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神曲
停心真人哈哈一笑,充满苦涩沮丧意味,自嘲道:“景仰?我哪里还受得起什么景仰!经此一战,贫道已是身败名裂,万人耻笑。而你却从此声名鹊起,直追令尊当年。贫道只是个败军之将而已!”
阿牛摇摇头,满脸认真的回答道:“不,不,一个人修为再高也没什么了不起。倘若不能造福苍生,行侠仗义,他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又能如何?反过来说,就算这人一点仙家修为都没有,阿牛也是一样的由衷敬佩。”
一老一少一对一答,大殿里可说坠针可闻,不少人都露出深思之色,甚而暗暗点头。当一些六大剑派之人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在赞同一个小魔崽子的观点时,又禁不住偷偷狠啐了自己一口。
停心真人面色渐渐凝重,回想到自己这几十年来,一心一意想光大碧落,争雄天陆,脑海里悟道之心日渐淡薄,名利之念却越来越盛,到头来不仅碧落剑派的光大遥遥无期,自己对仙道体悟却是渐行渐远。
前次败于丁原、年旃之手,今天又输给了阿牛,可说是前因早种,却尚无自知,一味怨天尤人。
一念至此,停心真人不由汗流侠背,警醒道:“这点浅显的道理,贫道一百年前本是懂得的,可惜自从做了掌门后,却渐渐淡忘了。说起来,我竟连一个孩子也不如!我一味追求技艺精进,却忘记了天道凭已,若心之有玷,何以悟道?阿牛这一剑,真正是点醒了我!”
他本是极具智慧之人,霍然醒悟后,顿感心头一松,刚才战败的羞辱与愤懑,立时如过眼烟云般淡去,一声长叹道:“罢了,罢了,天数如此,老夫何必再多言?”左手食指在碧弯仙剑上轻轻一弹,“叮”的一响,剑身断折成两截,喟然道:“贫道一百五十年的苦修,还及不上一个娃娃十几年的参悟,留此剑又有何用?从今往后,贫道归隐碧落,专心悟道,这世俗闲事,却是再也不想管了。”
说罢,头也不回朝着殿外走去。
众人一阵惊愕,连碧落六子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众人目光纷纷朝向云林禅寺那边望去,毕竟这次六大剑派围剿魔教,无涯方丈是名义上的总召集人。
无涯大师不得不劝阻道:“停心真人,且请留步!”
停心真人驻足微笑道:“大师,您还有何话要说?”
无涯大师苦笑道:“停心真人,贵派之事贫僧原本不便过问,可是今日六派围剿魔教余孽,是天陆正道一大盛事。您若突然离去,却教贫僧如何向其他人交代?贫僧还望真人您能以大局为重,稍待这里事情结束,再做决定也是不迟。”
停心真人道:“多谢大师提醒。不过,贫道已经输了,依照刚才的约定,碧落剑派自当退出今日围剿魔教之举,贫道留与不留,已经无关紧要。
无涯大师无可奈何的望向碧落六子,希望他们能出言规劝,以避免六大剑派内部先闹起分裂来。
除去停心真人,碧落七子里数停云真人身分最尊,当下为难道:“掌门师兄,您要是就这样一走了之,我们却该怎么办为好?”停心真人淡淡道:“贫道既然决定闭关参悟天道,以省往日之非,这掌门之位自然是要让出来的。
“众师兄弟中,本以师弟你最老成持重,本派的掌门就由你暂代吧。等回山之后,贫道即举行大典,传位给你。
停云真人大吃一惊,未料到停心真人居然甩手的如此彻底,急忙叫道:“掌门师兄,您停心真人摆手道:”贫道去也,停云师弟,这里善后就拜托你费神照料了。
说罢,也不顾碧落六子如何的目瞪口呆,通自飘然而去。
他身分尊崇,即使是无涯大师也不便强行阻拦。而一执大师与一励大师则自始至终垂眉入定,对此不闻不问,浑然好似事不关己一般。
停心真人这么一走,停云真人颇为尴尬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瞧着无涯方丈苦笑道:“大师,按照刚才的约定,本门不得不退出今日之事,接下来的事情,就只好有劳诸位了。
在剩下的五大剑派里,越秀剑派与燕山剑派已经出战过了,派中高手尽数折在殿青堂跟风雪崖的手下,不能再战。
如今,也就只有云林禅寺、平沙岛和太清宫三家元气尚存,可以与阿牛一战。
无涯方丈恩忖片刻,暗道:“停心真人败在羽罗仁之手,让我六大剑派士气大损,下一场一定得拿下,不然,再拖延下去,那些中毒弟子性命难保。
“耿掌门的修为虽是精深,可也未必能强过停心真人,要是他再输的话,对六大剑派的士气打击,无异于雪上加霜。
“看来,也只有请守残真人出面,尽快了结此事。他的修为道法不输给天陆正道十大高手,应当可以马到成功。
想到此处,目光不由自主凝视守残真人。
守残真人心领神会,淡然一笑,微晃拂尘出阵道:“羽罗仁,贫道便与你再战一阵,你有这个胆量么?”阿牛愣了愣,才意识到守残真人叫的是自己,急忙双手连摇道:“守残师伯,弟子万万不敢与您老人家动手,这仗不打也罢。
守残真人道:“你既然投身魔教,与我正道已形同陌路,这’师伯,二字,贫道只怕消受不起。要是你不愿与贫道动手,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让殿青堂交出解药,率众投降听侯发落就是。
殿青堂冷笑道:卑躬屈膝投降于你?
