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
程楚秋于是便将那天误打误撞,所看的事情约略地说了一遍。并说明自己是一片好心,最后甚至还扔石子替李贝儿解了围。
宫月仙道:“原来是你!夫人一直跟我说是郭前帮主显灵……我就知道不是,可是当时也不好说。”
程楚秋道:“老实说,贝儿当时向天祷祝的模样,至今我仍历历在目。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就十分嫉妒,这个郭宗尧究竟何德何能,居然能让这样的一个女子,在他死后还如此挂念。”
宫月仙道:“这才是大个最大的阻碍,至于那个魏庆,大哥尽管放心,以后也不要在夫人面前提到他的名字。”于是便将她所知的两人关系,一五一十地说给程楚秋听。
原来郭宗尧死后,李家姊妹不但顿失依靠,俩人还无端卷入帮主之位的政争当中。当时魏庆破天荒地推举李贝儿出任帮主的前因后果,程楚秋早已听李总管说过,这会儿听宫月仙再说一遍,两边形容的情况相去不远,想来当时的情势,确然如此。
接着宫月仙提到魏庆辅助李贝儿当上帮主后,虽然李贝儿因为在郭宗尧去世前半年,就已经开始接触帮务,对于整个帮务运作已经相当了解,但是对外与各长老间的互动上,还是得仰赖魏庆。
那魏庆一开始非常热心,时常忙进忙出,跟李贝儿相处的时间也就大为增加,就是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也是非常多。人非草木,李贝儿又是新寡,不知不觉间,不论是在帮务上还是情感上,对魏庆的依赖也与日俱增。可是便在半年多后的一个魏庆刻意营造的无人深夜,这样的信赖关系彻底毁灭,也将李贝儿打进了地狱。
魏庆露出了真实面目,与李贝儿求欢。
宫月仙说到这里,不禁咬牙切齿起来。原来是李贝儿事后曾几度想自寻短见,宫月仙问来问去,总是不得要领。后来在她旁敲侧击,与细心观察下,终于才大致厘清当时事发的经过。
据宫月仙此时分析,李贝儿当时曾经拒绝,可是魏庆武功比她高,很多事情也都还要靠他,不知为何,一开始并没有怎么反抗。只是过程中她脑筋一片空白,不能理解为何一个她一向信赖的好人,面具底下的真实面目竟会是如此狰狞?她身体与心理同时受创,伤害不可谓不深。
然而这样的恶梦还没结束。魏庆食髓知味,常常借故深夜在李贝儿屋内逗留,准备随时伸出狼爪。李贝儿虽有所警觉,小心防范,宫月仙又得在装做不知情的情况下,让魏庆有所顾忌,总有些百密一疏的时刻。这时魏庆再以揭露丑事为要胁,所以陆陆续续,魏庆还是有几次得逞。
不过后来李贝儿显然也是吃了秤铊,不再给魏庆予取予求。宫月仙察觉她的心意,更是卯足全力护主,所以这一年来,魏庆再也无法登堂入室制造机会。以致有那天程楚秋所碰到的事情发生。
宫月仙说完这些前尘往事之后,立刻补充说道:“夫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她和魏庆的事,所以你也千万别跟她提。再则表面上她虽然和魏庆还是有说有笑,实际上却恨他入骨。这些可不是我胡说八道,日后大哥大可以睁大眼睛观察,看看仙儿是否夸大其词。所以大哥以后还是不要在夫人面前提起魏庆了,尤其是在说私事的时候。”
程楚秋道:“嗯,没想到仙儿看起来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私底下却是这般勇敢坚毅的人,不但敢和魏庆作对,还处处为夫人着想。”
宫月仙道:“夫人对我这么好,我就是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所以就算有十个魏庆,我也不怕。”又道:“大哥为因此瞧不起夫人吗?”
程楚秋道:“你还说你不胡说?该被瞧不起的是魏庆,跟贝儿有什么关系?”
宫月仙伸了伸舌头,拍拍自己的胸口,道:“那就好了,仙儿本来是有些担心……”又道:“夫人一个弱质女子,身上背负了那么多的身心煎熬,大哥可不要在惹她生气了……”
谈了许久,不知不觉天已大亮。不久舱外人声响起,此起彼落。接着船身一沉,程楚秋知道已经靠岸了。
宫月仙道:“外头怎么那么吵?我去看看。”说着推门出去。程楚秋心里挂念着李贝儿,也赶紧起床着衣。不一会儿门外一阵脚步声响,又有人朝这儿快步走来。门一开,却是吕妍娇。
程楚秋见她神色慌张,问道:“什么事那么紧张?”
