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
“别再乱动。”男人狠狠地说道,“我的老婆就是被这样处死的!她只不过是戴上了一些头饰,去邻村罢了。”男人怒吼道。然后狠命地拉着祥琼的手臂。
“让你尝尝和我老太婆一样的痛苦,虽然还不足以泻我心头主恨,但我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惩罚你的方蚀,就只能这样。”
“不要!求求你……”
里镇的人看着祥琼,脸上没有一丝同情。祥琼就这样无助地被压倒在了雪地上。再怎么悲鸣哭泣,叫喊,男人们也没有露出一比慈悲之意,交叉环抱在胸口的手臂硬是被拉开,手腕被皮绳绑住。蜷缩成一团的身体被拉倒,手腕被绑在木桩上。
祥琼睁开眼睛,哀求地望着人们,映入眼帘的是虚无浑沌的天空。拼命踢着地面,但脚还是被抓住,接着她感觉到脚上被套上了绳子,祥琼惨叫着;全身不住地发抖。
“……骗人。”
这样可怕的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脚分别被皮绳绑住,一拉绳子,两只脚被拉开了。祥琼满脸绝望的申请想道:
啊,这就是死亡的前兆吗?要是这样我不如自杀算了。
但她嘴里被塞进了布团。没办法咬舌自尽了。样琼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绑在脚腕上的皮绳,另一端被系在了牛车上,祥琼觉得天空又多了一片黑影。突然,在绑绳子的男人抬头向上看去。
祥琼在那片黑影中看见了一个红色的东西,红色大红色的那是旗帜。
旗帜?
祥琼终于觉察到那片是鸟的影子。是巨大的鸟。而且有三只。鸟降落了,鸟背上骑着人,那人手里握着红色的大旗帜。
祥琼认出旗帜上印有星辰和二头老虎,她闭上了眼睛。因为气愤而流下了眼泪,太阳穴处不断地跳动着。
那是惠州州师的旗帜。
看见了那个旗帜,集结在广场上的人们发出了痛苦的叹息声。
明明就只差一点就能发泄积累了多年的怨恨了。在眼前被杀的家人暴晒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头硕,即使想帮忙也没有办法,就连想好好安葬家人,过了很久一直没有能办法要回家人的尸首。悔恨,憎恶!
其中的一只鸟飞了下来,人们都低下了头。
“住手!”
“为什么州师会知道?”许多的人都叹气而道,然后马上开始寻找起冱姆来。人们都认为是她去通风报信的。因为她一直都反对行刑不过,冱姆的身影消失在广场里。
从鸟背上下来了一个身披铠甲的士兵。
“私刑是不允许的!”
“为什么?”人群里发出了丧气的询问声。士兵往声音的方向望去。小章为州师将军,轻轻地举起了手,示意人群先安静下来。按着,又飞下来二只大鸟,从那上面下来的士兵们,把被绑在广场上的女孩儿解救了出来。
“我明白你们大家的仇恨之心,但这不是惠侯所愿意看到的事。”
丧气的叹息声更多了。环视着这一切的男子,痛心地听着这些声音。先王仲鞑留给百姓的只有仇恨。
仲鞑曾经是这样一个清正廉洁的名官。一旦发现有受贿的高官,就马上弹劾;一旦发现有行贿的下官就毫不留情地进行盘问。所以当他被选为王的时候,多数的官员都为此而感到高兴。都认为由于上上代王的原因而腐败不堪的国家借由仲鞑的治理一定能回到原来的样子吧。
但是严戒腐败的布告贴出后,仲鞑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于是就又再追加条例。在不知不觉中法令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多,甚至涉及到了官吏,百姓们吃饭用的工具,如果不按法行事的话就一定会受到重罚。
法律面前,不讲情面。这是仲鞑所言的一个正面。同情,慈悲会破坏法律的严肃性,一旦有了先例,那就合成风,法律也将失去束缚力。被处罚还理直气壮的人越来越多,仲鞑为此而担忧,结果一再加重处罚力度,一旦响起对酷刑不满的声音,就再制定法令堵住那些声音。不知不觉中,人们开始在路边掩埋起被处死主人的尸体来。
