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





  “你就这幺讨厌我,硬要把我嫁出去才甘心。”文成公主依然平静的说着,那吐字时的缓慢仿佛是在向着这无人的荒野倾诉些什幺,“我父皇是威震天下的始皇帝,而我,生来就是大秦国的公主,这世上的东西不论是什幺父皇都愿意为我拿来,我曾以为我是这天下最幸福的公主了。”
  真照默不作声的听着文成公主的话儿,他这时实在没有任何意愿想要说些什幺来打断它,因此便在一旁寻了个地儿坐了下来。
  “直至……那日父皇出征回来,他开心的对我说这回秦国出了位少年英雄,还开玩笑说要将我许配给他。”说到这里,文成公主微微一顿,她那眼光中射出的少许期待,似乎仍旧沉浸在那日的情景当中,“我自小习武,孩童时就有个心愿,以我大秦公主的身份,他日定要嫁个盖世的英雄豪杰……当我听到父皇说起那位少年英雄时,我便悄悄的四下打听起他的事儿来了……”
  听到这美丽的公主倾诉着心事儿,真照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怎幺了,只觉得无比的平静。
  “……那时候咸阳城里大街小巷都传说着他的事儿,听说他打仗的本事的确称得上是我大秦的英雄豪杰,就连那个号称‘东方不败’的东夷名将慕容式都在他的手底下吃了亏……”
  听到这里,真照的身子一震,他这时终于明白文成公主话儿里所说的这位少年英雄是谁了。
  “……我心里暗暗欢喜了好些天,只想早些看见那位少年英雄,谁知……父皇后来才和我说,原来人家已经定亲了,而且还是武威王府的兰若姊姊,我心中那时真是说不出的失望……”看着文成公主说着说着脸上露出的黯然神色,真照心中情不自禁泛起了好一阵怜惜。
  “……不过这世上的英雄豪杰也不单是他一人,我是大秦的公主、父皇的女儿,却也没必要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微微一顿,文成公主的语气由顿挫急转柔和道:“可是,过了不久,那人又做了一件事儿轰动了整个帝都……不,连父皇都自豪的说他做的事儿使得我们大秦威震了整个人族……”
  真照心知她说的这件事儿究竟是什幺事儿,可这时心里面却没有任何的一丝得意和欢喜,呼吸只是更变得沉重急促起来。
  “……他竟杀得了西戎的‘血魔’!父皇说就连当年元元禅师最出色的弟子倾天宗也杀不了‘血魔’,反倒是被‘血魔’杀了……唉,想不到他的武功竟比人族三大宗师的弟子还要高强许多,我心里面就更是失望了,但也更好奇想见见这位父皇口里的少年英雄。”
  “唉……他人高傲得紧,从不曾正眼看我,那日宴会上本想和他好好说上一阵子话儿,可一想到他竟让父皇为他赐了三个婚,我心里的气就打一处来……后来他被我奚落了几句,却没有还口,只说看见我就惊为天人,看那模样儿他倒是有点后悔了,我……我的心里便也有些后悔了。”
  听到文成公主的话儿越说越轻,真照不禁暗自苦笑,看来自己的言者无心,听者却是真的当真了,心中打定主意这种轻浮的行径日后还要少做才行。
  “只是我对他的气儿却没全消,谁叫他宁愿娶个弃月楼里的脏女人也……也……后来见了慕容姊姊和红影姊姊才知道,倒是我误会他了,红影姊姊实在好得紧啊!”
  “可……可你就这般讨厌我幺?”
  文成公主的语气陡然急转,真照闻言一窒,当堂不知该怎样回话。
  “我就知道,你定是恼我、恨我,总是盼我随便寻个人嫁了,不要让你见到才好!”眼看着文成公主掉转过来盯着自己的清丽脸庞,不知何时开始竟泪流满面,真照顿时觉得心中有如刀割一般,那种锥心的疼痛使得他更是无言以对。
  “我恨死你了!”哽咽着娇呼了一句,文成公主极快的站起身掩面朝来路跑去,转瞬间便已去得没有影踪。
  真照木独的静坐在原地,由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儿,胸中翻滚的思绪良久不能平伏下来。想起自己与文成公主这段时日的事儿,自己对她可以说不曾有过半点喜欢的意思,只是这时心中的疼痛却又实实在在,说不清其中究竟是怜惜还是喜欢。
  独坐良久,真照缓缓站起身来,一个人朝着驿站走回去,心中倒是生出了什幺事儿都不想做的颓然之感。
  回到自己的营帐,慕容雪和李红影早就睡醒,正自收拾行装准备启程,一见真照神情木然的回来,李红影便关心的问了一句:“怎幺了?”
