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神曲
说着,从袖口里取出一封泛黄的书信,在淡言真人面前微微一晃,道:“淡言真人,或许见到这封书函,可以帮你回忆起一点什么。”
淡言真人眼眸中精光一闪,低声道:“一执大师,一人做事一人担,不要牵连那个孩子。”
姬别天见这两人犹如打哑谜一般的对话,瞅着一执大师手中的书信,忍不住问道:“两位到底在说什么,罗牛的爹娘究竟是什么人?”
一执大师冷冷望着淡言真人,回答道:“姬施主,这封书信是前几日在清理无为方丈遗物时发现的,看来在敝寺埋藏了有二十余年。不知什么原因,无为方丈始终没有公开,今日老衲不妨交与姬施主看一看。”
姬别天接过信函,风急火燎扫了几眼,面色骤然大变,抬眼惊愕无比的望向淡言真人,道:“三师兄,这可是真的?”
淡言真人没有说话,却点点头,显然是承认了。
姬别天气急败坏道:“三师兄,你对得起翠霞,对得起我们?”
淡嗔真人一头雾水,问道:“姬师兄,这信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姬别天脸色铁青,只是摇头,狠狠盯着淡言真人。
一执大师缓缓道:“还是让老衲来说吧。这封信倘若老衲推断无误,是当年攻破婆罗山庄时,敝寺的无为大师无意之中所获,却一直隐藏至今。不是信上的内容不重要,而是它所记载的那个秘密实在太过惊人。这封信,落款是淡言真人,收信之人不问可知,便是羽翼浓那个魔头!”
众人“啊”了一声,压根没有料到,翠霞六仙之一的淡言真人,竟然与魔教教主私下有书信往来,想的更深更严重一点,整个翠霞派也难逃干系。
一执大师继续说道:“信上的内容是说,羽翼浓托座下七卫送与淡言真人的亲生之子,真人已妥善安排。因孩子年纪太小,故此在翠霞山下的乡村了寻了位农妇悉心收养,待到三岁后,再由淡言真人带回紫竹林好生调教。
“信上还写明了那农妇所住的地址,好让日后羽翼浓暗中探望。嘿嘿,老衲今日也把那位农妇请了来,众人若有疑问尽可问她!”
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呆,连素来沉着的淡怒真人,袖口也禁不住微微颤抖。
谁都晓得,私通魔教的罪名已非等闲,而淡言真人居然胆大妄为到将羽翼浓的亲生之子收到门下,抚养成人。
仅仅是这么一条罪状,就足够要他以死谢罪,而翠霞剑派也会同样深受株连,难辞其咎。
淡怒真人心头暗自恼怒,云林禅寺毫无征兆的将这桩公案当着各大门派抖落出来,也显然别有居心。
天陆数百年来,云林禅寺与翠霞剑派并驾齐驱,同领风骚,但这事一出,无论是淡言真人私下所为,还是翠霞一门的授意,本门的声望清誉都将受到沉重打击,一石二鸟,不可谓不厉害。
姬别天等人则没想这么多,只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本门出了这样一桩丑闻,实在难堪。至于旁边几桌,早停止了闲聊,悄然注视着这边的动静。
有人心中暗道:“也难怪云林禅寺这么不给翠霞剑派的面子,人家前后两代方丈都死于魔教之手,对羽翼浓自然恨之入骨。
“算淡言真人倒楣,无为大师死的太过突然,以至来不及交代后事,这封密函就不明不白的落到了一执大师的手里。这一下,却看翠霞剑派怎么收场?”
这些人里,或许就属平沙岛的心情最为轻松了。
曲南辛等人,早已恨透盛年、丁原,如今阿牛与淡言真人也出了大事,真是大解了一口恶气。
曲南辛面含冷笑,远远瞧着淡言真人,心道:“我原以为这老道士果真是个正人君子,没料到背地里竟然与羽翼浓这魔头早有勾搭。哼,观其徒知其师,能调教出丁原、盛年这般嚣张狂妄的弟子,他又怎会真是个好人?”