“老杂毛,你做的什么春秋大梦?殿某堂堂七尺之躯,怎会卑躬屈膝投降于你?”
退思真人见掌门受辱,不由怒喝道:“魔教妖孽,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悟!”
雷霆哈哈一笑,说道:“阿牛,你都瞧见了,即便咱们想善罢甘休,人家也不肯饶过我们。你已赢了停心真人一阵,这场就交给老夫吧。”
但此时此刻,阿牛又如何能让雷霆与守残真人对决?
他的目光扫过秦柔、殿青堂、风雪崖那一张张激愤的面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怎能忍心眼睁睁瞧着他们引颈就戮?
他心中踌躇道:“师父,您老人家能不能告诉阿牛,弟子究竟该怎么做?怎样才能不再让他们互相流血仇杀?”这个问题,淡言真人自然已经无法回答,但在阿牛的脑海中,却恍然浮现起师父从万军丛中挟着自己御剑翔空、绝尘千里的那一幕场景。
为了自己,为了守住那一份对故人的承诺,更为了执着在心的天理公道,老道士决然而起,用他瘦小的身躯,抗衡着整个天陆正道的庞大力量与毁辱。
仁者无敌。
师父虽然已经远去,可是在他的心底永远是那样的高大,那样的亲近。
渐渐的,阿牛有了答案,他深吸一口气,悄然抬头,恍惚中感觉到师父的眼神,正在冥冥里慈祥的注视着自己。
那目光是多么的温暖,足以令他平添无限勇气与信心。
阿牛的眼睛里,闪烁起坚定有神的光芒,朗声说道:“守残师伯,弟子斗胆再向您老人家讨教十招!倘若弟子侥幸不败,还望您老人家和太清宫也一并退出今晚之战。”
守残真人心弦轻轻一颤,微感诧异,隐约感到对面的阿牛仿佛换了一个人般,就像挣脱了某种禁锢的蛟龙,终于要腾云九霄,叱吒四海,显示出强大的信心与气势。
他不由得下意识避开阿牛的眼光,徐徐问道:“要是你输了呢?”阿牛转头望向雷霆,雷霆道:“本教自然会交出解药,听凭发落!”
守残真人领首道:“雷护法一言九鼎,贫道是信得过的。不过,也不必十招分出胜败,贫道与羽罗仁便在一招之上决出输赢,岂不更加简单?”雷霆一怔,问道:“守残真人,此话怎讲?”守残真人胸有成竹,回答道:“本派虽为天陆七大剑派之一,声名实力比起云林、翠霞却多有不及。好在我太清宫也并非一无是处的沽名钓誉之辈,本门先贤传下的几手绝学,堪堪可登大雅之堂。今日贫道就以’一气三清剑诀,会会羽罗仁。倘若他能破解了贫道的剑诀,我太清宫二话不说立即退出,反之,贵教就要履行允诺之事。”
雷霆等人晰间明白守残真人的用心。
原来他对阿牛的十三虚无身法,也是颇为忌惮,唯恐步了停心真人的后尘,所以出此险招,想用御剑术制住阿牛。
要知道“一气三清剑诀”一旦施展,方圆十数丈内剑华充盈,再无半点闪躲空隙,任阿牛的身法再是玄妙,也无济于事,唯一的办法,就是与守残真人硬撼,一招立决高下。
这一提议看似冠冕堂皇,实际上却是险恶非常。
阿牛毕竟只是翠霞派的一个二代年轻弟子出身,纵然淡言真人调教有方,阿牛修炼的时间,还远抵不上守残真人的一个零头。
如此短兵相接,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
风雪崖嘿嘿冷笑道:“真人果然是好城府啊,天陆正道人才辈出,风某今日算是又大开了一回眼界。”
守残真人脸上微微一热,好在他原本就面色红润宛如婴儿,旁人隔得远了也看不出来。后面却有人同样尖声冷笑道:“风老魔,你有什么不满,不妨直说,何必话里带刺,讥笑我六大剑派?要不是看在你身负重伤,无力再战的份上,老身今日头一个就不放过你!”