吕妍娇急道:“岛上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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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最后反扑~
程楚秋闻言急忙出了船舱,登上船首甲板。
船只此时早已靠岸停泊。放眼望去,但见岸边几十个黑衣人,分着两列站定,手中各执兵刃,都向这边望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李贝儿早已下船,远远地比手画脚,不知在与魏庆讲些什么。便在此时,宫月仙因为担心,也急急跟着登上岸去,却见她前脚才走到李贝儿身后,后脚立刻给几个黑衣人抓了起来。
程楚秋见了大惊,问身边的吕妍娇道:“发生了什么事?”
吕妍娇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魏长老带这么多人来接船,却不见其它长老,颇有些不寻常。”
程楚秋皱眉道:“妳待在这儿,我下去看看。”言毕,直接从船首一跃而下,直接跳上岸边,跟着几个起落,来到李贝儿身旁。
魏庆远远地便见他过来,未待他开口,抢先便道:“程大侠,此次任务顺利成功吗?”
程楚秋道:“葛剑青这个老贼,出尔反尔,竟然设了陷阱对付我们。原本是打算化敌为友的,现在却已经翻脸了。不过……”
魏庆打断他的话,说道:“有句话你说错了。葛剑青设陷阱不是用来对付我们的,他是用来对付你的。因为你的关系,我们不但失去了几名弟兄,更糟的是,我们还放走了十几个鬼谷派的弟子。所谓纵虎归山,恐怕洞庭帮从此后患无穷,永无宁日矣!”
程楚秋知道事情不妙,而且冲着自己而来,便道:“魏长老想说什么,不妨直说,拐弯抹角的,好不爽快。”
魏庆不直接回答,反倒向李贝儿道:“启禀帮主:程楚秋失足落湖,伤重濒死,乃为本帮帮众所救。依帮规应为本帮奴仆,贡献一己,他脸上的刺配,即是铁证。”
魏庆不提还好,一提到脸上的刺青,程楚秋不由得火都上来了。只听得李贝儿说道:“可是……”
魏庆道:“不错,后来程楚秋为本帮立下大功,帮主特谕还其自由之身,赐奴婢,赏屋宇。所以他此时既非本帮之人,却又拥有本帮屋产,可谓身分尴尬,妾身不明……”
程楚秋道:“那又如何?”
魏庆还是面朝李贝儿,续道:“但他此次纵放鬼谷派弟子在先,又与鬼谷派掌门结仇于后,使得本帮进退失据,平白丧失既有优势。所谓前功不抵后过,犯此严重过失,理应按帮规责付议处。然姑念程楚秋并非本帮中人,只好请帮主立即下令逐客,以息众怒。”
李贝儿大惊,说道:“你说什么?”
魏庆咄咄逼人,上前一步,躬身道:“还请帮主秉公处理!”
程楚秋插嘴道:“秉公处理?那你为何抓住仙儿?此事与她何干?”
魏庆这才转面向他,说道:“凡因触犯本帮帮规,放逐在外者,依例要没所有在岛上的财产。宫月仙乃帮主所赐给你的,亦是得自于洞庭帮的财产,现在自然是要充公了!”
宫月仙一听到“充公”两字,不由得全身一震,惊叫:“我不要……程大哥!帮主!救救我!救救我!”因为充公就意味着她将是公有财产,谁晓得哪将会是如何下场?
