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解甲





  呆呆的看著三尺前的一颗眼珠子。 
  再度想起这一个男人的眼神。 
  “他为甚么要救我?”风情忖道,内心中猛然浮现一种难以言语悲恸,以及那一种无能为力的伤感。 
  ※ ※ ※ ※ 
  “很好,你回来了。”面目阴沉的女人说道。 
  “是谁帮你解开禁制的?”双颊削瘦的女人道。 
  紫罗在一间石室中站著,两旁排开各坐八个中年女人,烛火焰晃,正前方的两张太师椅后各竖一幅图像。 
  这八个女人以及正中央那两张人像,风情与紫罗皆曾见过,她们是紫罗身上“千年遗留大法”的传功者。 
  倏然的! 
  冷不防其中一个女人掴了紫罗一巴掌,毫不留情,她脸上指痕鲜明,口角溢血。 
  众人一愣! 
  她就是以魔门“姹女玄功”闻名天下的极道九魔中排名第八的“姹女”月盈,只见她戳指紫罗俏鼻,怒不可扼,道:“你这浪蹄子,不要脸的骚货!你说,你的红丸给了谁?” 
  此话一出,众人的神色不由得从震惊转而骤怒。 
  面色阴沉的女人,九魔中排名第七的“毒计”月亏阴笑道:“那个男人是谁?”这话隐约露现残忍阴毒的意思。 
  “风情,是解除我身上禁制的人”。紫罗在众人目光询视下垂泪道。 
  “他呢?”全身肌肉垒结,九魔中排名第五的“万鼎”不满暴暍道。 
  “不知道,可能死了,我亲眼看到‘护法神君’抱着他跳下万丈悬崖。”紫罗黯然道。 
  “甚么?你竟让他死了。”月盈再度打了紫罗一巴掌,倏然一愣!想起她话中含意。 
  八人面面相觑,最後由九魔中排行第二,以“化功大法”震撼江湖的“化绝”月蚀出声询问,道:“你把事情始末说来。” 
  她的话中似含有无上威力,紫罗不敢隐瞒,把从“华阴”遇上风月斋起,一直到他与“护法神君”跳崖为止的一段经过全盘托出,连风情那荒唐裸奔之事亦不敢隐瞒。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良久…… 
  “毒计”月亏突伏身形大震,面若死灰大叫道:“糟了。” 
  “化绝”月蚀同样脸上失去血色,颤声道:“不会吧!会是他……少主!” 
  其余的人同时想到一种可能性,颜面骇然。 
  紫罗娇声道:“八位阿姨,你们怎么了?” 
  月蚀颤声道:“你……你快到那座山崖下去……去找那个叫风情的男人……他……他有可能是……是少主。” 
  排行第三的“无踪”月隐颓然道:“若他真的死了,咱们只怕没有脸到地底去见主人和大姊。”语气中强烈肯定着。 
  紫罗心神一颤!月隐口中的大姊正是自己的母亲——“魔魅”月弦,而风情他真的是八位阿姨寻找多年的少主吗? 
  ※ ※ ※ ※ 
  轰隆雷吼,雨水像断线一样,条条从空中射落。 
  风情找遍了这百丈多长的狭谷,只可惜无出路。 
  “难道我居然要饿死在这里”风情不服气的瞪视暴涨的河水。 
  暗地咬牙,风情往怒奔的溪流走去。 
  倏然,一阵惊天动地,响彻云霄的雷鸣由上游迅疾到来。 
  风情才侧眼一瞧,竟见到一只百丈高的惊天巨兽,浮天卷地鹁ɑ兀坪频窗阃蚪镅苟ザ础!?br />   脸上瞬间尽失血色。 
  好大的山洪。 
  ※ ※ ※ ※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翁江渚上,笑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罗贯中。 
  风情从漫长的睡眠中醒来,定眼一瞧,洞顶上斗大夜明珠光洋洒洞内,每隔三丈均有一颗,令此洞明亮如昼。 
  暗中苦笑,忖道:“我又没死。”一翻站立,全身俱湿,发觉若非是仰躺於小水潭边,怕不溺毙多时。 
  不禁庆幸,连那么大的洪水都淹不死自己,可见大难不死,定有後福,此话必真:不然,自己为何又会到了这一处福地洞天来呢?光是洞顶明珠就足以价值连城。 
  四处端顾,洞窟内仆拙清幽,湿气不重,两壁匠智天形,显然人工所造。 
  疑虑中,风情续往前行,未及十丈,忽然拐弯,眼前豁然开朗,是间非常宽广的小石室。 
  一只玉盒,置放当中石桌上,风情择一石椅坐下,细细寻望玉盒,伸掌一掀,红底青绿的内衬,烘托出一本黄绢布册与一羊皮墨书。 
  羊皮上墨迹斑斓,形同有人刚下笔於此上。 
  聚精凝神一瞧这未了五字落名,全身惊震,伏跪! 