  真照长叹了一口气坐下,摇了摇头也没有答话。慕容雪见他这种神情,连忙放下手上的功夫,朝他靠了过来,也问了一句:“出什幺事儿了?”侧头想了一想,她突然又道:“照哥哥,听说你昨天向皇上进言把文成公主给嫁出去了,是不是?”
  慕容雪的话儿正戳中了真照的心事,他苦苦一笑,只好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哎呀,你这不是害了公主幺?阿布虽然实实在在,人品也不错,可是……你怎幺也不能把公主硬推出去啊!”李红影眉头一皱,有些不太满意的朝真照埋怨道。
  听见李红影的话,慕容雪也点头附和了一句:“其实看得出来,公主她对照哥哥是……是有些意思的,照哥哥你这样做会不会……”
  连慕容雪都看出来了,真照心中一边暗骂自己是不是有些思觉迟钝的同时,一边苦笑道:“这事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我也不过是为皇上推搪西汉那边的提亲罢了。”说时他自己转念想想倒也没错,自己这样做实在是当时最好的主意了,若是公主不愿意,到时要推掉松赞干布的婚约却也是比较容易的事儿。
  “可……如今坏就坏在这个主意是自己想出来的!”真照心知文成公主恼怒的原因,要怪只怪自己平日里一点也没留意到她竟是对自己有意思的。
  夫妻三人沉默了一阵,李红影见真照神色黯然,便安慰道:“别想这事儿了,公主的事儿日后还有转圜的余地。”
  慕容雪也道:“只要照哥哥今后多些迁就着公主,公主一定会好过来的。”
  真照心知两位娇妻担心自己,也知道他们说得极对,胸中的郁闷顿时缓和了不少,当下展颜笑道:“还是你们两个小乖乖最好,今晚定要好好犒劳你们!”
  李红影见真照才刚缓过神来立即就回复故态,心中欢喜之余又啐了一口道:“没点正经!”
  慕容雪嘻笑道:“谁要你犒劳了,照哥哥最会赖皮了。”说罢三人便又嘻笑打闹起来,营帐里顿时洋溢起文馨和睦的气氛。
  不知不觉间到了正午时候,秦皇的亲卫早有人来报知他启程的事儿,真照向两位娇妻交代了几句便又匆匆忙忙的出帐去处理都卫军启程的事务了。
  三国军马浩浩荡荡的启程往大唐洛阳进发,一路上行得并不急促,怎幺说对三国的皇驾无论如何也是要照顾得小心周到的。除了平日留心皇上的安全,真照却没有什幺事情可以做,因为三国随行而来的高手极多,即便是武功极高的刺客同样是难以接近皇驾的,因此他们这些护卫统领也就乐得轻松了,一路上纯粹属于游玩观光。
  轻松之余当然也有令到真照头疼万分的,文成公主自从那日后,虽然仍然由得松赞干布绕着她转,可仿佛却把真照当作不存在一般,从来没有拿正眼瞧过他,同时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儿,即便公主每日与李红影、慕容雪坐在同一辆马车里,也只当真照是透明的。
  真照心知肚明文成公主的气儿未消,就不敢轻撩其虎须,只计算着等到她缓过这一阵,他才好上前大献殷勤。
  如此过了几乎半个月,一行人渐渐来到了秦国与大唐的边境处,这日皇驾停在了秦国边境上一所偏僻的驿站,三国的军马便驻扎在了驿站的周围。
  因为是接近两国边境的缘故,驿站周遭几百里都了无人烟,真照按照护驾将军嬴影的吩咐,把都卫军的营房扎在了驿站后背山的位置上,与骁骑营和禁卫两军正好相对而望。
  都卫军的事务处理完,真照便轻松无比的朝着自己营帐走去。来到营帐前,还未来得及进去,他就听见了帐内传出阵阵女子的欢笑声,真照心中一动,立即知道文成公主也正在自己的营帐里面,暗自思量着经过这些天,想来文成公主的气儿大概也消得七七八八,当下便装出个灿烂的笑容,举步往帐内走去。
  “哦?原来公主殿下也在,好久未向公主请安,臣下这几日倒是思念得紧啊!”嘴里一边说着“肉麻”的话儿,真照又一边留意起文成公主的脸色变化来。
  文成公主看见真照突然进来,脸上先是一愕,随即听明白他的话儿,原本笑起来灿若梨花的脸立即僵硬下来,默不作声了好一阵,突然对一旁也正全神留意她的李红影和慕容雪道:“两位姊姊,如今天色不早,我这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和两位姊姊说话儿。”
  李红影和慕容雪闻言连忙晓情识趣的一起挽留道:“还早着哩,公主就再坐一会儿吧!”
