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续集





  他的身形就如急流上的皮筏般突然向前一滑,滑进刀群中,众见陡见目标骤现眼前,不禁骇得手忙脚乱。
  步惊云随即使出少年时偷学自无名的一式剑法悲痛莫名。
  悲痛莫名一式,其实步惊云己潜修十多年,以往在天下会恐身世泄露,遂一直深藏不出。
  如今使出更显威力,霎时间,寒星点点,血光暴涌,十数名喽罗剖腹断体,己一命呜呼。
  子菊目睹如此残忍情景,顿时脸色煞白,呕吐大作。
  叶平见状,亦吓得目定日呆。
  本来想看看热闹的人众,现在连拉都拉不住了,纷纷惊惶走避。
  血花铺天洒下,仲近的卓东更心胆俱裂。
  步惊云对他也不客气,拎起一名喽罗的尸首扔去,立将他撞飞,堕入水中。
  但听“扑”的一声响,却不是落水的声音,而是远处一个清瘦见骨,圆眼张嘴的人头撞破了船舱顶,钻了出来,仍不住的叫道:
  “好剑法!好剑法!……”
  看到步惊云用死人打退了卓东,不禁一愣,喃喃道:
  “这是什么剑法?……”
  声音古怪至极,先前那双铜铃大的眼睛怕也非他莫属。
  船夫看他不顺眼,叫起来:
  “喂!有什么好看的,快坐下!”
  这样的怪人,看他顺眼的本就不多。
  没料到那怪人反怒道:
  “老子的闲事,你休得管,看飞剑!”
  说完嘴一张,“琳”的一声,从口中打出的飞剑疾射丈远,赫然击碎摇橹,船夭更被轰飞般外。
  看来这个怪人倒是内力奇高。
  岸上,步惊云几近杀光了所有灵鹤派人众,子菊吐出来的也已是满嘴酸水。
  叶平扶着他,轻声道:
  “子菊,你没事吧?”
  子菊还没说出声音来,身后的潘日飞己悄然潜近,猛的一掌,击在叶平背心上,叶平时惨叫一声,飞了出去。
  在他还没飞出去之前,潘日飞另一只手己拉过了子菊。
  子菊挣扎着大叫道:
  “爹,我要和叶平在一起!”
  潘日飞一面拖着她急奔一面怒道:
  “混帐,拜剑山庄家财万贯,你嫁入做家,便可享尽荣华,爹亦可身价直十倍!”
  这时,他突感到一股寒锋刺面,忙抬头一望:
  一一一无双剑!
  潘日飞心中大骇,连忙沉身坐马,欲稳身形。
  但剑没动,自身却无法止住冲势,喉间直向剑尖抵去。
  走镖的讲的是交情,真正的实力倒并不如何,再加上这几年锦衣玉食,潘日飞确己懈怠不少。
  此命在毫发间,他慌忙以双手紧扣剑锋,但血肉之躯那堪承受神兵利器,立时“嚓”
  的一声,十指齐断。
  潘日飞痛极钻心,斗志尽丧,顺势跪倒,哭丧着脸道:
  “饶命啊!饶命……”
  步惊云剑未动,声音更冷道:
  “贪图富贵,妄顾女儿幸福,死不足惜!”
  正欲下手,子菊忽然扑过来,拦在父亲身前。步惊云立时撤剑,只听于菊嘶声哭道:
  “不要杀他,他毕竟是我爹,要杀就先杀我吧!”
  叶平亦踉跄奔近,双膝着地,恳言道:
  “我求求你放过潘镖头!”
  步惊云剑光一抖,厉声道:
  “他一日不死,你俩便永无宁日,难道你们不想永远厮守在一起?”
  叶平道:“想!”
  他接着低头叹道:
  “但若要牺牲那么多性命来成全我俩,咱们会抱憾终生!”
  步惊云闻言,冰冷的脸上更陡盖上一层寒霜。
  潘日飞亦满脸羞愧,嘴唇蹑懦了半天,才道:
  “乖女,过去爹做错了,今后再不会阻止你们!”
