刀的魔性日益增强。可能快要强大到连阳子也驾驭不了的地步。现在刀身上显示出的都是一些人世间丑恶的东西。所以官员们都指责阳子竟然丢失了庆国历代相传的重宝。
阳子盯着刀身好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还是不行。”
刀身上显示出来的幻影中根本就找不到远甫的身影。
“班渠……”
“是。”黑暗中一个声音说道。
“我要睡一会儿,你就在城门打开之前叫醒我,我一早就要去拓峰。”
“遵命。”
一早,阳子就离开北韦,直奔拓峰。因为有路人说看到当时有一群像是拓峰的人冲进了里家。于是她要想到去找那个叫劳的人。那个为蒙面人带路的男人。还有在拓峰那个旅馆里的大汉。她猜想,杀害兰玉的、刺伤桂桂的,掳走远甫的那帮人,肯定与拓峰有关系。阳子在清寒的街上走着,终于到了劳的家。阳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于是又再敲了几下。这时,路上走来了一位老婆婆。
“你一大早找谁啊,要是找劳的话,他不在家。”
阳子回过头去,看到老婆婆脸色阴沉。
“不在家?”
“消失了,可能是连夜逃亡吧。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总是有一些凶神恶煞的人来找他。可能出了什么事吧。”
“那时什么时候?”
“不知道,好像很久之前的事了,大概半个月以前吧。”
半个月前,就是阳子跟踪到这里来的时候。
“是要避开我?”阳子想着,开口问道:“老人家你知道与劳先生交往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吗?劳先生现在又在哪里呢?”
“不知道。不过他离开了更好,省得那些不明来历的人出出入入。”突然,老婆婆好像想起什么事似的说:“我记得有一个很古怪的男人经常来这里。他总是偷偷摸摸的。”
“是不是蒙着脸?”
“啊,对啊,总是蒙这脸。年龄应该是接近四十吧。”
“年近四十?”阳子努力地想,但想不起这样一个人。
“喂,劳是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应该不是吧……”
“哼,”老婆婆不屑地说,“就算现在没做,迟早都会做。我总是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是北韦的人吗?”
“当然不是啦。他是去年秋天才到这里来住的。也没跟邻居打招呼,也不说话。我们也不愿跟他扯上什么关系。反正不是好人。”
“是吗……”阳子低下了头。
出了北韦,阳子叫来班渠。班渠是跑得最快的骑兽之一。要是用遁甲之术的话就更快,但这样是不可以载人的。阳子骑上去,挑一些不太热闹的路,一口气跑到拓峰,在拓峰旁边停下来,走进城门,一直向那家旅馆走去。
他们肯定与这有某些关系。阳子想。
在里家出现过的那个男人回了拓峰,在阳子第一次与他碰头时,她感到那男人有点不寻常。
其实,除了他以外,还有什么其他人可以,怀疑的呢。阳子一直都这么想。
蒙面人,叫劳的人都失去行踪,对于阳子来说,就只有找曾经进出过劳的家的那个男人。
阳子快步走过狭窄的小巷,终于见到那家旅馆,于是阳子飞快地跑到门前。轻轻一推前门。
“什么?”
门是锁着的。前门旁边的窗户也是紧闭的。阳子轻轻敲了敲门,和在劳家的情况一样,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为什么!”阳子用力捶了一下门,转过身,向对面那户人家走去。门也是闭着的,阳子用力地敲了敲门。
“谁?”
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探出头来。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对面那家旅馆……”
“啊,”那人看了旅馆一眼说:“好像已经停业了。”
“停业?但我昨天来的时候还开放的啊。”
“那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们是在晚上收拾行李走的。”
“昨晚?”阳子不禁握紧拳头,问:“你知道那个大汉是什么人吗?”
“啊?你说那虎背熊腰的那个?他叫虎啸啊。”
“对。那么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呢?”
“是夕辉啊?他是虎啸的弟弟。你是来干什么的?找虎啸的?”
“不,我是来找一个叫铃的女孩子的。”
“哈,”男人打了个哈欠,搔了搔脖子说:“是骑三骓的姑娘吧。他们都离开了。不好意思,我没问他们去哪里。那……你又是谁?”
阳子没回答,只是轻轻一点头,转身就走。背后的男人大骂她没礼貌,但阳子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昨天虎啸不在,铃还对自己说“请以后再来。”
虎啸昨天去哪里了呢?为什么他们要匆匆忙忙地搬走了呢?昨天里家被血洗的大概就是这个时候。
“虎啸……”
一定跟他有关系,他肯定是血洗里家,然后现在就潜逃,但铃说“请以后再来。”这句话却令人费解。
“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让远甫忧心忡忡的蒙面人经常出入劳的家。也曾经在劳的家里见过虎啸。血洗里家的那帮人回到拓峰来。虎啸、夕辉、海客铃,在拓峰被撞死的少年……阳子搞不清个中的关系。
“我要找虎啸……”
但是还没到绝望的时候。虎啸,夕辉、还有骑着三骓的铃,线索还没断。
“我一定要,找到你……”
Ⅱ
经常在祥琼借宿的地方出没的大概有三十人左右。有些人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来的人也有很多人,祥琼数了一下,大概有五十人以上。而且一般都是与桓魋相识。
他们称呼自己为佣兵,确实是这样。祥琼就见到他们经常被一些过路的客商聘请去做保镖,保护商人还有货物的安全。但是也有一些人整天坐在家中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似的。而有些人也不像是有工作的,但却一天到晚跑到外面去的。而桓魋就更特别,也没有工作,也不出去找工作,去整天就呆在家里。
祥琼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桓魋,“莫非因为有我在,所以你不放心出去?”
