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武侠





  柳念风突然道:“江湖传闻雷紫轻身负魔教镇教宝典‘大情叶’和象征教主之位的‘兰摩陀令’,不知白先生是否可知此事?”
  白东石微微一笑道:“东石确知此事。”
  柳念风双目如电,紧盯着白东石道:“那么说来,那传闻是真的喽?”
  白东石不置可否,缓缓的踱了几步,突然转身道:“此传闻非但不真,且更是东石一手编造!”
  “什么?是你编的?”柳念风惊呼道。不止是他,在场之人均大感诧异。要知这白东石向来侠名极盛,且极富智计,更身兼武林元老会的军师之职,想不到竟编出这等弥天大谎,使江湖生出这许多的血雨腥风!
  方空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道:“然则白施主造此传闻,又用心何在呢?”不止是他,众人心中都正做此疑问。
  听了方空的话,不由都将目光投向白东石。
  白东石深吸了一口气,又细细的吐了出来。突然道:“大师可还记得半年前昊天绝域之战?”此话一出,众人心中都是一颤。半年前,九大门派高手数千人,在白东石的策划下,奇袭魔教总舵昊天绝域,扫荡群魔。甚至连魔教教主崔百伤也那一役中力战身亡,魔教从此一蹶不振,白东石更隐然成为继公申衡后又一个天下第一智者。在场之人中,方空和木须子都亲身历经此战,想起当时的血腥凄厉之处,兀自凛然。
  方空低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此战老衲今生一日不敢或忘,若不是白先生计出如神,指挥若定,我等白道中人只怕早已在昊天绝域中骨肉化泥了。只不知先生在江湖中散播雷紫轻身怀至宝与此事何干?”
  “大师可知道为何当日东石能从那重重机关,几近死地的绝域中为大家找到一条生路么?”白东石不答反问道。“这个……”方空寿眉紧皱,要知他向来不是用智之人,打禅机也还罢了,遇到此类实际问题,便大为头痛。商缚流心中一动,正要开口,却听顾清瑶道:“莫非白先生事先得了消息不成?”
  “正是如此!”白东石拍掌赞道,“顾姑娘不愧冰雪聪明,一猜便着!”说完,不由得有些尴尬的看了陆芸娘一眼,见她面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又道:“东石在当日计划攻入昊天绝域时,便早已伏下内应。当日得以攻破昊天绝域,正是得这内应之助。而东石之所以编此弥天大谎,也正是因为这内应传来的一条消息。”
  “哦?不知白老弟得的是什么消息?”董廉好奇的问。此老天生的急性,明知白东石马上就会说出来,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白东石俊伟的脸上掠过一片阴影,沉声道:“这消息便是崔百伤在当日昊天绝域被攻破时已将寂灭三宝的开启之匙交与雷紫轻并许与开启之权!而今日就是他来此地开启三宝之时!”
  “这……这,怎么会!当年魔教第十五代教主康难衫不是已经将寂灭三宝封印并永不许后世弟子开启吗?”方空惊呼道。
  所谓寂灭三宝就是“撼天动地霹雳子”,“失魂落魄断肠香”以及“寸草不留诛天蛊”!“撼天动地霹雳子”是威力无匹的火药暗器,十丈之内大罗金仙也要粉身碎骨:“失魂落魄断肠香”则号称天下第一的迷香,无色无嗅,风吹不散,且可以从毛发渗入体内,即使屏住呼吸也难以防范;最可怕的便是那“寸草不留诛天蛊”。此物一发,那是名符其实的寸草不留,方圆百里除了施蛊者外,无一生灵可以幸免!因这三物均太过恶毒,魔教历代教主均不敢轻试,而每一次施用,均在江湖掀起滔天巨浪。且魔教内部也为了这三物相互争夺残杀,血流漂杵,数次险些分崩离散。到第十五代教主康难衫即位,终于将这三物选秘地封藏,并立规让后代教主即位时均需立血誓,永不启用。至此寂灭三宝便从人间消失,为江湖中人所淡忘。不想今日为这寂灭三宝竟又再起风波!
  白东石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魔教中人怎会真的格受誓言?况且我等端了崔百伤的老巢,断了他的根本,就算是他曾立下血势,在这等情形下,他又有什么可顾忌的?”说着神色一整,“给我传信之人乃是崔百伤至亲之人,若非如此,东石怎能得到昊天绝域的机关地形详解,引着大家直捣龙潭?”
  方空高喧佛号,面上露出激动之色:“果真如此的话,老衲今日拼出性命,也不能让这恶魔如愿!”
