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飞花
笑文在脸上擦一把,定睛一看,正看见一张怒冲冲的脸,鼓着腮帮子,撅着小嘴儿。这不是美柔吗?她正单手拎着脸盆呢,不用说,是她给笑文过的泼水节。
笑文也没怎么生气,只是问道:“你姐呢?她怎么样?”
美柔将脸向地上一放,掐腰哼道:“你还有脸提她?她想必去上吊去了。”
这时卧室门开一条缝,美贤从里边露出半边脸,见笑文的狼狈样子,就对美柔说:“老妹,你干什么呢?对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美贤说着,从里边扔出一条手巾。笑文接住后随便擦了一把,说道:“美贤姐,我想跟你说说话。”
美贤幽怨地望着笑文,苦笑两声,说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该说的都说完了。以后你得好好照顾自己。”说着话,门一关,不再理笑文了。
笑文呆立半响,连连叫美贤的名字。美柔在旁喝道:“宫笑文,你快走吧,你太欺侮人了。我姐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见异思迁,我真是看错你了。”
笑文叹道:“我对不起你姐姐,以后你多帮她干点活儿吧。”
美柔冷笑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姐真是好说话,要换了是我,我非胖揍你一顿不可。”
笑文觉得无脸在此停留,默默转身要走。美柔提醒道:“我家的手巾呢,那也是花钱买的。”笑文听了,便把手巾递给她。
笑文转身快走,走出几步了,还听见美柔在后边感叹道:“真看不出来,他是那种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呀。看来好看的男人不能爱呀。”
笑文听了,感到一阵阵的羞愧,心道,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以前就是色狼本性吗?在过婚姻生活时,我总的说来还是规矩的。到了这个小镇,我变坏了。难道是说以前的压抑太大太久吗?
我跟美贤就这么断了吗?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呐。
他带着一棵沉重的心走向市场。市场跟往常一样热闹,小摊子长长的,行人来来往往,叫卖声,喧哗声,嘻笑声响成一片。阳光从高处射来,一片片金色。笑文孤独的身影就在金光里晃悠。
笑文一边前行,一边观看,一会儿这问问,一会儿那问问的。当他来到一把小花伞前问韭菜多少钱一斤时,那伞向高一举,一个声音说:“一块钱一斤。”笑文转过头,刚想说怎么这么贵呢?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看清伞下那人的脸。那张俏脸正对他笑着呢,闪着青春的光辉。
“菊影呀,怎么会是你?改行了吗?”笑文觉得很意外,这个小贩子居然是菊影。
菊影由小凳子上站起,说道:“那天跟那个姓赵的家伙闹翻了,我自然不想再在那里干活儿。我也不小了,不能在家吃闲饭,暂时又想不到干别的,就出来卖菜。”
笑文听了,心里有点发酸,觉得这样的女孩子在这里混实在糟蹋材料了。她应该有合适的位置,发挥更大的作用,创造更大的价值。
笑文问道:“你哥哥跟母亲还好吧?”
菊影黑亮的眼睛注视着笑文,充满了温柔跟喜悦。她说道:“哥哥又开始上班和开港田了,他说很快他就可以换车了。妈妈这些日子身体还好。你呢,宫大哥,我看你的脸色好象不大好,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笑文摸摸自己的脸,强笑道:“我能有什么事,还是那么过呗。”
菊影强调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你心里好烦的。”
笑文瞅着她张开的红唇,跟里边整齐的皓牙,那直溜溜的鼻子上正粘有细小的汗珠,使她看起来那么热情,那么有生命力。
菊影见笑文注意自己,就问:“我的脸上落了灰吗?”说着掏出手帕来擦。
笑文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是你长得漂亮,我忍不住想多看看你。”
菊影一听,开心地一笑,说道:“宫大哥,别人夸我好看,我不大爱听,你的好话我是最爱听的了。”这一笑正比兰花还美,看得笑文怦然心动。不过这只是一瞬间,之后他又暗暗自责:我已经伤害一个了,就不要再伤第二个了。她不是陈鱼,我不能乱来,更不能乱说话。想想以前,自己已经非礼过她了。这时候再当君子,似乎有点过时了。
菊影问道:“宫大哥,你上市场来买菜吗?”