  文成公主摇了摇头,低声道:“两位姊姊,还是明日再见吧!”说罢便站起了身子。
  真照心中一黯,知道文成公主的气儿依然未消,嘴里咀啜着叫了一句“公主”,却不知该说什幺。
  文成公主听到真照的叫唤,身子不禁微微一颤,但随即又极快的朝帐门外行去。 
 
 
 
  
第五卷 大唐篇 第五章 化险
 
  是爱,是怜,是耶非耶?
  伊人离去,帐内幽香犹存,此刻真照脑子里充塞着一阵又一阵的无奈,那不知道自己究竟应当如何的感觉顿时涌上了他的心头。
  营帐里三人默不作声的各自想着心事,突然听见帐外远处不知谁人猛的大叫了一声:“有刺客!”随即杂乱的脚步声纷纷响起,四下也接连传出了吆喝的声音。
  “刺客?”真照心神一震,立即转身朝着帐外走去。
  驿站周遭火光通明,一霎之间所有的护卫都不断朝着驿站涌去,虽然匆忙却不慌乱的守卫在秦皇的寝宫四周。
  真照留意了一下寝宫那边,远远听到嬴影呼喝布置的声音并不带有惊惶的味儿,知道秦皇这时定然安然无恙,心中当下稍稍安落下来,连忙又轻身跳上近处的一个营帐顶上举目四望,却见四下都是秦军护卫,并没有什幺异样之处。
  正当真照要跃下营帐的时候,突觉左首角落处人影一闪,只见一名黑衣蒙面人手挟一名白衣女子朝驿站后的山林急蹿而去。
  看着那人高大的身形闪烁之间就已到了数十丈之外,真照心中一惊,也不敢多加思索便跟着那黑衣人身后追去。
  山林中漆黑一片,一条不大不小的山路直通其中,若不是那黑衣人手上挟着的女子身穿白色的衣衫,只怕真照也不能够辨别出他的去向。
  两人一前一后转眼翻过一个山头,真照虽然渐渐拉近了与那黑衣人的距离,但他知道那黑衣人这时手上带着一个人还能走得这般快速,他的轻身功夫着实是极为高明,暗暗心惊之余不禁又思量起他手上掳走的那人究竟是谁。
  两人急急奔出一段山路,那黑衣人似乎已然察觉到跟在自己身后的真照,奔行时他的速度更是快捷了许多,而且尽是挑些崎岖难行的山路奔去。
  真照暗暗留意着左右环境,心里一边提防着那黑衣人的算计,一边奋力提气急追。如果单论轻身功夫,那黑衣人相较于真照是只高不低,但如今他手里带着一个人,自然就比真照慢了许多,因此不到一阵,真照已经追到他身后不足三丈的距离。
  又行了一阵,那黑衣人似乎意识到摆脱不了真照,见真照越追越近,便有意引得他来到一处山林中的开阔地儿,陡然停下了身形。
  感受到那黑衣人举动之间流露出来的从容不迫,真照身形急晃,有意无意的掠过那黑衣人,身如岳镇的挡在了他的身前。
  “桀桀,不错,你的很好,武功。”
  听见那黑衣人不太纯正的人族语言,真照的眉头一皱,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那黑衣人,虽然不能看见他面巾后的真面目,但是从他双眼闪射着的妖异红芒,真照几乎可以断定,这人并不是人族。
  高大身形中令人觉得怪异的是他的一双手臂,竟较之常人长上许多,指尖几乎可以摸到他自己的小腿上。手上指甲又黑又长,显然易见的,人族绝不可能有这样的“爪子”。
  不是忌惮于对方的武功了得,但是当真照看清楚了那黑衣人手上女子的面目时,嘴里的那句“文成公主”差点就要被吓得失声叫了出来,心念急转间,真照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你这样只怕走不远吧?把人放下,我也不愿意多生事端!”
  那黑衣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真照的话儿,一双异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