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
“是……”
“麒麟本来因天而存在的。换句话说,麒麟没有属于自己的意志。麒麟只是将上天的旨意传达到下界而己。”
泰麒点了点头。感受着景麒温暖的手轻抚在自己头上,泰麒觉得能够象现在这样坦然接受别人给予的温暖,真是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他高兴的事了。
“泰麒说觉得泰王很可怕,我想我能够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是什么?”
“我想那应该不是恐惧,而是畏惧。”
“也许吧!”
“泰麒因为与自己的命运相遇,所以退缩了。”
怀着疑惑的心惰,泰麒看向骁宗。当与那双眼睛相对时,泰麒觉得也许事实就是景麒所说的那样。
“泰麒本来就没有欺骗谁,麒麟本来就是无法对着王以外的人下跪的生物。泰麒的确是选择了正确的君王。”
“……恩。”
景麒望象眼前尚幼的麒麟。
“如果我能够再说的清楚些,就泰麒就不会一再地烦恼了。那时至少应该在蓬山多待一端时间,那这一切就都可以避免了。……真的是非常抱歉。”
“不。怪我自己,如果一开始就问清楚就好了。”
“……由衷地向你表示祝贺。祝贺你平安归国。”
“谢谢!”
终于,泰麒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欢心笑容。
景麒也将自己的视线自泰麒的身上转向了泰王。当天当自己将泰麒所转告于他的,泰王没有露出一点狼狈或是慌张的神情,也没有开口想要责问泰麒。目不转睛地看着泰麒许久的他,只是说了句‘我是王,这点绝没有错’。
“请向泰王转达我对他的道贺,”
“一定会的。”
向着满脸笑容的泰王,延王也再次对他表示了自己的祝贺。
“请接受雁对于泰王即位的祝贺。”
“真是非常感谢。”
“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再过过招吧!”
“您还记得?”
“怎么可能忘的了?很久没有被人打败过了,即使只是一回合。虽然那时就觉得对手不是简单的人物,但没想到会有一天登上王座。”
骁宗笑了笑。
“一定让我有机会再向延王讨教讨教。”
“呵呵,难得找到个兴趣一致的对手,我怎么会放过呢?”
“泰王!”
高声叫起的,是正靠在露台边向下张望的延麒。
“我说,那些没品位的东西是什么啊?”
延麒指了指露台对面的亭子。
闻言,延王不禁皱了皱眉头。
“失理了,请多包涵。”
毫不在意地笑着的骁宗向少年作了解释。
“那只是先帝留下的无用之物而己。我正打算把它们拆了,购买粮食之类的,用来充实国库。不知道雁有没有多余的粮食?”
“泰王的运气真的太好了。”
延麒笑了笑。
“我们那最近粮食丰收,为此我还在为贬值而烦恼呢。”
看着眼前的景象,景麒拉起泰麒的手。
“能不能带我参观一下呢?前几天错过了机会。”
“恩。不过,我真的还不太熟悉这里。”
这时,坐上扶手的少年也跳了下来。
“这样的话,我们就来个探险吧!”
泰麒朝骁宗看了看。
“我可以去吗?”
“去吧!不过,黄昏之前就要回来,否则就赶不上晚宴了。”
“好的。”
见景麒朝自己伸出了手,泰麒便毫不犹豫的握住了他。
“要不要把班渠和雀胡也叫出来?”
“方便吗?”
泰麒抬头,看见景麒正朝自己笑着。
“反正只有麒麟在。没有关系的。正好让我们也看看泰麒的使令是什么样子的。
“恩,好的。”
终章
“当王走到王座前,按惯例,台甫就要向王行叩首礼。”
听着春官长给自己讲述着相关事宜,泰麒点了点头。
终子到了即位仪式举行的日子。
仪式将会在位于鸿基山山麓的都城鸿基举行。具体的地点则是在国府的正殿之上。
正殿前的巨大广场之上,已经住足了无数戴国的人民。即位仪式正是为了向他国宾客以及国民宣布新王诞生的重要仪式。
无数的欢呼声传入宫中,显示出人民对于新王即位的无比喜悦之情。每当想到这,泰麒就合觉得十分欣慰。
昨天,泰麒第一次走出白圭宫,走上了鸿基的街道。他不仅见到了自陆路回国的骁宗的随从以及跟着他们的计都,更见到了随承州侯赴鸿基到访的李斋与飞燕。
泰麒感叹羞鸿基山的高耸入云,更不可思议于戴国特有的玉泉。在他眼里,所见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泰麒的两眼闪烁着兴奋的神情。
“昨晚睡得还好吗?”