  风情跪退三步,大拜三叩头,方再摊开上书着: 
  “‘霸王解甲’乃‘天医秘’及‘兵解诀’二篇合构,先医后兵,名曰‘兵解魔胎’。先兵後医,名曰‘解甲元灵’。二术同修,名曰魔灵转生。 
  ‘兵解诀’,外道急进也;‘天医秘’,内道缓行也。二术相博,其人灵智皆失,虽丹道成亦有沦陷魔道之虑。 
  尤忌女色,将使功力转嫁,然福祸未知。 
  元化曾言:‘历死还生,气归太虚,浩瀚天地,霸王解甲’。此意甚明, 
  余了然胸中,亦忌天机而不得妄泄。 
  南阳野人,疏懒成性,元化多次恳托,於隆中故居汉水支侧造此府洞,便后传造访。 
  ‘幻天真诀’,乃余从学酆玖上师所得三卷天书之一,汝可读之,或有裨益。 
  建安十二年立秋、隆中诸葛亮” 
  风情读完满眶热泪,方知此室乃是诸葛武侯离开隆中前所建造,建安十二年十月,正是皇叔刘备二次造访武侯居处之时。思及此处,不觉再度叩首不已,满心感激。 
  良久,风情攀坐石椅,恭敬万分取过‘幻天真诀’拜读。 
  真诀上的字诡秘无伦,歪扭狂曲,竟是上古蝌蚪文。 
  风情每掠过一个字,脑中便不由得一震!疾迅闪过一个讯息,模糊莫辨,彷佛又像清晰。 
  未久,流览完毕,想再从头细看时,突然骇震! 
  这真诀上的字再也不能引起任何反应。 
  这事实摆在眼前的无形恐惧,风情重新翻视五、六次。 
  最後,颓然放下,置绢册於玉盒中,懊悔机缘已失,不敢强求。 
  风情静默的回想‘幻天真诀’上每一个字,蓦然无尽欢喜,那莫名的讯息倏地生了根似的不断在脑中激转。 
  异状突生。 
  慌忙紧闭双眼,一个接著一个的灵光流逝穿梭巡回。 
  那讯息相互之中如有连贯,一道道的冲激风情脑袋。顿然,他查觉整颗头涨大不已,好像几近爆炸边缘。 
  风情捧头摔跌地上痛苦呻吟。 
  刹那间,整部‘幻天真诀’思忆完毕,然而大脑却又不听意识指挥,任意参悟每一个字当中的相关讯息。 
  灵光汇击交合,每一道新的讯息流过,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狂颤一下。眼底下,彩耀的烟光爆燃,脑中似是能连系到某种莫名的真理。 
  层出不穷的明悟不停显现。 
  风情难过得哀号。 
  轰然,眼前极尽白光,万道灵光汇聚。 
  在莫大的无形苦难後,风情双眼一睁,清醒过来。 
  刹间,泪水不受控制流下。 
  伏泣莫名。 
  片刻後,起身阖上玉盒,忽见到玉盒下压著一张小羊皮。 
  风情拾起一看,喟然而叹,上面写著: 
  “恨失兵解诀 
  华佗” 
  风情纳入怀内,朝壁旁一按,隆轰声响,开出一条地道。再度朝玉盒三拜,身子轻掠,没於地道当中。 
  ※ ※ ※ ※ 
  这一夜,风情酪酊大醉,连隔壁男女夜欢的淫笑声,都令原本恶劣的心情更坏了。 
  直到鸡鸣五更,才得以进入迷人的梦乡中。 
  日上三竿。 
  风情推门走出客房。 
  “啪!” 
  隔壁房门一开,走出一位英气逼人明艳的女人。 
  风情与她互视一眼,如受电殛般呆立。 
  她竟是冷常瑛! 