  “可是白先生是如何得知那雷紫轻必然要今日取宝呢?”顾清瑶轻声的问道。商缚流也是心生疑问,白东石得知雷紫轻东来取宝到不奇怪,但算准他今日必到,这倒奇了。
  白东石朗声一笑:“难怪顾姑娘奇怪,要知这三宝中的‘寸草不留诛天蛊’乃是奇毒之物,唯一可以克制的就是冰莆草的花香,只要那毒蛊闻着这香气,便将持草之人视为主人,听其号令。这冰莆草被魔教历代教主收在水晶盒中,每年的正月廿八开花一次,今天,正是花开之时!若雷紫轻不持着冰莆草前来取宝,便要再等一年。而东石在江湖上散播谣言,便是让他等无可等!”
  到此众人均知白东石散播谣言的真意是要雷紫轻在江湖上无处藏身,且时时刻刻均身处追杀之中。任何人在此情形下均会挺而走险,取宝防身。
  那木须子突然道:“听说那雷紫轻那厮所练的内功乃是天竺一脉的军荼利神功,内息之悠长,变幻之诡异,举世无匹,却不知他将这门神功修到了第几重?”此老一直一言不发,此话一出,却直指事端的关键所在。
  白东石突然转向那“鬼手”谭坚道:“谭兄曾四战雷紫轻,对那厮的武功,想必再清楚不过。可说来听听如何?”众人心中大是震惊,想不到这默默无名的人物竟能四次从那战神般的人物手下脱身,对他观感大为改观。当然,不用问他们均知那四次必定都是谭坚输了。
  谭坚双目直直看着前方,冷冷道:“雷紫轻的军荼利神功早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其威猛刚烈处,简直难以想象。谭某四次和他交手,第一次,战了三十招便即告负。三年后又与他交手,便走了六十余余招。再过三年,第三次交手,便可以与他战到百招之外。此后一年间,谭某日夜苦练,终于将鬼手绝技修至大成境界。便又挑战他,哪知再度交手下,却知接了十余招便受伤落败。且败得无话可说。”
  “如此说来,那厮的武功莫非真的到了当年天竺铁钵僧的地步?”方空面带忧色的道。那天竺铁钵僧当年便凭着修至第八重的军荼利神功横扫中原,无人可挡。直至已近乎传说中的人物神刀舒展出手,放使他知难而退。
  谭坚冷冷一笑:“当年谭某第一次交手时,他便已将军荼利神功修至第八重。而第四次交手时,他便突破了第八重的‘无敌’,将军荼利神功修至前无古人的第九重——‘天人’至境!即使传说中的大侠舒展重临人世,也未必能胜他一招半式!”
  三 迎魔
  “以雷紫轻如此盖世神功,谭兄竟能从他手中四次脱身。看来谭兄的武功定在我等之上了。”柳念风冷冷道。神色甚是不屑,显然对谭坚对雷紫轻的武功如此推崇大为不满。白东石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商缚流却大生反感,心道:“这柳念风果然是心胸狭隘之辈,若非身负师命,本少侠宁死也不会和你这老东西联手。”
  谭坚面无表情道:“柳庄主过誉了。谭坚本就武功平平,倒有一人,自称武功天下第一的,诸位可曾听过?”
  “高又巧!‘有我无佛’高又巧!”董廉惊呼!在场之人都觉耳中嗡嗡作响,也不知是因为董廉的声音,还是这个名字!
  “莫非,这高又巧也败在了雷紫轻手上?”方空大师急问道。那高又巧性情粗暴,亦癫亦狂,曾发愿屠尽天下出家之人。死在他手中的高手不计其数,可四十年来从未有人胜他一招半式。白道高手数次围攻,都被他杀得落荒而逃。
  “正是。一年前,雷紫轻携妻出游,宿于小横山下。当夜,其妻‘天香龙女’霍明君独自观月时竟被高又巧调戏,而交手之下,却被他的‘大翻天手’击得伤重垂危。雷紫轻赶到后,只四十招便将高又巧斩于戟下!”谭坚沉声道。
  “哈哈,原来那老怪物被宰掉了,真是大快人心啊!大快人心!哈哈!”董廉大笑道。虽说是大快人心,在场中人除了他外却无一丝高兴之意。雷紫轻的强悍已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众人的心头!