桓魋不断摇头,说:“不是这样的。我本来就是一个懒惰的人。”
在这里住的人一有空就会拿起刀剑对练起来。桓魋一般都不参加,大多数情况都是坐在一旁看着。
但是,可以看得出,桓魋是这里的主人,因为每一个人都对他恭恭敬敬的,说话语气都很客气。他们经常都在一起聊天聊到很晚,一般都是谈城中发生的生活琐事。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很憎恨和州侯呀峰。
侠客?
他们对现在朝廷统治的不满,对劳役群众的法规的反叛,都说明他们是一群侠客。这连祥琼也看得出。而且她觉得还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因为桓魋总会照顾好到这里来的每一个人的日常生活。
“但是钱从哪里来?”
难道他真的出身于富贵之家?但哪怕是这样,也不能像他那样子花钱啊。
祥琼猜想着:“难道,出入这里的人都是桓魋请来的佣兵?抑或是,就连桓魋自己也……”
她一边想一边把水倒进井口边上的水瓶里,就在这时候,门外来了一辆马车,祥琼抬头开过去,只见马车上下来了一个蒙着脸的人,他低着头,口默默地走进院子里来,然后把门关上,这样他才抬起头来。只听到外面的马车扬长而去。
“请问你找谁?”祥琼问道。那人摘下蒙着脸的布。只见他大概四十岁左右年纪,眉宇间自有一种威严。
“你是谁?”那人用低沉的声音问祥琼。
祥琼心里纳闷,她轻轻—点头,说:“我是在这里做杂活的。那请问你是……”
“我来找桓魋。他在不在?”
“啊,在。”
男人点了点头,径自往放里走去。根本就没有让祥琼通传或让她带路的意思。祥琼急忙走过去对他说:“不好意思,请问你是什么人?”祥琼心里想,这人好奇怪,怎么随随便便就进人家的房子?而且这里可不时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来的。于是祥琼想要问个明白。
“你是桓魋的朋友?”
看到祥琼张开两手,挡在前面,那男人似笑非笑地眯起了眼。
“哼,桓魋找到一个好女仆啊。我叫柴望,麻烦你想桓魋通传一声。”
祥琼点了点头,暗暗地说:“我又不是女仆。”她跑上台阶,正要走进正堂,刚好见桓魋走了出来。
“啊,桓魋……”
“嗯。”桓魋点了点头,显然他是听到祥琼的吵闹声所以出来看看吧。只见桓魋向那人深深鞠了一躬,柴望随便地点了点头还礼。然后走上台阶,径自走进正堂。
“桓魋,那人是……”
“嗯,我向你介绍,你过来……”
进了前厅就是大厅,在对着正门的墙上贴有堂福和对联。下面有神台,前面有一张四方桌,在那里放有一张板凳。通常那是一家之主坐的位置,平时是桓魋坐的。但这时,当祥琼和桓魋走进来的时候,柴望已经坐在那里。
“你雇佣了一个有趣的女孩做仆人啊。”
听柴望这么说,桓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她不是我雇佣的。”接着桓魋就把怎样救了祥琼的,大概地说了一下。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有如此胆量,但不知这是不是你不知道在和州向官吏扔石头的后果啊。”
“她不可能不清楚的,她是芳国人。”
柴望看了看祥琼,说:“你是芳国人?哪里出生的?”
祥琼有点犹豫,不知道应该照直说是蒲苏出生呢,还是应该说惠州新道出生。
“我是……蒲苏的……”
“哦,原来你是蒲苏的……”
柴望没有接着说下去,他话题一转,说:“那祥琼啊,你知道出入于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
“和州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和州侯呀峰造成的。他把和州当做是自己的东西,贪脏枉法,残害百姓,涂炭生灵。我们怎么可以任由这种禽兽留在世上!”
“对。”
“本来这是应该由国王主持的事情,但是新王才登基,执政日短,毫无经验,所以以前在予王时代朝中官吏争权夺利的情况还在继续。国王只是登上王位半年,所以是没什么能力治理这个国家的。全国九州的事务她根本不了解,而且,还有一点就是国王并非普通人,而由胎果而来。”
祥琼点了点头。
“在这里有呀峰为患,毒害和州百姓,所以人民的不满之情越来越重。可能国王也很希望了解庆国九州的事,我也很盼望她能多了解庆国人民的苦难。”
“是的,这个我明白。”
“与其说要打倒呀峰,拯救和州百姓,不如说要让国王得知现今和州处于一个什么样的苦境之下。哪怕不是由我们打倒呀峰,只要国王能够让他受到应得的惩罚那我们就感到很欣慰。但是也有可能我们都被看做是国王和呀峰的敌人,从而受到朝廷的讨伐。祥琼,哪怕是这样你也愿意助我们一臂主力吗?”
祥琼轻轻握紧拳头,说:“愿意。我也很希望能够让景王察觉到这一点。”她觉得应该相信景王,因为连乐俊也尽心尽力地帮助她,而且她会犹豫,自己是否真的适合当国王。祥琼觉得会这样想的人绝对不是一个傻瓜。
柴望微微一笑,“是吗?连从芳国过来的客人也这么相信景王吗。真实太讽刺了。”
“难道你不相信景王?”
“既然有人会相信景王,那我很希望我们能相信她。”
“什么?”
柴望没有回应祥琼的疑问,他敲了敲桌子说:“不管怎样,以后可要请祥琼你多多帮忙。”
“是。”祥琼点头道。
站在一旁的桓魋这时候开口说道:“难道,您是专门来见祥琼的?”
柴望哈哈一笑,说:“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有点事情要告诉你。”
“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瑛州北韦的,不,应该是固继的远甫,他失踪了。”
“什么!”
“据说昨天远甫的里家被人袭击了,里家的一个小女孩被杀,她弟弟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