  见她一脸尴尬,手里宝剑亦捺不住惊吓而掉在地上。 
  “常瑛,你怎么啦?”左冠群英挺的俊脸出现在面前,缺了右眼的他不但没有任何瑕疵,反而更有一种粗犷动人的男性气息。 
  左冠群见了风情先是一愣!怀著敌意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冷常瑛忍不住泪眼滂沱拥住风情,哭道:“对不起……我……” 
  左冠群霎时脸色大变,吼道:“原来是你!”他心里一直以为强占冷常瑛的身体是风月斋所为。 
  殊不知道,风月斋就是风情。 
  风情摇首一叹,默然推开冷常瑛,朝客栈大门走去。 
  不料,脚下一绊,被冷常瑛宝剑所绊跌,一整个身子伏趴地上。 
  冷常瑛与左冠群同时变色,立知他功力全失。 
  冷常瑛慌忙中搀扶风情,惊问:“你的武功……” 
  风情黯然无语,用力一推,长吸二口气後,往大门大步而去。 
  左冠群看风情落魄飘零如此,心中顿感无法释怀。 
  那小小的身影是多么寂寥孤单与无助。 
  冷常瑛举足待追,发觉左冠群右手探在肩上扳住自己,不禁怒道:“你干甚么?” 
  但是左冠群眼中流露从来没有的伤感,道:“随他去吧!”此话一出口,不由得心中大惊! 
  ※ ※ ※ ※ 
  风情漫无目的的沿著江边走,往事一幕幕浮上眼前。 
  强大的失意、孤独感生起。 
  伫足於岸上凝视淘淘不绝的江水,天地间彷佛只剩我孤身一人,忍不住悲从中来,号啕恸哭。 
  觉得莫名的冤枉出现在自己身上。 
  感觉到自己病了,病得很厉害、很严重,病得快要死了。 
  这个病不是普通的病,是心病。在十几年前母亲去世那一天起便已病入膏肓。 
  原本想藉著与绣儿的相处慢慢治愈这病,却不料她罔顾恩义而砍了自己一刀。 
  那一刀,委实砍得太深太重了。 
  紫罗的翻脸无情,冷常瑛红杏出墙,都不比上绣儿冷漠的瞧视自己的眼神。 
  况且,十年前绣儿那一刀,直到现在才发生功效,内心空洞无法弥补,刹间如同碎裂。 
  无限的伤心。 
  突然!一道好听又悦耳的声音从背後传来,道:“你为甚么哭得这么伤心呢?” 
  一惊!风情回身定视,一个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俏生生站在眼前。 
  她比起绣儿的慵弱艳媚略逊三分,冷常瑛的英气略输一筹,更没有玉柳浓天生仙姿娇质,比不上独孤贞天真无邪。 
  但她在无形之中有一种惹人怜爱,攀生亲近之心,风情猛然感觉她很面熟。 
  忽然的,她近身一拥紧紧抱住风情,像是在安慰自己的弟弟一样,幽然道:“你不要哭了,你再哭下去,连小花儿也要跟著你哭呢!” 
  风情一愣!她居然是厨艺冠绝天下的十美中的甘小花。 
  良久…… 
  甘小花嫣然放开风情,无限娇羞道:“奴家还是第一次这么失态呢!自从五日前逃离皇城後,便一直有种感觉,像是会遇见奴家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奇怪!奴家曾经在哪儿与你见过面?怎么觉得你好面熟?”说到这里,连耳根都红透。 
  猛不防风情一把抱住她,激动道道:“是你!你就是我这一生当中最需要的人,老天爷,您毕竟没有舍弃我。” 
  又端视她的脸,正色道:“我要娶你,你肯嫁我吗?” 
  甘小花干金一笑,吐气如兰,秀色可餐轻颔螓首。 
  风情梦魂颠倒,浓情一吻。这一瞬间,甚么魔门、甚么九秘、绣儿、紫罗、玉柳浓、冷常瑛等,全给他一脑子抛诸在後。 
  唇分—— 
  风情瞧甘小花含羞带笑的俏样儿,心中不自觉一喜,道:“一见锺情,不知道是否就是这样?” 
  甘小花落落大方,明眸善睐巧笑道:“是吧!你的名字?” 
  “风情,风雨的风,情人的情,风情万种的风情。”风情像是回复昔日的狂态高兴说着。 
  “风情……”甘小花默然念著,桃腮微晕道:“好名字,好名字,风情奴家甘小花,可要尝尝奴家的皇城料理?” 
  甘小花不避忌讳,抬出自己招牌说道。 
  风情大喜,兴高采烈道:“可有‘糖醋排骨’?” 
  甘小花忍俊不禁,展颜娇憨道:“你要吃的话,奴家当会弄给你吃。”说着说着,便横了风情一个白眼,仿佛是怪罪风情弄出这个小题目给她。 
  风情见了忍不住色急再吻,脑里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小……小花,你怎会离开皇城?” 
  甘小花秀眉微蹙道:“奴家义姊叫奴家去为她办一桌喜酒。” 
  “你义姊?是谁?”风情感兴趣道。 
  “玉柳浓,你听过?”甘小花不经意道。 
  一愣!风情苦笑:“原来是她!” 
  一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