  叶平、子菊相对望去,朦胧的泪眼中,终于有了笑意。
  但这时,另一个人的泪却忽然涌了出来。
  …
  第二十一章 泪干血冷
  步惊云缓缓的收剑。
  但他的心思全不在剑上。
  他只紧盯着这对壁人,盯得发呆,蓦然心下一酸,眼角不禁闪现出一点泪来。
  但在这泪涌出之前,他己霍然一甩斗蓬,转身离去,免得被人发觉。
  其实,根本没有人敢望向他那双森寒的眼睛。
  更何况,绝对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杀人如麻的人竟然会落下泪来。
  可是,就在六年前的一个晚上,步惊云在同样的落泪。
  他孤单一人呆在房内,拳头如雨点般击在墙上。
  泪,己夺眶而出。
  心,在苦喊斯痛。
  因为不久以前,为了多年的复仇大计,他不想拂逆雄霸,回此眼见孔慈与秦霸结合,唯有忍痛接受事实。
  今天他目睹叶平为爱豁出一切,其勇气实令自己心悦诚服。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这对情人经历重重波折,终能如愿,得到幸福,但步惊云却依然孤单一人。
  纵使他如今能象叶平般勇于争取所爱——
  可是幸福己永不会再回头了。
  远处,却有人将这一切尽看在眼内。
  这人的目光比鹰还要锐利。
  这人正是捕神。
  捕神道:“干得好!”
  “还可以流泪的人,他的血定然未冷!”
  忽然“膨!”的一声。
  船上的怪人眼看着步惊云欲要离去,急忙破船而出,口中直嚷道:
  “小子,别走呀!”
  脚下如点水的蛤蜒一般急掠向岸。
  卓东本在水中,这时好不容易爬到岸边,刚们站起来,却被他脚尖当头一点,又被踩入水里。
  再浮起来,刚想破口痛骂,出口乌气,忽然发现那船离岸边少说也有二三十丈远。
  一一一如此远的距离,这人竟不用中途借力,掠而至……
  想到这里,卓东连忙捂住嘴巴,连屁也不敢多放一个。
  那怪人己如一阵风似的掠过去,步惊云虽背向他,但亦感来势强烈,立时握紧了无双剑。
  正当来人逼近,步惊云霍地转身,一剑刺了,但那怪人竞可将冲势一扭,旋身而走。
  要知道,一个人奔行的速度越快,冲势就越大,收腿亦难及。
  但这人竟可冲势化为转势,看似容易,其实天下间有如此精妙轻功者,绝超不出十位。
  步惊云也是轻功身法的大行家,见状自是吃了一惊,随即用无双剑拦腰一扫,可是这人身形竟愈转愈快,就如围他而转的一股旋风似的,不要说无双剑追斩不及,就连人影,步惊云也看得不甚清楚。
  步惊云看不清楚他,他却乘机将步惊云身上每寸地方,看了个够。
  然后,遮然一停。
  步惊云立时眼前一亮,这人己静静地立于面前,脸上连半点喘息之色也没有,咧嘴笑道:
  “嘻嘻,在下剑贫!很想与你交个朋友,未知阁下高姓大名?”
  步惊云怒道:
  “我认都不认得你,快滚!”
  无双剑募然向前一指。
  剑贫脸色立变,身形却如狂风中的一片落叶,一飘飘生数丈之外。
  但仅只一眨眼,又“呼”的一声,飘了回来。
  眼见对方身法如此奇诡,且来意不明,步惊云立将剑锋潜劲戒备,厉声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剑贫盯着无双剑剑锋,忽然伸出手,手里己多了一块瓦片,往剑逢轻轻一送。
  瓦片割成两块,就如切块豆腐。
  剑贫赞道:
  “无双剑果然锋利异常!”
  步惊云叱道:
  “用不着你说!”
  剑尖又疾向前一点,剑贫身子一晃,剑锋险险自胸前擦过,脸色变也没变,反笑道:
  “可是此剑绝对配不上你!”
  他伸出两指抚着剑背道:
  “看!剑脊微曲,就如老人家的脊骨歪了,是哀老现象呀!”
  说完,双眼斜脱着步惊云。
  步惊云无言无语,只用两眼冷冷的盯着他。
  剑贫遂更是痴醉入迷的把弄着无双剑,浑然忘了危险在即,一面犹道:
  “剑锋缺口太多,积劳成疾,当真是夕阳迟暮,焉能适合你阳刚之心?”
  骤然双手一空,步惊云抽剑便走。
  剑贫惊“哦?”了一声,连忙闪身,拦在步惊云身前,急道:
  “老夭生有‘剑眼’,一看便知你必须要放弃无双剑,为觅神兵,剑术修为方可提升,否则,人剑不配的话……”
  “轻则,剑断!重则,人亡!”
  这八个字,他说得慎重无比,但步惊云当然不信。
  其实无论他说什么,步惊云都不会在意。
  他连笑都没笑,便绕身走了过去。
  剑贫却又拦着他,道:
  “少侠,慢着!昔才老夭不吝赠言,使你受惠终生,该对我酬报一番呀!”