笑文微笑道:“是呀,家里没吃的了,我来买点东西吃。”
菊影嫣然一笑,弯腰将两捆韭菜,几个茄子,数个土豆各自装袋交给笑文。笑文随手掏出二十块钱。菊影不接,说道:“我不要你的钱,你拿去就是。你拿去我就高兴。”
笑文放下她的菜,毅然道:“你不接我的钱,我就不要你的菜。你不拿钱,我会不高兴。”
菊影柔声说:“那也用不了那么多钱呀。”
笑文将钱硬塞给她,说道:“剩下的存你这里,下回我再来拿菜。”
菊影无奈,说道:“那好吧,你的钱先存在我这里,你需要时,我一定会拿给你。”
解决完这个问题,笑文问菊影:“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菊影想了想,说道:“我想干一段这个活儿,然后借些钱干点稍大的买卖。指着卖菜是发不了家的,我可不想一辈子受穷。”
望着菊影一脸认真及坚决的神情,笑文对她的好感又添几分。他突然想到自己开店的事,有了主意。他对菊影说道:“过些天我可能要开个小店,那时要招服务员,你愿不愿意来帮我呢?”
菊影美目闪光,说道:“原来宫大哥要当大老板了,那我要跟着借光了。咱们说好了,我以后跟着你好了。”说到这里,觉得这话有点太那个了,顿时羞得一张脸红如朝阳。
笑文没有借此羞她,因为他实在提不起那个精神头,这都是由美贤的事引起的。这事没有那么容易过去的。
笑文跟菊影正经地说:“那咱们先说好了,你一定要去帮我。有你帮我,我放一百二十个心。”
菊影担心地说:“就怕我能力太差,会让你失望。”
笑文笑了笑,说道:“那好,咱们就定好了,我开店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菊影大羞,忙瞅瞅周围,看有没有注意自己,接着嘘一声,低语道:“宫大哥,这里好多人呢,他们会笑我的。”那种羞态,窘态看得笑文大爽,要不是心情恶劣,要不是地方不对,他一定会将菊影搂在怀里疼爱一番。
他虽然跟菊影认识时间不长,接触也不够密切,但他凭直觉就认为菊影会是个好老婆的,谁娶了她,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如果她愿意嫁我,我一定不会拒绝的。
跟菊影又说了几句话,笑文才恋恋不舍地离去。走几步回一下头,越发觉得这少女是个精品。他有种想法,他想一辈子带着她。无论自己是苦是乐,有她在身边,肯定会是好事。只是不知道她愿意与否。
美贤的事暂时别乱想了,下边的工作是等着韩冰的钱来。钱一到,我的事业就开始转动了,那时我就不再是今天的窝囊的宫笑文了。
第十卷 (1)惨剧
笑文往回走,经过粥铺时,照例要在心里叹一口气。扭头一望,正见到东南方向道那边的“小禾发廊”,他右手一摸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已长,应该理发了。
笑文定定神,又向粥铺看上一眼,转向奔发廊去了。他还能记得上回来理发的情形,他记得那回是跟丁松来的。那回他还跟小禾姑娘开过一个玩笑,惹得她不太高兴。这回有必要向她再解释一下。
他拎着菜,过横道后离发廊也不过十几米了,这时从路旁的一个药店出来一个人,正跟笑文来个脸对脸,那人穿条灰色短裤,长子很高,一脸的愁容。他见到笑文后,才有点笑容。
“这不是丁大哥吗?你哪里不舒服。”笑文瞅瞅药店的牌子。
丁松大嘴一咧,说道:“你误会了,我这身体壮得跟老虎一样,我会来买药吗?”说着话,丁松一拍自己的胸脯。
笑文盯着他,关切地问:“那丁大哥是给别人买药?”他心里自然想起柳云来。他忘不了她给过自己的关心与好处。她的肉体象艺术精品一样永远在自己心里发光。
丁松摆摆手,大嗓门直叫:“兄弟,别老说什么买药不买药的,多不吉利呀。我来药铺是来借钱的。”
笑文听说是借钱,不禁冲丁松一笑,低声道:“老实说,丁大哥,你背着嫂子干什么坏事了?得用钱来摆平。”
丁松立刻一脸苦相,说道:“兄弟,你可别冤枉我,我近来安分守己,是一等良民。有你嫂子在家,我想出格都没有胆子。”这几句话说得倒一片真诚,跟平时的油嘴滑舌完全不同。
笑文问道:“那这几天你在干什么?还当大板锹吗?”