李贝儿脸色微变,忙道:“魏长老,此事要从长计议。”
魏庆道:“二夫人乃一帮之主,若不能以身作则,依帮规行事,只怕不孚众望。”
李贝儿迟疑道:“这……”回头看了程楚秋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程楚秋忽地“嘿”一声怪笑,身子一动,手臂暴长,去抓魏庆的肩头。那魏庆知他可能会动手,早有准备,可是一缩一闪,都不能摆脱,百忙中还是伸臂来挡。
魏庆这一临时变招不算太慢,然而挡是挡到了,也还扣住了程楚秋的手腕。但程楚秋却根本不予理会,五根手指持续向前,“啪”地一声,牢牢抓住他的肩头。魏庆扣着他的手腕的手,显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似的。
这下突如其来,众人都吓了一跳,待到惊觉,魏庆已经落入程楚秋的手中。所谓投鼠忌器,众人只能不住吆喝。拿住宫月仙的那两人同样吃惊,拉着她的身子往后退出几步。
魏庆强做镇定,道:“你想做什么?你现在人站在哪里,你可想清楚了。”
程楚秋道:“你说得对,我的命是洞庭帮救的,所以现在就是还给你,我也多赚了一个垫背。”
李贝儿惊道:“不要啊……”
魏庆道:“你想死不要紧,但你不想看看,这个岛上还有很多你关心的人,难道你不怕他们跟着出事吗?”
魏庆说的,其实泛指着宫月仙、李宝儿、木谦等人,但程楚秋听在耳里,却只想到李贝儿。他这一抓,原本只想到以他为人质,救出宫月仙后,代着里贝儿离开。这时却忖道:“不错,贝儿对我虽非无意,但此刻若要她选择,只怕她还是会留在这里的机会居多。”
脑袋一转,复又想道:“再说木师父也还在这岛上,我若是这么离开了,还要再偷溜回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想到这里,心中已有计较,说道:“若依帮规,我可以得到什么公平的机会?”
魏庆没听清楚,问道:“什……什么?”
程楚秋又说了一遍。魏庆皱眉道:“你的的意思是,你想留下来接受帮规的处分?”
程楚秋道:“不错。此事与仙儿无关,你先放开她。”说着马上放脱魏庆,以表示诚意。
魏庆脱出掌握,急忙退出几步,冷笑道:“没想到我们的程大侠,竟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不过一想到你最后居然杀了自己的师父,我就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程楚秋道:“有人告诉我,这岛上到处都是魏长老的耳目,我原本不太相信,不过看今天这个样子,魏长老消息灵通,果然非比寻常。”原来不知何时,那逢安也已经下船来到两人左近,程楚秋一见到他,忽然想起他原本就是魏庆的人,自己的一举一动,还有此次在岳阳所发生的事情,自然都逃不过魏庆的耳目。
魏庆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程大侠回到住居安歇,在开香堂会审之前,不要随意离开。”与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押着宫月仙的两个大汉点头,将她更往外拉。
宫月仙再度呼救。程楚秋道:“慢着!为何不先放开仙儿?”
魏庆道:“程大侠放心,在这件事情告一个段落之前,宫月仙与吕妍娇暂时不会有事,不过她们得另外居住,不能与你相见。”
言谈中,吕妍娇也让人从船上押了下来,经过程楚秋身边的时候,吕妍娇也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程大哥!”
程楚秋看了她一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用眼光安慰她。不久,两女即被带离他视线之内。
李贝儿初时颇有些手足无措,但静下心来,亦有计较,便道:“程公子请放心,仙儿与阿娇,我会另外让人留心照顾,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复与魏庆说道:“回大义堂,叫所有长老过来见我!”
魏庆应诺,回头与从人朗声道:“帮主回来了!还不备轿?”
一语双关,李贝儿只当作听不懂,只道:“不必!”径自走了。
程楚秋目送李贝儿离去,却目迎了魏庆前来请他。程楚秋无奈,只得跟着回到住所。魏庆派人将他所居住的屋子,团团围住,更令闲杂人等,不得接近后,这才离去。而这些看守他的人,倒也不必真的需要关着他。只要他一有轻举妄动,立刻飞鸽回报,宫月仙与吕妍娇的命运,就决定了。
因此虽然只是形式上的软禁,程楚秋也只有乖乖待着,心甘情愿地接受。
屋子里就他一人,时日也就漫长起来了。只见他一会儿端坐练内功,一会儿练拳脚功夫,正是百般无聊。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子外头人声响起,接着一阵靴声橐橐,有人来到了门外。
程楚秋肚子忽地一阵咕噜噜地叫,心道:“有人送饭来了,唉,我现在还真是囚犯了。”
才想着,门外来人果真说道:“我给你送饭来了,帮忙开个门吧?”
程楚秋一听这声音,心道:“是李宝儿?”说道:“怎么是妳帮忙送饭?其它人呢?”
一边说着,一边帮忙将门拉开。只见李宝儿两手端着木盘,笑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