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魔道





  “嗯,你弹得很有基督教的精神!”
  “啊?”
  “左手做了什么,右手完全不知道!”(注:耶稣曾说,左手做了好事,不要让右手知道。)
  李维很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因为千穗的父亲说:“继续练三个钟头!”然后出去了。“这样的音乐三个钟头?”李维想哭,“我只不过想亲你一下,就在壁橱关了一整天,真是不该动邪念啊!”
  千穗软绵绵地趴在钢琴上,感觉非常沮丧,但是线条非常柔和,在吊灯昏黄的映射下就像电影里的女主人公。李维突然觉得非常漂亮,和拼命想要抓他的时候感觉完全不同。“那是个凶巴巴但是又坚强又有活力的姑娘来着,想不到还有这一面啊!”李维曾经想象她灿烂活泼地走在大街上巡逻,但是怎么也想象不到这样温柔的一面,发自心底想要悄悄地走到她身后,抱住她,亲吻她……如果能那样就好了。在李维心里,和藤堂雪是不容易有结果的,她太高贵,跟着自己很难有好日子过,美梦终有一天会清醒的,就是目前,也已经出现了不少问题。绫乃比自己大三岁,多少相处有一点儿压力。不知不觉之间,李维觉得对千穗有一种渴望。
  千穗缓缓坐直了,一只手在钢琴上轻轻敲了几下,竟然说不出的悦耳,李维心中一动,“难道……”千穗的手指轻巧地敲击着键盘,一首“少女的祈祷”就从指缝里以最优美的方式流出来了,千穗脸上带着一丝忧郁,但是随着琴声,慢慢开朗了。静静从壁橱的门缝里遥望着,陶醉了,跳动的琴键知不知道少女的心意?但李维肯定,就是作曲子的巴达尔切弗斯卡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掌声响起,千穗回过头,弟弟妹妹们就站在身后,“哇……姐姐也太过份了!明明可以弹得很好嘛!”“干嘛不让爸爸知道,他一直希望你成为音乐家啊!”
  “我……有自己的梦想……”
  “好啦,姐姐,我们会替你保密的!我们来合奏怎么样?我们可以组成爵士乐四人组了!”
  “来嘛!爸爸出去了!没关系的!”
  “那好吧!”千穗终于笑起来了,甜甜的笑颜让李维觉得没在壁橱里白关,“原来日本人都是可以有酒窝的,这就是温馨啊!家的温馨……我决不能把千穗的幸福和我这个灾星联系在一起,像我这样危险的人,最好是默默地离开……”欣赏着姐妹四重奏的场面,李维暗暗下了决心,“这样,就可以确定我的心灵没有被黑暗所影响,我的心底,也有光芒!”
  然而,李维的光芒并不持久。昨晚的男女一起推开门走进来,加入了欢乐的行列:“千穗!想不到你藏一手啊!怎么样,在我们的婚礼上你们就这么表演吧?那一定会是我一生最幸福的场面!”
  “大姐,和太郎哥在一起才是你的最幸福的时刻吧?不打搅,我们把房间让给你们,原太郎,千叶,千竹,我们到别处去好不好?”
  “死丫头!”心事被看穿,大姐的脸上满是红潮,太郎也不好意思地笑着,轻轻在未婚妻耳边说,“太好了,今晚再来一次……”
  “咣!”门开了,李维脸色苍白,一脚踹开门从壁橱走了出来,往地上一坐,大声对诧异的众人说,“想报警你们就报吧……” 
 
 
 
  
第八章盲从的爱与战争
 
  千穗家有一个很正规的练武场,虽然在地下室,仍然有一扇挺有气魄的大防盗门。此刻,从太郎到最小的千竹都对此门产生了不满。“什么呀!完全看不见里面嘛!”“你们注意到了吗?姐姐就好像突然复活了!”“那个人到底是贼还是姐姐的男朋友?”“可能两者都是!”“姐姐喜欢贼?”“嗯……据我判断他们今天晚上也许不会出来了。你们看我干嘛?这是成年人的直觉!”说最后一句的是未婚姐夫太郎君,而全家都立刻瞪了他一眼。“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成年人还有什么直觉!”