由宫女服侍更衣的骁宗,询问起泰麒来。
“很好。因为白天太累,所以一上床就睡着了。”
“那就好。”
“不过,就因为这个,好不容易记住的话也全都忘了。”
听见泰麒这么说,骁宗扬声笑了起来。
“反正,也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
“说不定连主公也听不到。”
泰麒靠在骁宗的耳边小小声地说着。骁宗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笑容浮在了脸上。
“真是……”
泰麒因为怎么也安静不下来,所以边记着春官长教他要说的话,在后殿来回徘徊。突然,身后响起了喊声。
“喂,小不点!”
泰麒吓了一跳,转身望去。
“延台甫!”
延麒向着慌张对自己行礼的宫女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可以推下了。
“顺路过来看看。”
骁宗苦笑了下,朝延麒行了一礼。
“蒙台甫长途群涉驾临戴国,实在是惶恐。”
“非常感谢,延台甫。不知延王他?”
“应该是在贵宾席吧!觉得紧张?”
“……稍微有点。”
面对泰麒老实的回答,延麒有点受不了似的笑了笑。
“你啊,真是胆小!虽然个子也很小。”
骁宗听延麒这么说,能做的只是苦笑不止。
“蒿里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延麒稍微楞了楞。
“我之前就在想,你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
泰麒的脸红了起来。
“……本来是应该叫高里的,没有草字头的。”
“哦?”
“这么说来,延台甫也是在蓬莱出生的吧?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六太,没有姓。谁叫我出身的那户人家没有资格有性。”
泰麒楞了一下。据说很早以前并不是谁都能够拥有姓氏的。延的麒麟在那么久以前就出生了吗?
“您究竞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延麒抬头,望着上方。
“也就只比你早出生五百年吧!”
“什么?”
都城王旗飘舞。简单朴素的即位仪式,一下子就让痛恨先帝奢华的百姓对新王产生了好感,对他将国家带向富庶之路有了信心。
王座的一边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他的发色是那么的少见,但因为他所站的位置,众人一看便知他的身份戴国的麒麒泰台甫。
从上了年纪的老人口中,大家知道了黑麒麟是十分罕见的。虽然不知道他能够给国家,百姓带来什么,单就身为黑麒麒这一点,就让戴国的百姓感到十分自豪。
泰麒站在高台上,望着身下欢呼雀跃的百姓,此刻,他所感到的不仅是丝丝的紧张,还为自己能够坦荡地接受众人的视线而庆幸。
骁宗此刻,也慢慢地步上高台。那一瞬间,整个广场沸腾了。
泰麒缓步走到骁宗面前,屈膝行礼。
毫无阻碍的轻易低下了头,将额头贴在骁宗足尖。
那时面对延王怎么也做不到的事,此刻,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做到了。此时此刻,泰麒觉得自己正被幸福所包围。
百姓再次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泰王即位。
戴极国的新王朝从此拉开了序幕。
※ ※ ※
和元十二年,春,宰甫失道,卒。月内,王于宫中驾崩,谥号骄王。骄王治戴百二十有四,葬于桑陵。
同年,蓬山结泰果。百日而五岭遭蚀。泰果,自此消失。众仙过需海而无所踪。
三十二年,一月,黑麒归蓬山。天下黄旗飘悬,是年夏,乍骁宗自令坤入黄海。登蓬山与泰麒立约,入神籍,封泰王。
骁宗本姓朴,名综,呀岭人。封禁军将,统瑞之乍县。受天命而登王座,改元为弘始,乍王朝自此开辟。
序章
在世界的尽头之处,有个被称之为“虚海”的大海。