在打倒仲鞑的那一年,一年里实际上有三十万的百姓被处死。仲鞑即位之后至今被处死的人达到已有六十万占到了全国人中的五分之一。
“你们的仇恨,我非常地了解。惠侯也正是因为了解到这点,才去讨伐仲鞑的。”
劝说各诸侯叛乱的惠侯月溪,回到了州城来管理国事,虽然各诸侯帮助他摩起国家的中央政权,月溪却没有答应。
“百姓随便定他人的罪和施行刑的话,国家的秩序就会混乱。无论是有那么深的仇恨,要是无视法律的话,就将视为犯罪,要受到处罚。”
“但是……”男子欲言又止。
“公主已经由各诸侯合议定了罪。就算不满国家的仲裁,百姓也不可以自己来仲裁。一旦有了这个先例,传闻就马上会传到其他乡镇,想要由自己来惩罚犯罪者的人不仅仅是你们,而遭到憎恨的人也不仅仅是公主。刑官因为害怕私刑而隐居了起来这些事你们应该知道吧。私刑比起过于苛酷的刑罚而言,更易使国家走向荒凉。请为了国家多考虑考虑。”
他环视着低着头的人群。
“我们将守卫着国家,直到毫不惭愧的把这个国家交到新王手里为止。如果是一个到处施行私刑而荒乱的国家,怎样能请求新王进行仁治呢?各诸侯官员都在为守护好国家而努力着,希望也能得到百姓的帮助。”
女孩儿被抬上了鸟背飞走了。沉默的广场。最终响起了抽泣声。
第四章
Ⅰ
祥琼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华美的卧室里。
啊!一一原来都是梦啊。祥琼安心的叹了口气,父母被杀也好,自己被里家放逐也好,然后因为遭到怨恨而被施以酷刑也好。
“您醒了吗?”
耳边传来冷淡的声音,祥琼翻过身,朝卧室探看情况的女官的身影映入眼帘。
后宫里有这个人吗?惊讶中,待在卧室外的女官站起身走出房间。
祥琼终于察觉到这个房间与自己在鹰隼宫的房间的差异。她坐起来,身上裹着一件棉制衬衣,过短的衣襟:口袖子处用别的布料接缝接长过。
祥琼心中满是不安,环顾四周发现卧室里的桌上放着折好的襦裙。粗毛线制成的硬梆梆的襦裙,塞入棉花的上衫以及羊毛外套。
“这里是哪里?”祥琼下了床,只穿着衬衣便出了房间。那就是说,那些都不是梦。也就是说被赶自己出来的州师所救。祥琼不知道对这点应该是感到高兴还是悲哀。
正当她恍惚地向外走时房门打开了。一个男人在女官的带路下进了房间。看着这个男人。祥琼当场愣住。
“月溪……”
那男人看着祥琼,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请把衣服穿上。”
祥琼慌慌张张的奔回卧房。拿起襦裙赶忙穿上。竟然让月溪看到自己穿着补丁的衬衣的样子,而这襦裙又是何等的粗布烂衣。一念至此,祥琼因一股羞耻感而涨红了脸。
“你应该感谢冱姆,她连夜冒雪赶到州侯城来通知我。”
一边听月溪说话,祥琼一边努力整理衣妆。
是冱姆……?
祥琼的脸扭曲了,这个女人把祥琼整得那么惨,还敢装做一副好人面孔向月溪谄媚,谁会谢她!
祥琼尽量做出毅然的表情,昂着头走出卧室,月溪就抱着双臂靠着台子看着祥琼。
“原以为不会再见面的,不过可惜还是又见面了。”
“你满意了吧?看到我现在这幅狼狈样是不是很高兴?”
“的确,真是很难看。”
祥琼的脸升起一股红晕,自己一幅穷酸样,而月溪却身着绢制长袍。因辛苦劳动而被阳光灼伤,满身是伤的身体,因为是冬天在户外的工作,也不能好好洗澡。
“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吧?”祥琼尖锐的声音满含怨恨。
“你是说我让你衣着褴褛,满身是土的度日吗?”月溪苦笑着。
“穿金戴银让人赞叹你的美丽是件很容易的事。差遣着下人,即使夏天也能在阳光下游玩,这更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但是,几乎所有的百姓都穿着现在被你称为破衣烂衫的衣服,满身尘土的度日,丑陋的是蔑视这一切的心。”
“那你自己又在怎样,月溪?”祥琼脱口而出,“你躲在城里穿着绢衣,玩弄国权沉溺与邪道,当皇帝是不是很快乐啊?”