  李维打量着四周,屋里都是些锻炼器械,还有一套很炫的中世纪的盔甲装饰,有一个二十坪大小的空场,墙壁上写了个很大的“武”字,供奉着一个牌位和两把刀,千穗对着牌位恭恭敬敬地磕头,说了很多话,李维听得懂一点,“妈妈”,“男人”,“一决胜负”,“冻牛奶”,“水仙花”,渐渐说到“天气”,还流下泪来。“还是应该恶补一下日文啊!”李维耐心的等待着判决,回头望时,发现入口的防盗门两侧还挂着灯笼,灯笼上有“鸣则组”的字样,顿时有很不好的感觉。再回过头,千穗已经哭完了,把拖鞋整整齐齐摆到一边,回头看了李维一眼,李维突然发觉自己穿着军靴踩在地毯上实在很失礼,连忙慌慌张张把靴子往下拔。千穗赤着脚,足倮显得很精致,但是从以往的表现来看,挨上一下绝对还是很致命。李维突然很想给她涂指甲油……
  “你到底懂不懂日文?”
  “懂得不多。你英文好不好?是不是想问我来干什么?”
  “Freeze!Don‘tmove!”(不许动!)千穗绕到李维背后的屏风里,发出轻微的响声,像是在换衣服。李维很想回头看,但是千穗在他做出决定之前换了一身剑道服重新出现在眼前,递给他一把木刀,自己也拿了一把,示意他也可以换衣服。
  李维明白她想和自己用剑道决胜负,大概她的英文水平仅限于警察抓人那两句吧?微笑着,李维同样示意她转过身去,“Freeze!Don‘tmove!”
  千岁听到后面一阵哗啦啦的声音,然后李维出现了,穿着那身中世纪的盔甲,连头盔都戴上了,拿着木刀上下晃着:“eon,baby!”千穗一愣,随后变得异常恼怒,扔下木刀,抓起案子上供奉的两把短刀,一声脆响,短刀出鞘,平行挡在胸前。“鞘藏院二刀流!你受死吧!”千穗不管李维懂不懂,挥刀就砍。
  “哇!玩笑开大了!”李维对自己的轻浮很后悔,但是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一记后翻,没想到胳膊被肩甲限制,不能伸直到头顶,差一点把脖子摔断,做了个狼狈的头手倒立之后,稳住身体半蹲在地上,千穗正好一脚踏在面罩正面,让他接着滚了两滚。因为是赤脚踏在头盔上,李维的鼻子没有受伤,还是觉得很合算——“白色的!”
  不知怎么千穗发觉了,更加恼火,双刀差一点就插在李维肚脐眼上,李维只好滚了又滚,突然反方向滚回千穗身上,抱住小腿把她按倒在地上,算是扳回劣势。
  李维没有占她便宜,站起身来,后退三步,把头盔和胸甲都摘下来,把木刀放在膝盖上坐下来隆重地施了一礼,站起来的时候,眼神变得很凌厉,双手持刀,对准了千穗。
  千穗突然觉得一股霸气扑面而来,李维完全换了一个人,就像是彬彬有礼的古代武士。她轻轻摘下剑道头盔,换回木刀,弯腰鞠了一躬,说了一声“阿里卡多”,算是接受,然后小心翼翼地摆开了架势,和李维对峙起来。那股英气勃勃的劲头十分耀眼,但是李维还是希望她把面罩戴上。这女孩子非常重视公平,似乎竭力想证明些什么,但是无论如何,李维都不希望伤到她的脸,连小手也不想,身上任何一处都不想,这想法无疑会把他陷入被动的位置,但是李维丝毫不需要考虑就可以下这样的决定。千穗喊着攻过来了,也许对别人来说是充满威力的一击,但在李维看来,实在是很慢,手腕一扬,木刀的刀尖竟然不偏不斜地架住千穗的刀尖,形成一个支架,千穗砍不下来了,随后的攻势也随之破产。
  千穗一愣,这种事以前从来也没有过,李维依然是防守的架势,等着她的下一次攻击。千穗定了定神,试探性地一刀直刺,李维几乎没有动,但是千穗感到刀头被大力拍了一下,几乎脱手,连忙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形。李维仍然是那副姿势,那种表情,严阵以待,全力以赴,但是千穗明白自己和他差得太远了,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即便如此,千穗还是要试一试。这一点李维也很清楚,如果喜欢她就必须把她当作一个相当的对手来对待,因为在千穗的字典里一定没有放弃这一说的,只要木刀在手,不管多少次她都会攻过来,一定是这样的。这是一匹漂亮的好马,是关云长的赤兔千里马,驯服她需要一点耐心。
  也许是两百刀?三百刀?也许有一千刀也说不定,谁也不在乎。千穗气喘吁吁,但是始终不懈地寻找李维的破绽,李维从来也没有失手过,总是轻轻一点就化解她的攻击。那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决斗,是一对恋人在试探对方的心意——一定就是在劈出那一刀时,我知道我已经爱上了她(他),但是我不能停止,因为我不知道她(他)是不是一样……