  步惊云顿时明白对方是有所企图而来,随即双目闪烁,透发凶光。
  剑贫心中一寒,双手乱摇道:
  “少侠别误会,我绝非贪得无厌之人,只求阁下传授刚才所使的一式剑法而已。”
  步惊云寒怖道:
  “好,我给你!”
  抬手一剑刺出,给了他一剑。
  剑贫不慌不忙,双掌一翻,疾拍向剑背。
  他当然拍不到,步惊云剑身早已平移,斜斜一剑划出,转攻向剑贫左肩。
  剑贫大喝一声采道:
  “好!”
  身形飘风,双掌疾出,倒也尽挡自若。
  步惊云连攻十数剑,完全被他从容化解。人亦飞快退出丈外,盯右他冷冷道:
  “以你的身手,根本不用我教!”
  剑贫摇头道:
  “不!古人云学无止境,少侠剑术精奇,在下是诚心求学的!”
  他越说越虔诚,到后来居然跪倒在地。
  “我拜你,拜你!请你教我吧!”
  说完真的认真真的连嗑了三记响头。
  便抬头一看,步惊云己无影无踪。
  领受他三记响头的,只有对面那堵墙。
  剑贫立时气得暴跳而起,正欲展身急追,却又遁然定住。
  面对面定住在那堵墙前,许久才吐了口气。
  那堵墙他总算没有臼拜。那堵墙总算给了他一丝线索。
  那堵墙上赫然贴着皇榜。
  ——缉拿重犯步惊云,悬银一百万两……
  中间的步惊云画得就活象个刽子手。
  剑贫看了冷笑道:
  “原来这小子叫步惊云,嘿嘿……确是一个好对手……”
  夜凉,如水,月色苍茫。
  一匹快马,就在这苍茫的月色中疾驰和飞,快若流星。
  其实,这马的名字就叫流星。
  而马上的人,正是一一
  捕神!
  捕神己到石门关。
  从南安镇到石门关,路红一百二十余里,流星只用了三个时辰,剩下的三十里路,他估计,绝对超不过半个时辰。
  但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捕神顿时勒马骤止。
  随即出现了一幕骇人的情景。
  一个没有了首级的人蓦然歪歪趔趔的从城里走出来,不及数步,便倒地而毙,脖腔里的鲜血犹自喷涌而出……
  如此夜色,如此惨景,无论谁看了都不免心里发毛。
  只有捕神镇定自若。
  在超过三十年的捕快生涯中,这种场面,他见过十三次。
  现在算是十四次。
  十四次就够了。
  他第二次见到时,就很冷静。
  现在更冷静。
  ——首级被取,却不立时气绝,可见行凶手法快,狠,绝!
  无疑,乃是高手所为。
  接着,忽有两人从城楼上跌扑而出,神情狼狈至极。
  捕神朝他们望了一眼,反倒吃了一惊,失声道:
  “陕西三鳄!”
  四个字刚说出口,忽听一个声音大笑道:
  “哈哈……你们的老大死得这么惨,做兄弟的又怎可舍他而逃呀?”
  语声中,一个青衣人身形急纵,电射而下。
  正是剑贫。
  剑贫脚一沾地,长袖立如流云般卷出。
  只听“格”的一声响,如拗断一个萝卜。
  其实却是陕西三鳄的四只手臂,在同一时间一齐断裂手中兵器亦脱手飞出。
  两人惨呼连连。
  剑贫却笑声不断:
  “你们三个恶贯满盈,遇上我真是遭殃,就让老夫今天替天行道吧!”
  手底下一招紧接一招。
  忽然双臂一伸一卷,就如抱住两个酒坛似的扣住了两个脖子。
  两人撕牙裂嘴,双脚踢蹬,可就是双臂被废,挣脱不得。
  捕神这时下了断语:
  “此人出手干净俐落,快得惊人!”
  目光带着点深思的神情,始终凝在剑贫身上不移。
  剑贫故意仰脸大声道:
  “喂!听闻你们各怀特别技俩,快好好表演给捕神欣赏欣赏!”
  手上运力,猛的一捏,“喀察”两人下胯齐碎,张口难合,剑贫再将他们头往上一扳,大嘴对着的正是急堕而下的长剑。
  二鳄瞬即惨叫一声,长剑己通喉贯腹,断无活命之理。
  捕神亦不禁面容微惊,暗惊道:
  “好残忍!”
  却又转念一想:
  “陕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