  “今日,吾等势将有惊天动地的一战。为天下苍生计,便是白某战死于此,也决不可让此魔取到那寂灭三宝!”白东石凛然道。众人心头沉重,又隐隐的感到热血沸腾。陆芸娘更是痴痴的望着白东石俊伟的脸庞,挺拔的身形,芳心摇荡,不能自已。
  大雪静静的下着,掩盖了梅谷中那纷乱的足迹。
  商缚流支着腮,百无聊赖的欣赏着一树树怒放的红梅。他和顾清瑶、陆芸娘、谭坚一组,潜伏在峡谷左方的峭壁上,其余之人为另一组,埋伏在右边。
  他们所伏之地离谷口约百余步的距离,两壁间甚是狭隘。只等雷紫轻入了谷,行到此处,他们便从两侧进行狂风暴雨般的突袭!
  商缚流转过头去看顾清瑶,只见那斑斑的白雪落在她如云的秀发上,就如同暗夜中的栀子花,清雅袭人,不由看得痴了。顾清瑶回过头来,发现这爽朗的师弟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目光中清楚的透露出“师姐真美”的讯息,不由娇靥生晕,亦喜亦嗔的横了他一眼。陆芸娘将二人亲热的神态看在眼中,心中却一阵酸楚,多年来白东石一直对自己若即若离,何尝有片刻两情相悦的时光?谭坚则冷冷的注视着天空,仿佛那里正演绎着什么。
  商缚流突然侧耳倾听,顾清瑶、陆芸娘和谭坚见他神态,也都分别运功听去。只闻那天边传来一阵缓缓的马蹄声响,先是若有若无,随即便清晰起来。几个人的心中都是一紧——雷紫轻来了!不由都蹲伏下来,从石隙中望去。
  只见从那大地的尽头,孤零零的一骑乘着风雪迤逦而来。在白雪的掩映下,那种孤独似要将整个天地充塞。
  待到更近一些,发现那人骑着一匹黄骠马。那黄马颇瘦,但四腿长健,鬃长盖目,显然非是凡物。马上的骑士身形魁伟,只是满头满脸都被雪花盖住了,看不清容貌如何。
  片刻间,一人一马已到了谷口。商缚流将一颗心提的高高的,运功敛息,眯起双目,以免被对方察觉。那骑士催马前行,到了谷口处几丈远时,突然伸掌在那马头上一拍,那马蓦的止步。商缚流心中一跳,凝神看去,见那骑士似乎在望着谷中的景色。他身上披着一袭黑色的大氅,鞍子后有马包卷毯,马侧挂着一枝长戟。
  “雷紫轻!这就是那个千里横行,杀人无算的雷紫轻!”商缚流的心中一阵激动。但旋即便想:“他为何把马停住了?莫非他发现我们了?”正思忖间,却见那雷紫轻又将双腿一夹,那马便缓缓的踱入谷中。商缚流心中一宽,〃原来他没有发现,倒是我多心了。“
  那马行入谷中约百步时,雷紫轻翻鞍下了马,将长戟摘下后,在马臀上轻轻一拍。那黄马唏溜一声,跑入疏林中去了。峭壁上的众人心头霍霍的跳动,只等他再前行几步,便一齐出手。雷紫轻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谷中的红梅,,一动不动,仿佛木雕石塑一般。站了片刻,突然转过身来,将长戟在雪地上划道:“青峰抖雪,红梅早谢。噫嘻高人,云胡生怯?”
  商缚流心中一惊“他果然已经发现我们了。”随即心生惭意。原来方才来时,一时兴起,引得雪崩为戏,但雪过峰青,与四周皑皑雪岭颇不相称。而且董廉出语如雷,将那梅花摧落如雨,也是个大大的破绽,众人却都没有察觉到,却一一落入雷紫轻的眼中。商缚流与顾清瑶对视一眼,心中均想:“想不到此人心思竟如此细密。”却听右侧的白东石一声朗笑:“雷兄好眼力,我等毕竟瞒不过雷兄神目!”说罢,从峭壁上飘落下来。众人既知已无法暗袭,便纷纷现身,从峭壁上腾身而下。
  离得近了,越发觉得雷紫轻身形之巨,白东石已是长身玉立的美男子,他比白东石还要高出一个头去。挺戟而立,恍若天神。他的面容甚是粗犷丑陋,长发披肩,金黄的发色让人想起他所具有的胡人血统。他静静的将众人扫视了一遍,那目光中带着一丝极度平淡的倦意。他一一打量着众人,只对谭坚深深的看了一眼。看白东石时,则闪过一丝怒意。不知如何,众人被他看时,心头都是一颤。
  方空突然闻到一阵香气,这香气极淡,但在这梅谷芬芳馥郁的梅香间竟如鹤立鸡群般超尘脱俗。连他也忍不住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