而自始至终,一恸大师与一正大师,依然端坐不动,就仿佛这些事情跟他们毫无关系,但若说,这只是一执大师一人的主张,任谁也不相信。
闹哄哄里,两名僧人搀扶着一个五十来岁的村妇,走进正厅。这妇人神色惊惶,衣着简朴,一看就晓得,果真是个寻常农妇。
一执大师向那村妇合十温言道:“女施主,你别害怕,老衲只想问你几句话。稍后,就送你回家。”
村妇左右张望,赫然在人群里看见了淡言真人,嘴巴动了动,却没说话。回过头来,回答道:“大师,您要问老婆子什么?只要老婆子知道的,准老老实实告诉您。”
一执大师含笑道:“女施主,请问您原先住在什么地方?”
村妇心里一奇,心想我住在哪里,你们不是早都知道了么,可还是照实回答道:“老婆子我家住水云县瞿家沟,十六岁上嫁到王家,给我老伴统共生下六个大胖小子,没一个丫头……”
众人听她絮絮叨叨把话题扯远,有心想笑,可谁也笑不出声。
一执大师打断她道:“那么这地方离翠霞山可是不远?”
村妇一摇头道:“远,怎么不远?”
一执大师一怔,就听村妇接下去说道:“足足有一百八十多里地,光坐毛驴就得赶上两天多才能到山脚底下。”
一执大师微微一笑,在这村妇看来,一百八十里地的确不算近,可对于他们这些身怀绝学的人物来说,不过是弹指即到。
一执大师继续问道:“女施主,你可认识这位身穿褚色道袍的真人?”
村妇闻言定睛打量淡言真人,自言自语道:“我刚才进来就觉得他眼熟,可怎么一下子就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一执大师提醒道:“女施主,你再好好回忆,大约二十四年前……”
村妇一拍巴掌,旁若无人叫道:“大师,我想起来了,这位道长,老婆子还真的见过!”
一执大师道:“女施主,那么你能否记起第一回见到他时的情形?”
村妇寻思着道:“好像还有印象。大概二十多年前,一天夜里我刚和老伴睡下,天已经很黑了。大师,您要晓得,那时我刚生完六小子,每天还得下地干活,累的我呀,一躺在床上就能打呼。”
姬别天没心思听她喋喋不休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追问道:“后来呢?”
村妇悄悄瞅了眼姬别天,暗道:“这人模样好凶!”不敢怠慢,急忙说道:“我正睡的迷糊,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大冷天的我老伴披了件衣服出去应门,却请进来一位道长,怀里还抱着个娃娃。这位道长看见我还睡在床上,立马背过身去。”
淡怒真人一指老道士,徐徐道:“大嫂,你说的这位道长,可就是他?”
村妇道:“可不就是他嘛!他要我替他给怀里的孩子做奶娘,我本来也不肯答应。可他又说愿意出一个月十两银子请我,我这才动了心。一个月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哪,教谁不动心啊?”
一执大师道:“女施主,你就这么着收养了那孩子?”
村妇道:“可不咋的?我一养就是三年,每个月这位道长都会来一到两回,送些银子和小孩衣服什么的。到了第三年头上,他就把那孩子给抱走了,临了还多送了老婆子二十两,说是另给的什么什么……酬劳。”
一执大师点点头,说道:“女施主,你还能不能记得,那孩子小名叫什么?”
村妇想也没想,回答道:“叫阿牛啊,这是道长告诉我的名字,老婆子一直就跟着这么叫。可你说,一位出家的道长,怎么会有小孩,这年头真有怪事多多。”
她越说越兴奋,全把起初的惊惶扔到九霄云外,却教姬别天等人脸色越来越黑。
事情说到这个地步,基本已经明朗。
云林禅寺断不会无耻到串通一个村妇来作伪证,而要真这样,淡言真人又岂会任由她在这里信口雌黄。
大厅里鸦雀无声,只有村妇的声音兀自喋喋不休。
淡怒真人拂尘一摆,沉声道:“大嫂,贫道想知道,假如你现在再见到那孩子,能认出他来么?”
村妇笑道:“道长,不瞒您说,要是别的娃儿,这么多年没见老婆子心里还真没谱。可那个阿牛,老婆子只要一眼就能把他认出来!在他头顶心上,有三颗红痣,刚来时候头发还没长齐,特别显眼。后来阿牛头发密了,旁人才没法瞧见。”
淡怒真人低声吩咐道:“姬师弟,将罗牛带来!”