丁松摇头道:“你大哥我这两天改行了,改当包工头了。”
笑文咦一声,说道:“原来丁大哥要发家了。”
丁松笑道:“发什么家呀,只是在采区公园包了个小小工程。那里砌排水沟,我给包下来了,找几个人来工活,从中挣点小钱。”
笑文点点头,说道:“丁大哥,还别说,以你的头脑挣这种窍钱最合适不过了。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进药店借钱呢。”
丁松也不隐瞒,叹息着说:“我借钱,不是为我自己,是为别人。”
笑文望着他,恭听下文。丁松叹道:“真他妈的倒楣,倒楣呀。你知道金丝猴吧?”
笑文回答道:“自然是知道了,就是经常跟你扯皮捣蛋的家伙,总想占你的便宜。”
丁松面无笑容,严肃地说:“就是他出事了。”
笑文直视着丁松,急问:“他出什么事了?跟猴子一样精的。”
丁松拍一下巴掌,语气沉重地说:“昨天晚上,他跟几个朋友坐‘小解放’到一区那边干活,就是往公园那边去的路。在过铁杆栏时,脑袋刮在栏杆的横梁上了。好惨呀,脑瓜盖都快掀开了。唉,幸亏送医院送得及时,不然的话命都没了。”
丁松怕笑文听不懂,又解释道:“这样的,在到公园之前,当地设置了一道铁栏杆,形成三道门,限制过往车辆的宽度跟高度。这主要是针对那些重型汽车的,防止它们从此通过,破坏这条花了大量资金修筑的水泥路。那辆小解放的M架子离横梁不过两拃,而金丝猴是背身站在车上的,这栏杆旁边又没有灯光示警,这才出了事的。也怪他自己,人家别人都坐在车箱上,而他站着。别人在谈天,也忘了提醒他。他妈的司机也差劲,为什么不喊他一下。”
笑文脸上现出同情之色,问道:“丁大哥,他现在怎么样?现在医院吗?”
丁松凄然答道:“他昨晚在本地医院稍作停留,就接着送佳木斯去了。那边已来电话,说是已脱离危险,现在最需要钱了。我去他家看过,他老婆哭得不象样子,到处正借钱呢,他儿子还小。他的兄弟跟父亲也都很穷的。我看了心里难受。你是知道的,我家条件还行,只是赶得不巧,这两天你嫂子去上货,家里的现金只有两千多块了,我觉得这差得太远,就出来找熟人儿借钱。”
笑文听了,不禁动容道:“丁大哥,谁交了你这样一位朋友真是福气呀。”
丁松连连摆手,微笑道:“你别夸我,我只是不想看到这金丝猴变成死猴子,几天不看到他在我跟前活蹦乱跳的,我倒有点不习惯呢。”
笑文说道:“要是猴子以后再见到你,准保会收敛猴性的。”说着话,笑文开始掏自己身上所有的兜,今天还不错,身上带着二百多元钱呢。笑文将两张百元票子递给丁松,说道:“丁大哥,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希望能帮金丝猴一点忙。不够的话,我家里还有一些。”
丁松接过笑文的钱,眼睛有了泪光,说道:“好兄弟,我代金丝猴谢谢你了。你也不富有,这些已经够多了。”
丁松又对笑文说:“好兄弟,我不能多陪你了,我还得张罗钱呢。你有空的话,回去看看你嫂子,这几天她还念叨过你呢。”
这话听得笑文心里一颤,说道:“我一定会去看她的,她还好吧?”
丁松笑了笑,说道:“还好,还好,还忙着她的生意呢。”说着话,丁松跟笑文挥手,去忙自己的事了。
笑文望着丁松的身影,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再去看柳云,那种感觉一定怪怪的。这是一段孽缘,无可争议的便是柳云确实给自己留下永远美好的回忆。
笑文乱想着向前走,很快进入“小禾发廊”的门,正见一女子坐在椅子上看画报。那头发烫得弯弯勾勾的,如波浪起伏,且染成金黄。笑文也没有细看,就笑着说:“小禾姑娘,什么时候变成‘金毛狮王’了。
那女子站起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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