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





  真照心中默默盘算着该怎么出其不意的帮那神族男子一把的时候,空地上两人的情势又起了变化。大概那神族男子也知道再继续紧守下去,终究是会落败,因此他的打法猛地一变,顿时变成以攻为守,彷佛不要命一般,手上使的都是同归于尽的拼命招式,再加上他施展的那类似于后来神族“万花千纵”的身法,霎时间倒打得阿道夫手忙脚乱起来。
  那神族男子打得惨烈,阿道夫为了避开他的锋芒,脚下步子游走得更见快速,慢慢的,他们两人打斗的圈子变得大了许多,兵器上的劲风也愈来愈响,这时若教寻常人看见,也只能依稀辨得了他们两人模糊的身影而已。
  真照看得一阵,不禁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心知那神族男子虽然一时占了上风,可是这样子却并不能持久,待他的风头过后,气力也衰竭了,那阿道夫再伺机反攻,定能获胜。
  正想时,空地上竟又出现了一件大出他意料之外的事儿来。原本那阿道夫身形闪避极快,而且一柄长矛使起来也俱是绵绵密密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他突然的一个反身后跃之时,脚下却稍稍的窒了一窒。这一窒虽然并不显眼,可是看在真照和那场中神族男子这等行家的眼里,却是极大的一个破绽,那神族男子见状不及细想,手中的六道化神戟顿时有去无回的朝阿道夫的胁下刺去。
  真照见状先是一喜,随即脸色又是一变,情不自禁的轻呼了一声“小心”,可是空地上那神族男子发出去的招式也再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他的六道化神戟已经明明白白的插进了那阿道夫夫的身子。
  真照一惊,那神族男子一喜,真照惊的是怎么会如此顺当,而那神族男子喜的是终于胜了。可就在这时,一件怪异的事儿生出了,只听见那阿道夫的身后发出了数声阴沉的笑声,他手中原本斜坠于地上的长矛,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般直刺向那神族男子的前胸,端是快如电闪。那神族男子大惊失色的回过神来,连忙撤手六道化神戟,急急的朝后跃去,只是这时却又怎么能闪避得过去,终于又是“嗤”的一声,阿道夫手中的长矛毫不费力的刺进了他的胸膛。
  一切极快生出,又极快结束,真照和原始苕看着这横变突出,顿时都被惊得呆住,就连那跌坐在地上的神族男子,眼中也射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好一会儿,只见那身上仍然插着“六道化神戟”的阿道夫身后缓缓走出一人,那人一身黑衣,脸上神情凶恶无比,却不正是阿道夫又是谁人?
  “傀儡邪术!傀儡邪术!”惊讶中,真照听见身后的原始苕高声惊呼道。
  真照闻言一震,他也曾听说过西戎魔族自上古就流传下来的这一门邪术,传说要修练这一门邪术的魔族,事先就必须要将与自己血缘最近,形态最相象的亲人杀死,然后残忍的掏空他们的体内脏器,以此用秘发修练那尸体,制成傀儡。制成后的傀儡不但能模仿主人的行为举止,而且修练高深者,还能接受主人的命令,行动自如,更胜活人。
  真照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两位”阿道夫,只见他们的神态身材俱都一模一样,转念想起家中那老头子曾说过的“修练傀儡邪术,以孪生兄弟最佳”这句话时,心中不禁骇然思忖道:“难道他……他竟然杀了自己的孪生兄弟来修练傀儡?”
  听见原始苕的惊呼声,那阿道夫转眼又朝着真照这边打量过来。其实他早在与那神族男子相斗时便察觉了有人过来了,只是因为先前打得正急,因此变无暇顾及其他,这时他先看了一眼原始苕,又看了看他们两人胯下的踏云骢,眼中闪过些兴奋的神色后,最后终于将目光定在了真照的身上。
  那神族男子也听见了原始苕的话儿,他指着那阿道夫道:“你竟然修练傀儡邪术,上神定会让你不得好死的。”要知自古以来,修习傀儡邪术者均要残杀亲人用作修练,传说这一门邪术已受到创世神的诅咒,但凡修习它的人都难以善终,因此“不得好死”这四字算得上是修习傀儡邪术者心中的梗刺。阿道夫闻言脸色一变,收回投在真照身上的眼光,转眼凶狠的望着那神族男子,道:“神我行,只怕上神会先让你不得好死。”说罢,便径自朝那神族男子走去。
  “神我行?他果然就是神我行!”真照心中大喜,到了这个时候,他说什么也不能看着自己的“老祖宗”让人欺负,因此极快的跳下马来,将缰绳交到原始苕的手中,大声叫道:“恁那阿道夫,慢来,慢来!”
