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十二亭
何天香不由怒道:“周遗梦!你要对你自己负责!如果一个人对自己都不负责了,那他又能对谁负责?我就不信,感觉真的是一种幸福,而光明却是一种痛苦!你自己想想吧!”何天香说完,起身便往外走。
周遗梦不由一震,听得何天香已起身走到门口连忙叫道:“何公子,请等一等!”
何天香回头,看着周遗梦。
“能让我考虑一下吗?”周遗梦看着何天香轻轻地道,眼眸中竟含一种说不出的东西。
“好吧!”何天香终于点了点头。
淡月如嫣柳醉如烟,碧水紫燕一两点。日色已暮,周遗梦独坐窗前,玉指轻翻,弹的是一支《阳春白雪》,只见她纤指拨弹挑不断,螓首轻点,极是恬然。
何天香立在另一间精舍中,却听得出琴音甚是散乱,知道周遗梦此时心中烦乱不堪,斗争的甚是激烈,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突然,房门被推开,却见周遗梦怀抱湘琴,冉冉走了进来。
何天香连忙站起:“怎么?姑娘想通了?”
“自从先师去后,你是第一个对我如此说话的人!“周遗梦哀伤地道,却又突然抬起头朝何天香笑道:“却也是第一个我真心把命运托付给他的人!我看不见你,但我相信你!何公子!”
“谢谢你!”一个陌生的旅客,能够得到一个失明少女的命运托付,这需要何等的勇气这又是何等的信任!何天香不由由衷地道:“你打算什么时间走?”
“重见光明是我这些年来一直可梦不可求的事情,既然死血石知道在什么地方了,我想明天就走!”
“明天?”何天香不由笑道:“那好,就是明天吧!”两人相视而笑,周遗梦的眼睛里竟边闪现出何天香微笑的影子,那么的清晰!
“咦?”何天香突然道:“周姑娘一个人住六间房吗?”
周遗梦的神色却突然黯了下来道:“先师在时,这些房间本都有人的。”
“哦?”何天香不由眉头一挑。
“在我之前,先师也曾收得四个徒弟,大师姐姬庆芳得师传夺魄金铃,二师兄冯立安得师传勾魂银筝,三师兄和志祥得师传血手神掌与荡魔玉箫,四师兄宋新根得师传索命铜钹,然而十年前先师突觉四位师兄心数不正,所以才将我拾回,授以最至上的‘湘妃竹简’,可偏偏我又有目疾,一连两年,我的音功无甚大进,真是愧对先师。”周遗梦不由叹道。
何天香也不由黯然。
“然而十年前先师临逝之际,将‘湘妃竹简’留给我,却对四位师兄的哀求于不顾,强行将他们驱出‘湘琴小筑’。四位师兄一去便再无音讯,先师也于数日后仙去,现在唯有遗梦独守空宅而已。当年先师强驱四位师兄时,我也曾苦苦哀求,可先师却言道:“你的四位师姐师兄天姿聪慧机智过人,为师也很喜欢他们,可他们心数不正,又得我真传,恐将来必将大祸武林,本欲尽数除之,然二十年朝夕相处,为师又何能忍下这狠心?唯有忍痛早驱之,使吾尽心传你‘湘妃竹简’,以待数年之后你四位师兄真的坐大之时,也有能制他们之人。然而偏偏你又命苦,天生身子骨弱,习不得丝毫武功,就连眼睛也渐渐地看不见,试想数年之后,你再习不成‘湘妃竹简’,你的四位师兄又真在武林中胡作非为之时,为师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再见神音门的列祖列宗?当时先师泪流满襟,几欲不能站立。我每忆此时,总会忍不住热泪满襟。然而十年来我目不能视,所参‘湘妃竹简’亦不过凭手而摸,许多字无从见形、见谙,是以常常出错,以致神功进展甚缓,性命险些丢掉倒有数次之多,有时我也曾不理解先师,然而,亲情大义,缘孽运命,我又能说他老人家些什么呢?我出不得‘湘妃小筑’半步,既便出去了,我的四位师兄真的为祸武林,我也使不上半分气力。我在小筑中夜夜空琴流红,对晚伤景,可除此之外,我又还能说些什么?我又还能做些什么?十年了,遗梦有愧,遗梦有愧啊!”周遗梦边说边泣道。
何天香也不由热泪满眶,轻轻道:“对不起,我只是随便问问,却勾起姑娘这么多伤心的事情。”
周遗梦摇摇头:“其实,这些话已经憋在我心里好久了,就是现在不说,将来也一定会说的,你也不用太介意!”说着眼圈一红,竟似又要落泪。
何天香不由忙道:“周姑娘,缘孽天定,这本就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你又何必太放在心上?更况且,你的四位师兄也不一定会在外为恶;而且咱们明天也就出去了,万一你的眼睛能够重见光明,你又何惧他们?再说了,既便你真的无能为力了,不还有我吗?不还有千千万万的正道侠士在吗?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若真是作恶多端,哪天遭雷劈了也说不定,姑娘此时又何必过于悲观呢?”