以“虚海”为中心,东边与西边各有一个国家存在。这平时因被“虚海”所阻隔,进而毫无任何往来的二个国家,都有一个共同的传说。
——在海的彼岸,有个如梦境般的桃花源。那里是被拣选的人才有资格前往的至福国度。有着约束中的丰穰土地、有如泉水般源源不绝的财富,没有衰老也没有死亡,更没有任何痛苦存在。——这二个国家,其中一个称此处为“蓬莱”,另一个则称此处为“常世”。
这二个皆为异界所隔绝的国度里,在深夜时分~蓬莱与常世,各有一个孩子自睡梦中醒来。
※ ※ ※
他被轻微的谈话声所惊醒。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听见有人低声交谈的声音,散落于在这有着微微虫鸣的空间之中。虽然谈话声十分微弱,但他仍可听出这是自己父母站在屋外交谈的声音。
这个空间虽称之为家,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用四根木条所架起的小空间。墙壁与屋顶则是用一件件粗劣的草席所覆盖的简陋小屋。所睡的床也不过是用一张破布铺于泥土地上,根本抵挡不住这四处乱飞的蚊虫。
以前所住的地方比这里更像个家,但那个家已经不存在。它早已随着无名的火焰被烧成灰烬,飘散于这早成焦土的大地之上。
“……没有办法。”
父亲的声音十分的低沉。母亲在回了句“可是……”后,就用手捂住嘴巴。
“没错,他虽然年纪还小,却比其他孩子都来得聪明。”
当他明白父母是在谈论自己的事时,睡意就像是凭空飞掉般,顿时消失无踪。只能在这黑暗中不住的颤抖着身躯。
“但是……”
“我知道他真的很聪明。同年纪的孩子都还不太会说话,他却说得非常流俐,就好像是有鬼上身一般。”
“没错,但他还不过是个孩子,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不只那样,如果弄死那孩子,说不定他会回来作祟啊!”
他挤进孩子们所睡的狭小空间中,在黑暗中婘着身子打算入睡。自他出生再过不了多久就满四年了,虽然只听到父母的谈话声,但也明白父母所说的是指何事。
外头的交谈声仍间续的传来,但他却强迫自己装作没听见,努力放逐自己的意识,企图让自己落入深深的睡眠之中。
两天后,父亲突然朝着自己看来。
“爹有事要出去,你要不要一起来?”
他并没有对父亲提起“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以及“为什么?”。
“嗯、我要去。”
父亲带着复杂的表情,回答一句“好吧”,接着向自己伸出手。他握住父亲伸出的手,感受着这只大手所给予的感觉。离开家,他们一路朝著有着烧焦痕迹的道路走去,慢慢地走进衣笠山深处。爬过几个山坡,确定自己认不得回家的路后,父亲总算是放开自己的手。
“孩子,待在这里不要动,爹马上就回来。记得待在这里不要动喔!”
他点了点头回应一声。
“记得,千万别动喔!”
他再次点头应答一声,目送着父亲不时回头探看,且渐渐消失于林中的身影。
——不能动、绝对不能动,要一直在这里等着。
他握紧双拳,视线朝着父亲消失的方向看去。
——绝对、不能回到那个家。
就如同他所立下的誓言,他没有离开过自己所站的地方。天晚了就席地而睡、饿了就在自己双手可及的范围里掘草根吃、渴了就喝晚上所降的夜露。就这样经过三天,他再也没有任可气力可以动了。
——不要紧的,绝对不能回家。
他非常明白,回家只会造成双亲的困扰。
所居的都城早已被战火烧毁,许多死去的尸体都散落于各处无人收拾。就连雇用父亲的佃主也被攻打的西军所杀。
失去工作、失去家、更无法养活家人的现在,像自己这样只会吃喝而不事生产的小孩,能少一个就算一个。
他闭上眼,任凭自己的意识趋于混浊。在陷入深深的睡眠之前,他仿佛听到有某种野兽踩着草皮而来的脚步声。
——要一直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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