  那阿道夫听见真照喝破他的名字,阴骘的看了真照一眼,眼见真照的气势,也知道真照的厉害,因此道:“我与他的事儿与你无关,莫要多管闲事。”
  真照哈哈一笑,手指头上的昊日纹饰,道:“我是神族中人,也姓神,我可不能看着我们神族的人让外人欺负了。”
  阿道夫脸色一沉,也不知道他嘴里念念有词的施了个什么咒语,他身后的傀儡竟突然间化成一片黑色烟雾,消失不见了。做完了这些,那阿道夫又朝真照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真照道:“在下神之照。”阿道夫重复两次“神之照”三字,又凶狠的瞪了真照一眼,突然道了一句“后会有期”,便转身快逾奔马的朝山下去了。
  真照原本还道阿道夫会出手打上一场,不想却不作声的服软走了,心中自然诧异非常,转身走向那神我行,嘴里仍自自言自语道:“想不到他竟肯退去,真是奇怪。”那神我行刚好听见他的话,便说道:“他们修练傀儡邪术的人,若是傀儡受了伤,本尊也会伤得两三成的元气,因此他才会退走的。”说时微微一顿,他又道:“这回多谢小兄弟出手相救,神我行真是感激不尽!”真照心中暗笑道:“你是我的先祖,还需要什么多谢啊!”嘴里却连连推辞了几句。
  真照蹲下身查看了一下神我行的伤势,见他伤口深逾寸余,只怕已然触及了脏器,看来是伤得不清,因此从原始苕处取来些伤药,当下撕下衣衫为神我行细细的包扎了起来。
  包扎中,那神我行问道:“小兄弟,你说你叫神之照,我从前在神族各部中怎么没有听过你的名字?”真照心念一转,敷衍道:“我自小便随父母在大陆各处流浪,因此极少回到部落中。”神我行闻言点头道:“这就是了,不然以你如此少年英雄,又怎会没有名声传出来。”略一沉吟,那神我行又问:“不知小兄弟到这昆仑山中来做什么呢?”真照这时也不当神我行是外人,不假思索便应道:“我是来找那暗黑地城的入口的。”
  神我行先是一怔,待看了真照几眼后,突然哈哈笑道:“这就巧了,我也正是要到那暗黑地城去的。”真照心中一动,急问道:“莫非你知道那入口在哪儿?”眼见神我行点了点头,真照也不客气,径自说道:“那你也带我去吧?”见他将话儿说得坦然,神我行闻言也不多想,爽快道:“好,我们便一起走吧!”
  因为神我行负伤在身,因此真照和原始苕只能徒步行走,把马儿让给了他骑,三人一边行一边聊,或是因为神我行心感真照的救命之恩,又或是因为真照心中怀有对这位先祖的特殊感情,不到一阵,真照和神我行便已变得熟络非常,言无不及。
  三人照着神我行的指点又行得一程,天色渐渐转黑,真照找了个干爽宽敞的岩洞,三人便将就着住入其中,等到第二天天亮再行赶路。火光明亮的岩洞中,柴火烧得正旺,山中的寒气随之一扫而散,神我行因为有伤在身的缘故,因此吃完干粮不到一会儿便沉沉的睡去了,真照和原始苕静静的坐在柴火前,心中都各自想着事儿。 
 
 
 
  
第八集 6 洞天
 
  昆仑山中的山风极大,尤其在夜里,更是吹得“呼呼”作响,所幸真照三人落脚的岩洞洞口恰好处在了背风处,因此人在其中,倒也不觉什么。
  山风吹过,傍晚时那山林中的雾气也被吹得散去,转眼朝洞口望去,满天星辰尽收眼底,实在是难得看到的好景象。真照叼着一根干草,侧身躺在地上望天,对于他来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试过这样悠闲了。
  一旁的原始苕回过神来,看见真照这副懒洋洋的样子,便要张嘴嘲笑他几句,可待她看清楚了真照那眇目上的银色光芒,心中随即又闪过些诧然,想道:“他的武功这么高,不知道是怎么把眼睛弄瞎了呢?”想时,她又瞧了一眼真照的断臂,心底间不由得又闪过了几个疑问。当她正“肆无忌惮”的盯着真照上下直瞅的时候,真照突然转过眼朝她望来,原始苕心中一惊,便也急急的收回了眼光,投到那柴火之上。
  真照把目光投在了原始苕身上,原始苕感受到真照的目光,也不敢回望过去,彷佛做了什么亏心的事儿,心中突然如小鹿蹦撞一般“怦怦”直跳,对她来说,那感觉着实是莫名其妙得紧。
  原始苕感到双颊渐渐变得滚烫,正待要说些什么好缓和心中的不自在,却听见真照先出声说了:“原始妹子,你为何要离家出走?”原始苕没想到真照是问这事儿,因此稍稍定下心神,想了一想后道:“在家里时,我爹尽是逼我做些我不喜欢做的事儿,所以我便独自一个人跑出来了。”
  “做你不喜欢做的事儿?”真照不解道:“那是什么事儿?”