姬别天瞥了眼沉默无语的淡言真人,起身走出正厅。
一转眼,他领着尚在云里雾里的阿牛重新回到厅中。无数眼神不约而同注视到这个走进来的敦实少年身上,却实在瞧不出他有哪点与羽翼浓相似。
阿牛见大家都用一样的奇怪目光盯着自己,心里有些犯嘀咕,可也绝没有意识到,一场灭顶之灾已然降临到他的头上。
他随着姬别天走到近前,躬身道:“师父、淡怒师伯,你们找我?”
淡怒真人点头道:“阿牛,让这位大嫂瞧一瞧你的头顶。”
阿牛心中疑惑,也不明白自己的头顶心有什么好看的,可周围那些个掌门、长老们无不瞪大眼睛,紧张的瞅着自己,好像这件事情对他们十分的重要。
他刚想走过去,淡言真人忽然开口说道:“师兄,不必了,阿牛头顶的确有三枚朱痣。”
淡嗔真人勃然变色道:“三师兄,这二十多年,你欺瞒的我们好苦!”
远远听见曲南辛冷然道:“那可不一定,有谁晓得你们是不是在合起来演戏?”
姬别天怒然起身,手指曲南辛低喝道:“你说什么?”
淡怒真人阻止道:“姬师弟,不要再生事端。”
姬别天听得师兄这么说,虽然憋了一肚子火,也惟有暂且气呼呼的坐下。
阿牛傻呵呵的望着淡言真人,问道:“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回事,为什么诸位前辈要瞧我的头顶?”
淡言真人招手将阿牛唤到跟前,目光里露出慈和之色,轻声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阿牛,你不是以前都在问我,你的爹娘是谁,如今还想不想知道?”
阿牛喜得连连点头,道:“想,我当然想知道。师父,您老人家肯告诉我了?”
淡言真人面露微笑道:“我不仅要告诉你,也要告诉这里所有的人,你的爹爹到底是谁。”
阿牛连大气也不敢出,睁大眼睛望着老道士,惟恐他改变了主意。
淡言真人一字一顿,缓缓说道:“他就是百余年来叱咤风云、睥睨天陆的魔教教主,羽翼浓!”
阿牛如遭五雷轰顶,难以置信的叫道:“什么,我爹爹?魔教教主?师父你别逗我玩了!”
淡言真人肯定的点点头,道:“你的真实名字,该叫做羽罗仁。你的小名阿牛,就是将那仁字稍加拆解而出。”
这段话阿牛浑浑噩噩,也不晓得自己听进了多少,心底里有一个可怕的声音不断的在呐喊道:“羽翼浓,我是魔教教主的儿子,我不是阿牛,我该叫羽罗仁——”
一执大师蓦然发出一阵长笑,震得厅中火烛猎猎摇曳,透着一股刻骨铭心的愤恨与快慰。
他凝望阿牛不住颔首道:“好,好!想当年敝寺无妄师兄为剿灭魔教,舍身卫道,不幸死于羽翼浓之手。没有想到,翠霞派的淡言真人,居然已偷偷抚养了他的亲生之子,还将他收入门墙,传得一身上乘修为!
“淡怒真人,贵派掌门淡一真人闭关多年,如今翠霞山的事便由你说了算。你可否告诉老衲,这件事情到底如何了断?”
淡怒真人没有直接回答,犀利的目光罩住老道士,问道:“三师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何要陷本派于不义?”
淡言真人站起身,深深向淡怒真人一躬,缓缓回答道:“师兄,贫道甘愿领受本门一切责罚,只是求师兄与诸位高僧、仙友饶过这个孩子。他没有丝毫的罪过,甚至从出生那一日起,就不晓得父亲是谁。”
停雪真人厉声道:“这孩子的父亲既然是羽翼浓,那便容他不得。养虎为患,贻害千年。淡言真人,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思?”
淡言真人平和的眼神,扫过正厅中每个人愤怒可怕的面庞,面对着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境地,老道士道:“羽翼浓已经死了二十三年,他的罪过,也早已用魔教无数教众的鲜血抵偿。况且,这个孩子何其无辜,大伙怎能将对魔教、对羽翼浓的仇恨,转嫁到他的头上?”
东海五圣中排名最末的骆南庭不以为然道:“淡言真人,这话说得不对。我正道与魔教对峙数百年,双方的仇怨,岂是一个羽翼浓之死就能抵销干净?远的不说,今日我们聚集于此,就是为了悼念为魔教余孽暗害的无为方丈。这个娃娃以前不晓得自己的身世,还没大关系,可从今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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