  “他好强!我从没见过。可是他还是手下留情,为什么不干脆把我击倒?如果是那样,我就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不管他是什么人,要对我做什么事……”
  “她真执著!那样子就像是挺拔的向日葵,多么灿烂!我是不是适当让她劈一刀?不,那样,就没有下一刀了,我希望站在她眼前,永远地持续下去……”
  木刀咔嚓一声断了,千穗大口喘着气,始终没有弯过腰,举起半截断刀,大喝一声依旧劈来。李维扔掉木刀,任凭断刀劈在自己肩头,一瞬间,千穗惊觉了,颤抖着,停在那里。李维捧住她握刀的双手,把她拉倒在地上压住,拼命摇动,迫使她把半截木刀扔掉。
  “别打了!别打了!”李维发现自己失去控制地喊叫着,而千穗呆呆地望着他,突然全身软下来,喘息着,眼神中似乎有一点渴望。由于大量出汗,一股很好闻的气味从千穗身上散发出来,引诱着李维,李维想得到答案,但是千穗扭过头,不再正视他的眼睛。李维狠下心,“事后杀了我也行!”慢慢吻向她的耳边,千穗哼了两声,终于递过自己的香唇。李维用舌头挤开发颤的双唇,在口中翻搅,贪婪地掠夺着每一个地方,不时有香郁的津液从千穗口中分泌出来,和李维的津液混合在一起,千穗的舌头也渐渐主动起来。
  “别以为你可以甩了我!”
  在李维认识的办事干脆的人中,千穗毫无疑问是第一名。王靖洋也很干脆,但是一定不如千穗。千穗出去就对弟弟妹妹们说:“我爱你们!但是我要跟这个男人走了,也许从此不再见面,不要为我担心,我就是死了也会很开心。”然后拉着李维扬长而去,只带了那套双刀,连衣服都没有拿一件,更别说和父亲告别了。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李维很努力地想要说服她回到家里,毕竟跟着自己是非常辛苦的,说起日语来竟然没有打嗑,“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抛弃了什么,你会很后悔。”
  “不会。”
  “可是你还不了解我!也许我根本不是你想象的人。”
  “足够了。”千穗又说了几句,后来李维得知她说的是:“不管你干什么我都跟着你。你杀人算我一份,偷东西我给你放风,强暴高中女生我帮你按着。”
  绫乃对千穗的到来一点儿也不意外——直到晚上。“什么?她要住下?我这是单人公寓啊!”
  “没关系,明天我们搬家!你们挤一挤睡床,我睡沙发。”
  “可是除了你我不喜欢和别人睡一起啊!”
  千穗:“什么?我还以为她是你姐姐!”
  日本女人的好处就是为了男人什么都肯做,千穗很快认命了,端茶又倒水,但是李维仍然觉得很对不起绫乃,毕竟没有和她商量过。
  “我们三个人都不出去工作,坐吃山空啊!这局面一时半会儿是改变不了,你们有办法吗?”
  “暂时没有。”
  “没有啊?哈哈哈!”李维心想,真是没有经济基础的悲哀,尽快完成任务回国才是上策,“千穗,你知不知道些什么?”
  绫乃把情况跟千穗解释了:“那天我听见你和同事说起大岛寺,是不是那个陆军大佐大岛寺?”
  “咦?你跟踪我啊?”千穗点了点头,“就是那个大岛寺,那个人以军部的名义来调查有关他的资料,和督察很不愉快。因为李维的事督察很丢脸,我的报告督察又不信,所以督察对大岛寺态度很恶劣。似乎是我的报告把大岛寺引来了,我被盘问得很详细,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你的摩托车那天被我们当作线索拿走了,大岛寺想要,督察不给,吵了起来,突然把矛头转到我身上,督察停我的职,我一生气就辞职了,后来他们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不好。你的报告又不广播,根本是他知道内幕才来的。”李维觉得很糟糕,“他们是想证明我受藤堂家指使行凶,藤堂家难以推托,就会倒台。必须立刻处理,绫乃,明天和服部半藏联系一下。那些雇佣兵调查过吗?应该能查出和宫泽家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