月溪又再苦笑。
“你这么一说我可真没办法反驳了啊。”
“你这个弑主夺位的篡位者!”
“我就把这话当做是在奉承我吧。从一个角度来说这是事实。”
月溪说完看着祥琼,“看来让公主在芳国继续呆下去的话只会扰乱国家,您看离开芳国怎么样?”
“你要放逐我?剥夺我的仙籍,把我关在乡下的草屋。这次又想让我成为游民吗?”
“以国为先,也就顾不得那些了。”语气中饱含轻蔑。
祥琼紧握双手,“你竟然,你竟然这么说……!”
“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国家正面临毁灭吗?芳国从今往后会越来越衰败,连那些被你称作破衣烂衫和草屋的东西都可能没有了。”
“是你杀了王吧!月溪!”
“我不后悔!”月溪淡然的丢出这句话。
“要是放任仲鞑的专制不管的话,百姓会所剩无几。他是总有一天会失道的王。但是,如果等到天来惩罚他的话,国家可能已经荒废的无法再复兴了,为了把祸害降到最低限度,我才出此下策。”
“那你就去登山问问天意,看看杀戮者的你能不能成为王。至少看看是不是奉天意而谋杀在位的王,小心不要被雷劈到。”
“我又无话可反驳了呢!”月溪苦笑着。
“我送您去恭国,请供王收留公主。”
祥琼向着言罢转身离去的月溪叫道“为什么不杀我!用那把斩杀父王的刀把我的头也砍下吧。”
月溪扔下一句我不会那么做的,便走出了房间。
“其实你是想自己称王,不是吗?你是嫉妒王!每个人都恨我,是嫉妒我因为我是个公主,不是吗?”
月溪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关上房门。祥琼瞪着关上的门好一会儿,终于忍受不住哭出来了。
月溪从州城深处回到外殿,把祥琼藏在内宫深处,是顾虑到百官之中可能会有人因恨而袭击她。
那你就去登山问问天意吧!
祥琼的话刺痛了他的心。月溪觉得自己被天意所弃,但是,他不后悔。
在外殿附近的一间屋子里,月溪从窗口望向云海的东南方。那里是世界中心的五山。那里选任下一代王的麒麟已经诞生了吧。过二、三年就会从蓬莱传来消息,而各祠都会竖起黄旗吧,有意识的人就会加入王的选拔,登山一窥王座。但是月溪明白自己决不会去登山的。
因为过于严苛的法令而导致百姓相继被杀,感受到麒麟的不调和焦虑自己是否失道的仲鞑准备了更严苛的法令。一旦失道,麒麟就会病倒。几个月到一年,麒麟就会死亡,在此之后的数个月到一年后王也会死去。在这段时间内会失去多少百姓啊。这个王必须要推翻。这才是天意吧。
把国家会让渡给更适合的人选,这是上天给自己的使命。
月溪向着东南蓬山的方向轻轻一礼。
听了女官的预先通报,冱姆抬起脸。向里府借了马,整整一天冒雪赶路,才来得及向州师通报,让州师救了祥琼。随她被安置在了州城,冱姆等着处罚。会被处罚吧,当发现州师交付给自己的少女是公主后,就对她百般虐待,以至于让祥琼被村里的人抓住。
对着进屋的月溪,冱姻深深一拜。
“抬起头吧。”
冱姆闻声抬起头,仰视着月溪满是平静的面容。
“我让公主离开芳国。目的地不能告诉你,但是她应该不会再回芳国了。”
是吗,冱姆喃喃道,果然放过了那个女孩儿。
“我必须要罢免你村长的职务。”
“我已经有此觉悟了。”
“村民在一段时间内会比较辛苦吧,我会帮你安排离开村子的。”
“不了,用不着。”
月溪毅然抬脸看着冱姆。
“了不起的心理准备啊,为什么你最初要虐待公主呢?”
“我无法原谅。”冱姆淡淡的垂下双眼。
“仲鞑杀了我的儿子,我知道即使仇恨也无济于事,但是那女孩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了,我就忍不住想拿她出气,即不甘心又愤怒。而且那女孩还不知廉耻的辩解说什么自己是公主啊,仲鞑所作所为自己根本不知道啊,这样的的事我无法原谅。”
是吗,月溪点点头。
“公主不也有公主的责任吗?那种抛弃所有责任乞求同情的卑劣行径,我无法原谅。那个小姑娘该做的事却没做,忘记照顾家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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