一句话倒把周遗梦说笑了,不由道:“何公子可真会安慰人!”却又叹道:“倘真的不行,我会把师父的‘湘妃竹简’交给公子,由公子代遗梦了却心愿。”
何天香大惊,连忙道:“姑娘就饶了我吧!不就是刚才桌上那本书吗?一大半的字我都不认得,又如何看得?”
周遗梦随口笑道:“我是看得的,到时我教给你!”
“你若真能看得,又何必再用来教我?”何天香不由暗叹一声,却笑道:“徜若真等到那一天,你我和你四位师兄都老的躺在床上走不动了,教给我又有何用?”
二人不由一起轻笑。
十三林外。
马蹄急翻,四匹黑马来势如电。
突然,姬庆芳一勒马缰问后面的勾魂银筝冯立安道:“冯师弟,前面是什么人?”
冯立安也一勒马,这才看清竹林外不知何时已坐了一个黑衣女子,正在倚竹而睡,大概昨夜睡得过迟,对于四骑的来到竟一无所觉。
冯立安不由道:“我也很是面生,待我问问他!”立即叫道:“哎——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黑衣好这才睁开眼,瞟了四人一眼,低低地道了声:“等人。”便自又睡去。
“是不是小师妹?”血手玉箫和志祥问道。
冯立安摇摇头:“我看不像,小师妹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却陡听姬庆芳怒道:“哪个是你们小师妹?小贱人就是小贱人!“
“是是是!她是小贱人,咱们哪有这样的小师妹,要不是她,咱们也不会被老家伙赶出来!”冯立安忙道。
姬庆芳这才怒火稍息,恨恨地道:“当年若不是这个小贱人,老家伙一定会把那册湘妃竹简和那张湘妃竹琴,传给我了。待会儿我抓到她,非把她碎尸万段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铜钹宋新根自后赶来笑道:“那小贱人目不能视物,又不会武功,能跑哪里去?还不是手心里的柿子,咱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嗯!”姬庆芳脸上浮现出恶毒的笑容,却突然脸色一寒道:“咱们要办正事,先把这个丫头弄开这里!”
“这个好说!”冯立安跳下马来笑道,几步跳到黑衣姑娘面前,一把向姑娘的脖子上提去,笑道:“嘿嘿,小姑娘,咱们要办正事,你先到一边歇着去!”
突然,那黑衣姑娘秀目电睁,左手猛地一抬横切,啪!冯立安一时大意,只觉右手手腕骨痛欲折,忍不住惊叫一声,跳开一步。
姬庆芳等见黑衣姑娘出手如电,竟是一流高手所为,不由都吃了一惊,跳下马与冯立安站成一排。
黑衣姑娘这才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冷冷道:“本姑娘与各位素不相识,我走我的独木桥,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为何要犯我?”
冯立安暴跳如雷叫道:“臭丫头!你居然敢打我,我杀了你!”
血手玉箫和志祥却一把拉住,冯立安朝姬庆芳低声道:“大师姐,这个姑娘身手不弱,怕是跟咱们来抢湘妃竹简的,做掉她!”
姬庆芳吃了一惊,立即叫道:“对!一不做,二不休,敢挡我路者杀!”却对冯立安道:“冯师弟,上去了就不要留活口!”
“这还用你说?!”冯立安怒道,从背上扯下勾魂银筝便大喝一声,往黑衣姑娘头上砸来。
黑衣姑娘见他筝大力沉,不敢硬接,右脚退了一步,却以左臂攻了一掌。
冯立安不由叫道:“好!”却翻身闪过,右手银筝往回一带,“小鬼推磨”向黑衣姑娘腰上砸来。
那姑娘只得又退一步,冯立安得寸进尺,手中银筝施展开来,似大棍一般,直狂竖敲,大开大合,逼得那姑娘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宋新根不由笑道:“再不用二十招,二师哥一定会将那小姑娘的小腰儿砸断!”