风雪崖闻声,朝那说话之人的方向瞧去,正见曲南辛横眉冷目瞪着自己。
风雪崖胸口热血一冲,就想要起身应战,无奈真气刚一流转,全身经脉便传来刺骨疼痛,连动弹一下也难。
他忍不住自嘲一笑,心道:“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换做往日,两个曲婆子也不放在老夫眼里。可今天,我却只能听由她折辱漫骂,连个指头都伸不出来。”
殿青堂察言观色,低声劝慰道:“风大哥,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暂且不跟这婆娘计较。只要圣教不灭,你我不死,日后终有讨还之日。”
风雪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就听阿牛道:“守残师伯,就遵照您老人家所说,弟子勉力一试,却不晓得能不能接得下来?”
雷霆唯恐阿牛出个万一,赶紧用传音入密说道:“阿牛,太清宫的’一气三清诀,非比儿戏,你要是没有把握,千万不要勉强,咱们另想办法就是了。”
阿牛向雷霆憨憨一笑,意似宽慰,同样以传音入密说道:“雷老伯请放心,晚辈新近修炼成了一式御剑诀,威力强大,应该可以与守残师伯一拼。”
守残真人见阿牛与雷霆嘴唇蠕动,也不晓得两人在悄悄说什么,当下自背后抽出仙剑“无极”,轻轻用指一弹,发出清脆悠扬的摘鸣,说道:“既然如此,贫道便多有得罪了!”
说罢,右手擎剑朝天,左手横于胸口捏作剑诀,丹田内近三甲子的真元流转全身,最后注入仙剑之中。
无极仙剑似秋水明亮晶莹的锋刃,微微震颤,亮起一蓬紫色光华,随着守残真人的功力不断注入,紫光的亮度不断增强,如潮水一般朝四面八方涌去。远远望去,就好似一波波云涛翻滚弥漫,夹杂着一团无形的呈风扩散开来,激得附近火把齐齐嗤嗤乱晃,忽明忽暗,颇为壮观。
雷霆见此阵势,暗自一震,思忖道:“瞧这老牛鼻子的架式,竟似要尽全力施展‘一气三清诀’。刚才阿牛虽说出其不意赢了一场,可那多半归功在他变幻莫测的身法上。现在纯粹硬撼,单单是功力上,他就要吃亏不少!
可阿牛既然已经同意,雷霆万不能此刻再来阻挠,只好暗中苦苦积聚真元,全神贯注在场内,若是阿牛有一点不测,便可立即出手救援。
至于是否坏了单打独斗的规矩,相比保全羽教主留在人间的唯一子嗣,已是其次阿牛见守残真人率先摆开阵仗,气势迫人,剑冲斗牛,不知为何,忽然回想起当年翠霞派剑会上,自己挑战巫挺的情形。
那时,他只不过是紫竹轩门下一个没没无闻的少年,相比在上回剑会上已经声名鹊起的巫挺,在众人眼中,胜负之分似乎未战之前,已有了结果。
然而他却没有半点的畏俱,更不去想输赢结果,只牢牢记着师父教导自己的那句临阵要诀:“心如清泉映明月,身似清风拂山冈。
此时此刻,尽管面前的对手比起巫挺来,无疑强大了百十倍,但淡言真人的教诲却如言犹在耳。
不知不觉里,阿牛灵台净澄,耳中再听不到六大剑派弟子的鼓啸,眼中只剩下守残真人手中那柄秋水为神、丰润飘逸的无极仙剑。
阿牛的脑海里,清晰的展现出“万象森罗”的星图场面,无数枚星辰周而复始的运转闪烁,勾勒着玄妙无比的轨迹与天象。
蓦然丹田一热,一道澎湃浩瀚的真元,犹如洪水般咆哮而起,源源不断的汇入沉金古剑。
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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