  原始苕终于敢抬起头回望真照,只是脸上微微一红,又转头别看道:“我爹总是逼我习武,又让我与他手下的武士较量,每天从早打到晚,我都快受不了了。”说话时,她的语声越说越是凄凉,让人听了心中都有些不忍。
  真照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倒怪不得你了。”微微一顿,又道:“你不过还是个小女孩,你爹该将心神放在你的兄长或是弟弟身上才是的。”
  原始苕闻言一窒,摇头道:“我爹只生下了我们姐妹三人,大姐和二姐都嫁给了爹手下最勇猛的两位武士,如今只剩下我作为爹的继位子嗣了。”
  “你是继位子嗣?”真照当下便张目结舌起来,同时他心中思念飞转,想道:“莫非那原始天魔是入赘的女婿,又或是外来子侄不成?”想时,他又问道:“原始妹子,你那两个姐夫叫什么名字?”原始苕想了一想,道:“我那大姐夫叫九曜旱魅,二姐夫叫蒙螯。”真照一听,心下更惊,那九曜旱魅和蒙螯两个魔头的名头他从前也曾听过,他们都是原始天魔麾下最厉害的大将,在上古四灵战史上,两人都留下了极显赫的名头。
  真照心中愈发觉得奇怪,便又问:“你们原始族中,还有其他子弟叫做原始天魔的么?”
  原始苕见真照脸色有异,又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后道:“我们原始族向来都是一脉单传,未曾听说还有别的子弟叫做原始天魔的。”真照的疑惑更甚,只是也想不明白,他看了一眼原始苕,心中突然转过一个古怪的念头:“莫非原始天魔是个女的?”那原始苕见他古古怪怪的望着她,奇道:“神大哥,怎么了?”真照回过神来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在奇怪,你是女子,该如何继承你爹的位置成为一个部落的大酋罢了。”
  原始苕闻言笑了一笑,似乎出于提防的查看了一下熟睡中的神我行后,这才低声对真照道:“神大哥,其实我们原始族人每代只会有一名男子,我日后会变成男子来继承我爹做追云部的大酉头的。”
  “你会变成男子?”真照只觉原始苕的话儿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只是看她的神情,却又不似在说笑,因此便问道:“你这话儿是什么意思,你明明是女儿身,怎么会变成男子?”
  原始苕轻轻叹了一口气后,柔声道:“我们原始族人每一代生出时,便都是女儿生,要待到了成年,其中一人才会变成男子,我们族中称这为雌雄同体。”
  “雌雄同体……”真照闻言心中惊讶无比,他实在不曾想到事儿会是这样,细细的想了想原始苕的话儿,不禁瞪大着眼睛又打量了她一眼,因为他这时已经隐约猜想到,眼前的这个魔族少女,便是日后大名鼎鼎的原始天魔。
  原始苕没有留意到真照眼中的异样,仍然自顾自说道:“我们原始族人自女子变成男子,必需要经历一次性情上的大变化才成。我爹时常对我说,若想变成男子,最容易的办法便是去体会怨恨的滋味,只有达到了怨恨的极至,我的性情才会发生变化,变成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接着道:“我爹还说,我若想继承他的位置,就千万不可轻易涉足世间的情爱之中,不然就会像大姐和二姐那样,变得与寻常女子无异了。”
  真照听到他如此说,想起自己拿到帝恨时的情景,心中不禁想道:“也不知这心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