“怎么?你心痛了?”和志祥笑道。
“不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打坏了确是可惜!”宋新根笑道。不料话还未完,就突见白光一闪,血光顿现。冯立安抱筝而退,左臂上鲜血汩汩。
三人不由大惊,齐齐崔马向前,叫道:“二师兄你没事吧!”
却见那黑衣姑娘俏脸含霜,怒目而立。手中一柄雪亮如银的刀身内,三颗红豆奕奕生辉。
“相思刀!”姬庆芳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来的正是郭疏影,他那日与何天香大吵一架又与薛沉香打了一架之后,虽然大是委屈,但一想何天香却也是为了她好,愈亲愈上心嘛,不由也想开了;接着又听得何天香遭天冥老怪劫持的淌息,连忙火速来救,但由于来的晚,她到时天冥老怪正拉着何天香飞窜,她便尾随而上,然而追到竹林时,却失去了何天香的踪迹,而自己也在竹林里左冲右突险些出不来,到傍晚时方侥幸转了出来,心想,既然何天香在里面,总有出来的时候,便直截在竹林边上等他出来,却不料一觉正酣,却碰上天音四魔,她又不是那能忍仁的,故此便争斗了起来。
和志祥见郭疏影用相思刀伤了冯立安,不由大怒叫道:“二师哥,用‘天魔音’废了她!”
冯立安却怒目一瞪叫道:“不!我就不信砸不死她!”竟也不用“天魔音,”赌气抡了银筝,雨点一般打来,左臂上鲜血溅出竟犹如未觉。
郭疏影眼见对方攻势甚猛,不敢硬接又怕姬庆芳三人突施暗算,只得再一步一步往后退了下来。
冯立安却是恨不得一筝打死郭疏影,大踏步地追了上来,两人越打离竹林越远。
姬庆芳和和志祥宋新根不由着急,深怕冯立安有失,却又喝他不住,又不好相机暗算,只得一路牵马跟了过来,四人五马越打越远,终于成为一个小黑点儿。
正当五人激战的时候,竹林中却轻轻踱出一对男女。
何天香轻轻扶着周遗梦的左臂笑道:“周姑娘,咱们已经出来了!”
周遗梦怀抱湘琴,莲步轻移,感叹道:“外而的世界终是与里面不同,就连这风也不一样,舒畅极了,真好!”
何天香却笑道:“周姑娘,外面的世界很大,不止有风,还有山,水,花草人,都一样的动人。等你眼睛好了,你就会知道:这世界是何等的可爱,何等的广博,何等的伟大与壮阔!”
“真得?”周遗梦轻笑着,两人也相扶渐渐走远,却根本未曾看见那边厮杀的五人,那边的五人也对这边的两人毫无所觉。有时候世事就是这样的乖巧,有句话就叫做“阴差阳错”吧?!
客栈,何天香轻轻扶周遗梦坐下笑道:“再走最多一日半日,咱们便可到得药王谷了。”
周遗梦不由笑道:“幸好,路程不是很远,要不然我还真不知怎么熬。”
何天香也笑道:“幸福总是这样,你越是期待,它便越是迟来。”
两人轻笑,却突听周遗梦道:“有人过来了!”
何天香一惊,这才听得身后轻轻的脚步声,不由奇道:“周姑娘,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周遗梦却笑道:“我眼睛不好了,耳朵鼻子若是再不好一点儿,那还了的?”
正说着,一个身穿月白色僧衣年约四十,慈眉善目的和尚已来到桌前,轻轻一礼道:“不知可否叨扰两位施主?”
何天香笑道:“大师客气了,佛曰:‘当知轮回,爱为根本,由有助欲,助发爱性!’一餐便饭又值几何?大师请坐!”
和尚含笑而坐,笑道:“‘天地之间,五道分明,善恶有报,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善人行善,从乐入乐,从明入明;恶人从恶,从苦入苦,从冥入冥,’施主年纪轻轻既已对‘爱’参悟的如此之深,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
何天香忙笑道:“大师过奖,在下何天香,却不知大师仙居何处,尊号如何称呼?”
和尚一笑,笑道:“贫僧住在少林,法号孤木!”
“孤木?”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道:“请问大师,少林有观、澄、法、云、慧王辈弟子,却也不知这‘孤’在第几辈上?”
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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